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客

　　第五章人之常情

　　左七城顾不得她受伤，拉着沈心音的手往前去，前后都有官兵围堵，密密麻麻的人冲过来，也不知杀了多久，阿左挥剑的手渐渐发麻。从赵家庄冲出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过去了，他体力渐渐不支，官兵丝毫却不见退却的迹象。左七城正暗自心惊，后面沈心音忽然脚下一滑，险些一个跟头栽倒，阿左连忙扶住她。只见沈心音脸色惨白，身子软软的便要倒下，她抬头看看周围官兵，对阿左道：“你走吧，不用管我了。你一个人或可冲的出去。”左七城架开两把单刀，什么话也没说，忽然俯身把她拦腰抱起来。

　　沈心音一怔，旁边官兵冲挥刀砍来，阿左背上早着一刀，他右手反握血剑，脚下用力，身子一旋，划一道血红剑影将众官兵逼退，往南疾走。

　　赵家庄南面是条河，别无去路，二人杀到河畔，官军将其他三面团团围住。

　　此时数九天寒，河面封冻了大半，只余江心窄窄十几丈远近还有流水。

　　阿左看得眉头紧皱，若是不带沈心音，他或可从江中冰面上跃过去。但此刻他体力已竭，还抱着沈心音，想要一起过去难如登天。那浮冰之下暗流汹涌，若是落入水中，凭他的功夫或可一搏，但是沈心音身受重伤，怕是凶多吉少。

　　眼见的官兵越逼越紧，阿左浑身是伤，越加不支。沈心音心中不忍，又道：“你放下我吧，莫要顾我。”左七城扬腿踢开一人，跟着反握血剑架住两刀，口里喝道：“你老实呆着。”说着又踢飞一人。沈心音无奈，眼看他左支右绌，几次受伤，渐渐到了河边。

　　放眼望去，远近火把照耀的一片明亮，几百个官兵三面围着二人，已是到了绝路上。

　　沈心音心里叹口气，抬头看看阿左，那张英俊的面孔此时变得狰狞可怖，面色铁青，只是眸子里却还是那种倔强眼神。沈心音心里想，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从第一次在雪地里遇到他，沈心音心里，就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好奇。看他和秦江南比武，从相月手下救了自己，再后来看他和赵绮韵相依相偎，沈心音忽然感觉有点羡慕。

　　她再抬头，看着阿左。
　　眼前的左七城，像是一头被受了伤的野兽，即是被逼到了绝路还是在苦苦挣扎，还是不肯丢下她。

　　沈心音心里一暖，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害怕。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出过清落百草阁，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一起同生共死。可是今天，也许今天，会和这少年一起死在这里了吧，她偷偷地想。

　　忽听阿左一声大喝，跟着一溜鲜血溅到沈心音脸上。沈心音低呼一声，看到阿左右手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身前一人，却被阿左血剑封喉。

　　左七城踢开那人，手臂上巨疼钻心，险些握不住剑。赵绮韵为他绑在手臂上的那块手帕，也被削断了，慢慢落到地上。左七城回头看看那河面，忽然脚下用力，身子一纵，抱着沈心音跃到冰上。

　　此处靠近河岸，冰冻的结实，数十个官兵吆喝着跟过来。

　　左七城低头对沈心音道：“你深吸口气。”沈心音一怔，还未明白他的意思，眼见官兵四下里围上来，阿左忽然脚上用力，跟着手中血剑猛刺入冰面，咔嚓嚓一声响，数寸厚的冰面竟被他生生震碎。沈心音惊呼一声，俩人一起陷入冰窟之中。

　　官军齐声呐喊，一起冲上来，只见冰上破了三尺见方一个洞，二人沉入其中，登时没了踪影。

　　甫一入水，沈心音只觉奇冷透骨，冰凉河水如针扎一般从四面涌来。耳边嘈杂声顿时一窒，变得几乎杳不可闻，眼前也顿时漆黑一片，过了许久才渐渐看清身边的事物。忽觉左七城伸手抓住她，直往河底沉下去。

　　沈心音不懂水性，正惊慌失措，忽然触脚处一硬，却是踩到实地上了。原来此处离河岸不远，水并不太深，往下一沉，便到了河床上。沈心音这才心下稍定。

　　左七城伸手指指上面，沈心音抬头看去，眼见头顶冰面上，一团团黑影来回移动，阿左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转身往前走。沈心音略微一动，便觉身子往上浮起，急忙拉住左七城。

　　左七城半拖半抱，带她走出来十几步远，沈心音落水时惊慌，未及深吸口气，此时渐渐感到憋闷。她拉拉阿左的手，指指上面。左七城看她脸色憋闷，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可是这里离落水处太近，上去换气怕会被官军发现。他忽然抱过沈心音来，俯身往她嘴上吻去。沈心音一愣，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想要伸手推开他，可是阿左手上用力，沈心音挣不开，便被他吻上。沈心音脑中立时一片空白，忽然感到一口气从阿左嘴中度过来，憋闷之感顿缓。

　　左七城抬起头来，看到沈心音还是愣愣的，便双手抱起她来，沿着河床继续往前走。好在此刻在水下，抱着她并不费力。两人摸黑又走了十几丈远，都已憋闷的紧，阿左便抱着她浮上来，靠在冰下。那冰太厚，阿左在水中用不上力，只能用血剑凿出个孔来。两个人轮番到那小孔中透口气，然后再沉到水下，继续前行。

　　就这样，二人沿着河床一直往前去，间或一口气尽了，便浮到冰下换气。走了半个多时辰，水下昏暗，也不知走出去多远，只是上面再没有嘈杂声传下来，也看不到有黑影走动。

　　两人都是浑身冰冷，左七城感到沈心音身子不停微微战栗，脸色惨白，再在水下呆下去怕是会冻的晕过去。他算算远近，该是已经出了官军包围，便抱着她浮到冰下。

　　这里光线稍明亮些，阿左腾出右手来挥剑，血剑从下面刺入冰层。他在水下呆的久了，手臂冻僵，竟使不上力道来，血剑碰到冰上，只在冰层下划出一道浅痕，便刺不进去。这一惊非同寻常，阿左连刺几下，才凿下来一小块冰。沈心音体弱，一口气将尽了，眼看他凿不开冰层，渐渐憋闷的厉害。她本就身受重伤，又被河水冰冻这许久，此时不能及时换气，眼前竟渐渐模糊。

　　阿左正在凿洞，猛然间见到沈心音嘴慢慢张开，在水中不住吐出气泡来，大吃一惊。他急摇晃沈心音几下，沈心音略略有些知觉，那冰冷河水一直呛进口里来，她脑中混沌，竟不能闭紧。

　　阿左情急之下，再俯身吻上她的口，为她度过去一口气。此刻沈心音已知他用意，便闭上眼，由他度气，只是心中，却是百千种滋味。

　　左七城哪里知道她小女儿家心思，眼见她羞赧模样，还道是她憋闷所致。

　　当下沈心音收摄心神，对阿左点点头，示意他凿冰。阿左一只手抱住她，右手再凿。好在血剑锋利，过了半晌，终是穿出冰面。二人死里逃生，先各自吸了口气，阿左脑中顿时清明，手上用力，渐渐的凿出一尺宽窄一个洞来。他扶着沈心音先上去，然后自己慢慢地爬出来，两个人都已精疲力竭，当下顾不得冰凉，先趴在冰面上大喘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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