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遇见……

作者:素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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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3


      事故现场,一辆出租车的车头车因相撞彻底变了形,而另一辆与之相撞的车已经几乎没有了车头。地上有不少血迹,似乎还有类似于脑浆的东西。白色的兰花散落一地。
      夏阳还是认出了那是夏奕恒的车,“我,爸爸妈妈呢?”,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用冷静得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那里的人。
      这时一直瘫坐在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想要拉住夏阳,却被林至给挡住了,“你就是那两个人的女儿吧!我告诉你,如果我老公有个三长两段我跟你没完!”
      “我爸爸妈妈呢?”,夏阳没有去理会一旁那发了疯似的女人。
      “他们已经被送到医院去抢救了。”
      “林至……送我去医院吧。”
      林至紧紧的揽住夏阳,“好。”

      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还有不时传来的哭声。夏阳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告诉自己爸爸妈妈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些撞个车就出人命的故事都是只有电视里才会有的,在现实生活中不会这样轻易的发生的。
      刚才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妻子到现场后因为知道世故是夏奕恒全责后,则赖在了世故现场等夏阳的到来,就算自己丈夫已经被送去了医院。后来又跟着他们到了医院,其实她丈夫并没要生命危险,所以当林至答应把医药费和应当赔偿的费用赔偿给她后,她便回去到了丈夫的手术室门口。
      林至同那女人纠缠完后,走到夏阳身边,将她冰凉的双手裹进自己宽大的手掌中,“他们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嗯,不会的……他们会好好的……他们还要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呢……”,虽然夏阳极力控制,但声音还是不住的颤抖。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倪萧女士在送来的途中因失血过多,已不治身亡了。”,她面无表情,背书一样的说出这样一段话来,“夏奕恒先生还在抢救中,你们谁先跟我去交钱?”
      夏阳只觉得“轰”的一声,自己的生命突然塌陷了一大块,耳膜嗡嗡作响。
      “我去。”,林至焦虑地看了夏阳一样,又匆忙跟着那女医生走去。
      林至再回到抢救室门口时,只看见夏阳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靠墙蹲坐着。眼里空洞的一片,没有眼泪,也没有焦距。他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紧紧的抱住夏阳,他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着。林至用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哭,我不哭……爸爸还在抢救,他会没事的。所以我不能哭,他会没事的,对吗……”,夏阳无助地说。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林至的心也隐隐抽痛着,他问自己,为什么在夏阳最最难过的时候,他是这样的束手无策,能给予她的竟只是几句毫无疑义的安慰。

      不只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口的灯暗了下来,另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最终,她嘴里还是说出了夏阳祈祷了几千几万遍不愿意听到的话。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尽力了,求求你再去救他……你们没有尽力,对不对?对不对?我爸爸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他舍不得我的……我求你快回去救他 ……”,夏阳的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跪在了地上,一边拉着那医生,一边泣不成声地说。
      “小姐,你的心情我很能够理解,但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请节哀。”,说完,那医生就拔腿离开了。
      手术室里的灯也都暗了下来,医生纷纷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护士推了一个病床,病床上罩着厚重的白布。夏阳冲到床边,掀开白布。然后双腿一软,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夏阳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了。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没有医生冰冷的面孔。她用双手拼命揉了揉有些疼痛又很模糊的双眼,林至正坐在床边,“刚才发生的,不是梦,对吗?”
      林至微微点头。
      她多么希望林至可以微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说:“小考拉,又做噩梦了吧?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多么希望老天可以再眷顾她一次啊,再一次就好。可事实是,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再也不会吃到夏奕恒为她做的蟹斗,她再也听不到倪萧告诉她自己的人生建议了,她一下子失去了这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两个人,她一下子失去了这世界上与她最亲的两个人,而且是永远的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他们是因为我,因为要赶着要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是因为我……”,夏阳又哭了起来,哭得很小声,整个人缩成一团,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臂。
      林至拉开她的手臂,抱住她,将自己的放到她嘴边,“真的难过,就咬我的。你爸爸妈妈不会希望看到你伤害自己的。”
      夏阳没有咬下去,只是继续哭。林至抱着她,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夏阳哭累了,又在床上昏睡过去。

      何婉绮得知消息后,赶忙赶到了林至的家里。
      “夏阳现在怎么样了?”
      “一醒来就不停的哭,然后哭累了,就又睡下去。”
      “啧,这样下去怎么行?身体会受不了的。”,何婉绮紧锁起了眉头。
      林至叹了口气,“她从来没受过这么打的打击,一时一定过不来。我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无能为力,什么都帮不了。”
      “夏阳很坚强的,她一定会走过来的。你也该好几天没睡了吧?先睡一会儿吧,夏阳醒过来的话有我在。”,何婉绮见林至一脸憔悴。
      “我得先回公司把事按排一下。那你先陪着夏阳,如果她醒来,厨房有我煮着的粥,你劝她喝一点,哪怕一口也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你去吧。”
      林至赶到公司,把事务和徐子辰交代了一下,让他掌管公司一段时间,说自己段时间内是不会到公司的了,有事让他打电话。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家。
      “婉绮,夏阳醒过来过吗?”
      “嗯,但怎么也不肯吃东西,还是哭,然后刚才又睡下了。”
      “你先回去吧,刚开始工作,不能多请假。我陪着她就行了。”
      “可你这样身体也会累垮的,如果这样,谁来照顾夏阳?”
      “没事,我有分寸的,你回去吧。”
      “那好。”

