[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言镇的秘密 02
妹自廊下来,邀我骑竹马,两小竟无猜,盈盈心相许……阿左把头斜靠在浴盆壁上,身子泡在热水里,享受着这难得一遇的优待,嘴里轻轻哼着这首儿歌。
这是一首江南小调,他哼的有些不成调子,若是换了别人听到,一定会捂着耳朵跑开,而现在他自己听着,却好像很受用的样子。
那浴盆里撒了花瓣,蒸腾的水汽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芳香,能这样舒舒服服地泡上一会儿,确实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可是阿左此刻,左手却紧紧的握着,从他埋在水下的紧绷的肌肉,可以看出他现在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
而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偏厅口那低垂的帷幔。
他有一种直觉,外面有人,而且这个人已经站了很久了。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很准。这些年来,凭着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已经死里逃生过许多次了。
这是一个杀手,对于死亡的感应。
不过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的经验告诉他,外面的人不动,他也没有必要动。若是外面的人动了,他有把握会动的更快。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是被魔教的人带回来的,为的是他手里的血凤凰。
这里是魔教的巢穴,如果来人是魔教中人的话,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进来,又何必藏头露尾。
那么他是?
那片青铜树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阿左手里。
慢慢地,阿左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虽然是在水里,他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那种未知的压力,开始在他心里产生一丝丝正在不断扩大恐惧。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是不是从右手废掉的那天开始,他的自信也消失了?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阿左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几乎可以肯定,站在外面的人,实力要高出自己很多。而他之所以不出手,是在玩弄他的对手。
如同一只猫,盯着被自己逼到墙角的老鼠。
那是一种强者的自负。
阿左决心反击了,趁自己还能鼓起勇气,出手一击,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深呼吸,然后左手非常缓慢地,靠近水面。
帷幔忽然稍稍一晃,外面的那人也动了。
阿左猛地站起来,那片青铜树叶电闪般甩出,跟着左手抽过一件长衫,纵身一旋,已经披在身上。
他没有丝毫停留,风一般冲出纬幛。
然而他才刚从纬幛里探出头来,那片青铜树叶却猛地倒飞回来,几乎就要打在他身上。间不容发之际,阿左身子一横,险险避开,那点绿色叮一声响,穿过纬幛,射到偏厅里面。
那人已经不见了,没有留下一点踪影。
阿左身子不停,脚下用力,提气疾冲向着屋子的出口,那条灯火幽暗的横廊。
冲到哪拐角,他才一转弯,脚跟都几乎还没踏出来,却有个身影迎面撞上来。
阿左再想不到对手会不退反进,等到看见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两人猛地撞到一起。那人一声娇呼,跟着被阿左压倒身下。
阿左未及起身,左手已经抓住那人的喉咙,听到那声音,却忽然停了下来。
来的人却是蓝珟。
阿左不由得愣住了,蓝珟把他的手从喉咙上扳开,一阵剧烈的咳嗽,跟着吃惊的看着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阿左会发了疯似的从里面冲出来,然后就扑到自己身上。
两个人还倒在地上,蓝珟声音微微发颤,道:“你要做什么,赶紧放开我!”跟着伸手想要推开他。
阿左犹豫了一瞬,却没有放开她,左手如风,点了蓝珟左右双肩肩井穴。
蓝珟又是一声惊呼,却听阿左沉声问道:“刚才站在这屋子里的人是你?”
蓝珟连忙摇头道:“什么人?不是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试着挣扎,双手却使不出力道来,被阿左死死压在身下。
阿左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继续道:“你来干什么?”
蓝珟又挣了几下挣不开,无奈道:“我家主人吩咐我招待好你,我刚才打算带你去大厅看看,才走到这门口,你就如同疯了一样冲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放开我!”
两人四目相对,蓝珟给他盯得心里发慌,赶紧闭上了眼睛,胸口一阵起伏,喘息愈急。她心中焦急,脸上漾起一片红晕。
阿左暗道如此想来,刚才那人应该不是蓝珟。以他这些天来对蓝珟的了解,蓝珟的功夫和刚才站在帷幔外那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她只是擅长用毒功夫,其他方面却绝非一流高手。
更何况要是蓝珟来见他,何必悄悄过来呢?
