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柳莲二·心有灵犀

作者:陆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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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


      44、

      风急雨骤,可来得快去得也快。出地铁时,雨已经停了。‘早知道就在医院多留一会儿了’,我不禁有些懊恼。新干线上开了空调,又把湿淋淋的我冻的够呛。到家时,妈妈一如既往在客厅等我,就她一脸欲说还休的样子,应本想就晚归教育我一通,见我哆哆嗦嗦的,又急忙忙赶我上楼洗澡了。冒着气儿的热水哗啦啦拍到背上的时候,散失的温度总算回流进我的身体。

      ……

      今上午,新干线上。

      “期中考试已经过了,乙花早良可以随时回校复课吗?……会不会要留年?”我问主任道。他的回答,是我接下来一切行动的大前提。

      “嗯……,应该是没问题的。处分期也过了。期中考试是为了给上半学期查漏补缺,留年与否还是要看期末的成绩,”主任捧着保温杯,也给了我一个大前提:“重点是乙花同学自己要有回校的意愿……”

      ‘乙花的意愿……’。我长叹一口气,眼前立刻浮现出熟悉的画面:‘我这成绩,能上高中也上不了大学,不念了。’她摇着头摆着手,立刻与我拉开距离:‘嗨呀,我不是念书的料。’

      在只有高草慎一才可能说动她的现在,不如说高草的意愿更能代表她的意思。可要说动高草的前提是——

      “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凝视着主任的眼睛,诚恳的请求道。

      ……

      毛巾还裹在头上。来不及拿起吹风机,我先按开了电脑。未读邮件提示着主任的名字,硕大的附件包里,是我求来的东西——乙花早良自初一开始各科试卷的电子存档。

      “嘶——”看着满屏的红圈,我倒抽一口凉气。

      国文和英语极限擦边,数学、物理,凡是和数字挂边的东西,全都乱七八糟。背诵的科目能及格,勉强说明她并不是完全不学,只是对理科不得要领。可这个‘不得要领’恰恰是最重要的点。她是如何不得要领?小学时基础没打好?——不对,那她怎么能考上立海。公式理解的不够?——也不会啊,就算到了高中,公式也只需会用,远不及必须去‘理解’的程度。

      思来想去时,鼠标滚轮在二年级试卷处就滑不动了。重新确认了一下文件夹,确实没有三年级的内容。我恍然想起那件事发生在学期之初,也就是说,乙花完全没碰过初三的课程就休学了。

      “……草。”

      我瘫在椅子上,两眼空空的望着天花板,觉得心都快死了:‘这算捏妈的补习,……根本就是重新授课吧喂!’

      缓了几分钟还是头痛欲裂,我揉着太阳穴,把这笔帐好好地记进日记后,拨通了高草的电话:

      “慎一,下周六见一面吧。”我开门见山道。

      “这倒是没问题。”他当即答应下来,却有些惊诧的样子:“……怎么会这个时间?”

      “这个时间?”我回头看了下钟表,十二点半。

      ——十二点半!??

      我这才想起从医院出发时已是九点多,顿觉尴尬异常:“抱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当然,睡没睡着靠声音就能分辨,这只是客套话。我忽的想到一种可能性:“……你不会还在念书吧。”

      “只是稍微整理下上半学期的内容,毕竟期中刚过。”委婉地回答我的同时,听筒那边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

      “……唉。”

      眉毛拧成一团。我抱着头,重新对乙花的未来生出巨大的担忧。

      今晚之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像个老母亲一般挂心别人的课业。忽而又想到网球部的赤也,不知那三位给他辅导功课时,会不会也摆出同款老父亲表情。

      “你不想问我见你做什么嘛。”再为这事头大下去,今晚怕是要失眠,我换了个话题问高草。电话那边书页翻动的声音没有停止:“除了早良的事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又怕我多想一般,补充解释道:“放心,我没有勉强自己。医院之后,我也一直想与早良好好谈谈。”

      ……

      半个月后,我拉着莲二一起去了东京。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分析乙花的试卷,找各科的不足。每一科错了什么题,什么类型的题,这题归属于哪个公式脉络,这脉络又总属于哪个知识框架。多亏这思维导图一般的梳理,分析报告写出来后,我对她的补习多了不少底气,顺着手,又写了份辅导方案。