      林至还是日日夜夜的守着夏阳,只是偶尔实在撑不住了,会趴在床边小眯一会儿。但看着夏阳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的脸颊,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终于,一天夏阳再醒来时,他盛了一碗粥,“你不能再这样了,必须吃点东西。”
      夏阳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夏阳,我求求你了,就算是为我吃,好吧?”,林至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夏阳从为见过这样的林至,许久,她才勉强张开嘴。
      林至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吹了吹,然后用嘴唇碰了碰,确定不烫了之后,才喂进夏阳嘴里。
      夏阳只觉得一阵恶心,但还是逼自己咽了下去。但几口后,就再也不愿吃了。
      林至的心总算放下一点,帮她掖好被子,索性让她继续睡了。他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心痛不已。
      之后,夏阳只是把自己寄托在了更沉长的睡眠中去了。醒来时逼自己吃下很少很少的东西,然后再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夏阳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只是依稀觉得林至帮她处理好了一切,就连她父母的后事也是。而她则是很自私的选择了逃避。
      再后来,夏阳醒来的一次,看见林至又趴在床边睡着了。她发现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林至瘦得一点都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看起来更憔悴。原本就下陷的眼窝更是深深的凹了下去,浓重的黑眼圈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她心疼的看着他。
      “醒了?”,林至睁开眼,看见夏阳正凝视着自己,“再吃点东西吧?”
      “好。”
      这次,夏阳喝了整整一碗粥。
      “林至,你也吃一点吧。”
      林至脸上露出了意思欣喜,“好,我吃,我马上就去吃。”
      “我,再也不会哭了。我做梦,梦到爸爸妈妈了,他们说他们不想看到我哭,要我好好生活。”,夏阳说。
      后来,夏阳真的再也没有哭了。

      “夏阳,今天,是你爸爸妈妈的葬礼。”
      “我知道了……”
      “这里是衣服。”,林至细心得连衣服都为夏阳准备好了。
      “林至……谢谢你。”
      “傻瓜,不是说过不许谢我的吗?我知道,现在要你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慢慢的走出这件事。”,林至用满是怜惜的口吻说到。

      来参加葬礼的人并不时很多,大多都只是一些平日里比较亲近的亲属喝一些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脸上带的都是同样悲痛的神情。
      当悼念的人散了后,夏阳在墓前坐了下来。
      “爸爸妈妈,你们好吗?我好想你们……”,夏阳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用袖子擦了一擦,“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们面前流泪了……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会很坚强的。而且还有林至在,你们知道的,他真的对我很好。所以我不怕,什么都不怕,我会努力的、好好的生活下去的……”,然后夏阳又说了很多很多,好像要把所有想讲的话统统都讲完一样。
      直到看见夏阳说完后,林至才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墓地里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来到另外一块墓碑前。墓碑上分别有两张照片,其中那个女的的脸与林至有七、八分神似。
      林至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这,是我父母的墓。”
      虽然夏阳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感到有些惊讶。因为以前,林至从未提起过他父母的事。
      “我妈在我还只有三个月的时候,就因为产后忧郁症,自杀了。我爸因为这个,不太愿意见到我,不仅仅是因为我妈的死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更是因为我长得实在太像我妈了。于是,我爸选择了长期待在国外工作、生活。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由一个阿姨照顾带大。他几乎从不回来看我,只是每个月都会汇钱回来。但我从未恨过他,因为我知道,他不愿意见到我是因为他还爱着我妈,我的面容会勾起他对她的回忆。再后来,我爸遭遇空难,也死了。在为他整理遗物时,我理到了整整一箱信,这些信都是我爸在我妈死后写的,每天一封,从未间断过,整整二十年。里面写的大多是我爸对我妈的思念与对我成长点滴的记录。里面甚至提到,由于因为过于想念我妈,我爸他曾好几次尝试自杀,但最终都没有成功。
      所以,在你难过的时候,你就想,你爸爸妈妈两个人至少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谁也不会感到孤单。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林至,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带我来过?”
      “本来想求婚成功后再带你来的,但是……”
      “带我去吃东西吧。”,夏阳的脸色虽然依旧不是很好,但整个人都好像打起了精神来。
      看到夏阳这样,林至也高兴了,“好,想吃什么?”
      “嗯……汉堡。”
      “汉堡?”
      “嗯。”
      “那好,我们走。”
      林至牵着夏阳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再大的悲痛,终究都是会过去的,只是思念永远都不会逝去。那些从我们人生中彻底消逝的人,将会以一种更为永恒的形式刻在我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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