阿左把刚才情形在心中默念一遍,确定那人不会是蓝珟,这才赶紧起身,伸手解了蓝珟肩头穴道,道:“左某失礼了,刚才在下洗澡的时候,忽然遭人暗算,待到急追出来,正好遇到姑娘。是左某一时心急,误会了姑娘,刚才诸多冒犯,还请姑娘恕罪。”说着躬身作揖。
蓝珟得了自由,急忙挣扎起来,她心中有气,扬手一巴掌已经挥到阿左面上。
阿左挨了这下,却不还手,把那一揖施完,方自站起身来。跟着问道:“不知姑娘刚才在这横廊上,可曾看见有人在我之前从屋里出来么?”
蓝珟气鼓鼓地转过身去,道:“没有!”说完一跺脚,又道,“好你个左大侠,不问青红皂白,随便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不顾脸面。”
阿左冷冷道:“有哪个弱女子,浑身上下都是毒呢?”
蓝珟气结道:“你!”
阿左挥手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下衣衫,又自返身回到屋子里,却不再理会蓝珟。
他本就是被蓝珟连请带逼来这里的,自然不会凭几句话,就忘了这个女子的厉害。
只是,刚才在纬幛外,跟他对峙的人,究竟是谁呢?
蓝珟看他进屋去,气鼓鼓地跟进来,道:“好啊好啊,我不是弱女子,我浑身是毒好吧,不知道我毒死你了没?还不知道谁几次三番地要杀要打,刚才还把人家压在地上……哼!”她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不妥,俏脸一红,重重的哼了一声停住了。
阿左脚步略微放慢下来,道:“左某出手确实重了,不过事出突然,我也只是应急,并无冒犯之心,还请姑娘海涵。”
两人走进大厅来,灯光渐亮。
蓝珟本来还待继续发作,抬头看时,却发现阿左身上衣衫不整,只是胡乱披了件衣服,半截小腿和一双赤足还露在外面。她急忙转身,背着阿左道:“光天化日的,你居然不穿好衣服就到处乱跑?”
阿左却毫不在意,转到偏厅口,挑起纬幛进去。他先去软榻前,把衣裳穿戴整齐,抬头看时,那片青铜树叶却是钉在墙壁上,一大半叶身已经钻进墙壁里,只余下一点叶梢在外面。
阿左走过去,伸手拔那叶子,一拔之下,那树叶居然拔不出来。
他眉头微皱,暗道换了自己,未必能做到,在那么短的反应时间里,接到树叶,再反手掷回来,还能深入墙里。
“喂,你穿好了没有!”却是蓝珟在外面问道。
阿左手上加力,把那青铜树叶慢慢拔出来,收在怀里,然后转身,走出偏厅。
蓝珟站在大厅上,见他出来,没好气地道:“你若收拾好了,我就带你去顶上大厅,那里有许多江湖人士,都是极乐宫的客人。我家主人说了,你若是闲闷了,记得道路,可以自己去那里与众人一起玩乐。”
“顶上大厅?”阿左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蓝珟哼了一声,道:“就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最愿意去的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说罢,转身当下往外去。
蓝珟不愿多说,阿左也没有继续多问,就跟在她后面往前走。
沿着那横廊走了片刻,前面便有岔道口,分别通往两侧。只是两条道都是四面围合,密不透风,每隔二十几步有一盏壁灯照明,昏黄幽暗。
阿左走了几把,开口问道:“莫非这里是在地下,为何看不到阳光呢?”
蓝珟还在负气,却没理他,拐到左手边的路上,闷声往前走。
阿左只好跟上,又走了半柱香功夫,那通道到了头,前面又是岔路口。阿左仔细看那些道路,都是靠墙壁上灯火照明,没有一点阳光透进来。他心下又清楚几分,几乎可以肯定这极乐宫是在地下了。
蓝珟领着他转到一条往南的路上,走了几步,前面忽然遇到两个仆人。
阿左抬头看去,那二人和刚才伺候他吃饭洗浴的那二人是一般打扮,见了蓝珟也是恭恭敬敬,闪到一边让她先过去。
蓝珟对二人做了半天手势,那二人口中咿呀几声,点头走了,看来也是又聋又哑。
阿左叹道:“你家主人是谁,下手这么狠,就为了怕他们泄密,竟然把所有人都弄的又聋又哑!”