      说起来,我做教培也有些时间了。大班、小班、一对一全都上过,从没哪个学生能让我花这么多心力。可回想当时的我,若遇到乙花这成绩的孩子,直接放弃了也说不定。顶多看在学费的面上象征性的教一教,她轻松上课,我轻松赚钱。我自认绝不算一个好老师、甚至不能算做是个老师,没想到,竟能在乙花这里找到些热血。

      期中考试放榜出来,毫无疑问,我又是第一。第一拿了太多次,周围人也早已没了新鲜感。回想起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时,布告栏前爆炸般的“那个藤野前辈竟然……!!”,可给我牛x坏了,真想在成绩榜下面叉会儿腰,但还是硬要摆出一脸云淡风轻:“嗨呀,这没什么。”——不说这了。

      总算捱到了周末,我与高草约在了例行的咖啡店。星南馆的周末是无尽的自习,与上次一样,他是请了假出来的。制服还是那样纤尘不染,打扮到举止都恰到好处,完美的散发着精英的气息。

      “哇,谢谢。”

      我还是随高草去点。不知他会点什么,等待的时候,颇有种拆盲盒的心动感。禁不住咯噔,接过老板手上的饮品,我忍不住先放到鼻边嗅了两下。似是觉得我好笑,高草轻轻地弯着嘴角,这浅浅的笑意,倒真与莲二有些相像。

      终于不是咖啡了,他为我点了甜甜的果汁。凉丝丝的冰块配合店内开到十足的冷气,刺激的我的思维异常活跃。

      “所以,医院回来之后,你们一直都没见面嘛。”回想着电话里的内容,我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质询。算来医院那晚过后,也过了半个月多。虽不敢说高草对那事的阴影一扫而去,但看他的状态,至少也解消了许多桎梏。

      “我有试着去找过她。……说着想见我,真的去到她眼前的时候,倒跑的比谁都快。”隔着茶几,高草坐在我对面,脸上挂了些许无奈。他忽的又反应过来什么,若有所思的问我:“你不知道这事?”

      “我不知道。”我摇头道。

      “这样……。还以为是早良拜托你来牵线的。看来我还是太高看自己了。哈哈。”“哈哈哈。”

      一个对视,各是发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声。

      他盯着我,似是已预料到了什么:“所以,你来见我,总不会是为了……”“先看了这个再说!”在高草拿那套歪理给我洗脑前,我抢先打断他,从包里掏出了两打厚厚的打印文件。

      当周周日,去医院补习时,顺便还了幸村的外套。他邀我去天台,说这是他新发现的好地方。

      “姐姐,我决定接受手术治疗了。”久违的,他给了我一个绚丽的笑:“和父母沟通还是费了些工夫呐。但我坦诚了自己的想法后,他们还是选择尊重我的心意。”

      幸村抚着护栏网,遥望着神奈川的方向。天台的护栏网由钢线拧成,与球场的护网别无二致。

      那是风与阳光都很大的一天。阳光洒在他蓝莹莹的眼珠里,少年特有的灵气跃然其上,披着的外套被卷起,衣袂烈烈作响。少年意气浓墨重彩在卓然的姿态中,我恍然已看到那个活跃在球场上的神之子。

      “手术的日子,定了吗?”我问他。

      “7月27日。”幸村答:“按往年的赛程,怕是会撞到关东大会。今年的赛程还没公布,希望……,希望手术前,能看到立海拿下关东16连胜。还有,”他转头看过我来,脸上红扑扑的:“这一个多月,能多来医院几趟吗?我是说,是想说……还想多见你几面。”

      这要让我怎么回答?从关东大赛那句开始,幸村就像是在交代自己最后的愿望。他想看到这些,想做这些,似是达成这些事情就能无牵无挂了一样。

      人想好好活着,果然还是要留点念想。总要留那么几件值得去奔的事,维系着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不行。”我摇头道:“出院之后要恶补功课,你有大把时间见我。”