蓝珟回头白他一样,道:“至少我家主人没有杀了他们,这些人都是自愿来这里的,比起在世上受那天灾人祸,鞑子欺凌压迫,在这里好歹能够安静的活着。”
阿左闻言,心下默念,再不说话。
这极乐宫里,除了许多又聋又哑的仆人外,在许多路口都有魔教弟子把守巡查,这些人却是完好无损,只是见了蓝珟无一例外,全都毕恭毕敬地行礼。
二人走了大约有一刻钟,经过了七八条通道,最后到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地方。
越往这里走,路上遇到的人也越多,也越加喧哗吵闹,最后到了这个大厅里,已经是人来人往,那尽头处有上下的大楼梯,许多喝得烂醉的人被身穿黄衣的仆人从上面扶下来,从底下四通八达的通道里,拐往自己的住处。另一些才到这里的人,却争相往上面去。
蓝珟正要往那楼梯上去,忽然一个醉汉猛地往这里扑过来,吓得蓝珟急忙闪身躲开。那汉子满脸通红,一口酒气,一把没有捞到蓝珟,扭头看她时,开口笑道:“哈哈哈哈,好美的小姑娘啊,来来来,跟大爷走,我带你去享受去。”一边说着,一边又扑上来。
阿左眉头微皱,待他靠的进了,脚下使个绊子。那大汉喝的烂醉,哪里知道,这听他啊呀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双手还兀自往前伸去,刚刚够到蓝珟脚尖。
蓝珟把他手踢开,冷哼一声,道:“臭男人!”跟着转身往楼上去。
阿左看那汉子时,也不知是摔的还是醉的,已经不省人事了。他摇摇头,正要跟着蓝珟上去,却忽然闻到一种奇怪的香气。
阿左稍稍停了一秒,确认那香气是从倒在地上的这大汉的嘴里喷出来的,和那酒气混在一起,若不是他天生嗅觉灵敏,还真不易察觉到。
难道这汉子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物?
“你还不上来?”蓝珟站在那楼梯上喊他。
阿左咳嗽一声,急忙跟上去。
从那楼梯一上来,就仿佛到了集市上一般,忽然间人声鼎沸。有许多魔教弟子站在那楼梯口外职守,更多的人在前面不远处一个大厅里。
蓝珟带着阿左过去,那里却是一个大赌场,庄家赌客,人人尽兴呼喊着。听得那嬉笑声,摔打声,筛子声都混成一片,格外热闹。
蓝珟停下脚步,对阿左道:“你若好赌,这里赌客多的是,尽可以去玩。”接着又往右边一片灯火阑珊的房间指着,道,“你若好色,那里每间屋子里,都有一个美貌女子,无论任何人进去,她都会曲意服从。”再往左边一间大屋指着道,“你若是好武,那里有许多武痴在研讨切磋,你若进去,也可算是叫练武堂蓬荜生辉。”她说着,抬头看阿左如何选择。
阿左犹豫半晌,道:“我先去赌场吧。”
蓝珟点点头,唤过来一名守卫弟子,吩咐道:“这是铁大爷的客人,给我好好招待着,带他去赌坊里练几把。”
那弟子点点头,再抬头看阿左时,眼神已经不同。
蓝珟道:“既然如此,我已经把你带过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问他们,再或者叫人找我。这里是你们男人玩的地方,我没有兴趣,先回去了。你记得回去的路,晚点可以自己回去。若是不记得了,就告诉人说带你回去暗蓝居,他们也会带你回去的。”说罢欠身一礼,告别阿左,转身去那楼梯那里,径自下去了。
阿左略微摇摇头,心想这魔教女子,究竟也是个女儿家,使起小性子来,居然把他交给一个守卫弟子就不管了。
他转头看那弟子,道:“既然如此,你带我去赌场里玩两把吧。”
那弟子年纪和他差不多,穿一身红衣,笑道:“公子是铁大爷的客人,那就是极乐宫的贵宾,请跟我来,请跟我来。”
当下引着阿左,去那赌场里面转了一圈。阿左见那里牌九,筛子应有尽有,所有人都赌的尽欢,倒也诧异,想不到堂堂魔教极乐宫里,居然会有个大赌场。又再转念一想,赌牌,练武,逛窑子,喝花酒,不正是这些江湖汉子最想要的生活么。
转了一会儿,阿左对那弟子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看看玩几把,有什么事情自会叫你的。”
那人点头答应,自己先去了。
阿左却对赌钱没什么兴趣,身上又无本钱,便在那赌场里信步闲逛。
转了几圈下来,却发现一些怪事,原来那赌场里,许多人脸上是带着面具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