      “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幸村少见的有些不依不饶:“就当是我的任性,只有这一个月也好……”

      “我也希望‘见到你’这事,能成为我的日常。”

      深海一般的蓝色发梢微微摆动,少年的眼睛闪闪的,塞了些抹不去的认真。

      ‘不要拒绝我,请不要拒绝我。’仿佛在说着这些句子,幸村紧紧地追踪着我的眼神,试图从中寻出一些端倪。

      可我终是硬下心来,摇了摇头,重新对他确认道:

      “等你出院。”

      幸村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点头。只是默默地回身,重新往神奈川的方向遥望着。

      许久,也没说一句话。

      第二个星期,我开始筹划高草与乙花见面的事。

      把那两份厚厚的文件拍到茶几上时,我的信心直接飞到了天上。这是我整个教学生涯的集大成作,且不说完稿和修修改改花了整整一个星期,内容也是按科目分门别类,从乙花入学后的每次月考解析过去。

      “你……这是找谁写的?”

      粗翻一遍后,高草倒吸一口凉气,又从第一页开始细细研读着:“这应该算是定制?写这些可费时间了,要花不少钱吧。”

      “这·是·我·写·的!”我得意地挺直了腰板。

      “哈哈,怎么可能。不管怎么说也……”高草摆摆手,笑出了声。见我仍是一脸信心爆棚的模样,他的笑容凝固了:“……真的?”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愣愣的看着我,说了与幸村一样的话。

      “‘为什么’什么的……,早良是我的朋友吧?”我不解他的问法。

      “我是说,你明知她也不会为此开心,为什么还要费时费力的做这些?”反而是他更加不解。

      “你是怎么看待‘开心’的呢?”我问高草。

      “一种会让人快乐的正向感情,”他像解释定义一般回答道,仍是不明所以:“……你想说什么?”

      “嗯……。如你所说,它是一种正向的感情。”我沉思一下,从他的话中引申出去:“正向的感情只能从正向的事件中汲取。慎一,你认为早良现在的状态算是正向的吗?”

      “……。”高草低头思考着,没有答话。

      “至少在我看来,这份短暂的悠闲,只是一种逃避性质的自我麻醉。”我替他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从幻影中醒来必定要经历痛苦,但人总归是在现实中过日子。‘这是不是为她好’,‘她会不会太过勉强’,哪怕这真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要等早良梦醒之后,让她亲自来告诉我。”

      “……对这些说法,我仍然持保留态度。”略思片刻,高草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你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再继续拒绝了。”

      “也就是说??”我喜形于色,嘴已经咧开了。

      “别这么早开心啊,我没答应你要说服她。”高草苦笑道:“我会给早良一个建议,也只是建议而已。如果她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我不会勉强她。”

      “对了。还有这两本,可以借我看看吗?”他抬了抬手上的文件:“毕竟你对上学时的早良没记忆了。粗略的翻看了下,某些地方还是有点误差,我想回去再改一遍。”

      “当然可以啦!”我雀跃地站起来道:“慎一老师,拜托你了!”

      按目前的进展,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只是我很在意高草说乙花见他会跑掉这事。若是仅我一人带着高草去那便利店,万一乙花真的扭捏到撒丫子就跑,我可没那个本事追上她。

      某个欣长的身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说来也怪,每次我想找谁帮忙时,那个人的身影总是第一时间浮现在我的眼前。明明知道他也有许多自己的事,也忙得难以抽身,明明我也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却还是忍不住撒娇似的去问他:“莲二,可以陪我一起吗?”

      “当然。”这是永远不会变的答案。

      ‘好想看到他,好想见到他’!

      仅是思考着他的事,我想念他的那些小心思都会不可抑制地膨胀开来,就要爆炸。

      他清雅的容颜,我想见到;他沉稳的嗓音,我想听到;他身上沁人的皂角香,我想嗅到;他总是那么温暖的掌心,我想触碰到。

      我想他永远存在在我五感的范围内,陪我再去经历数不清的故事,直到——

      直到,多久之后呢?

      熟练地打开通讯录收藏栏,我拨通了柳莲二的电话:

      “你现在在忙吗?”

      “网球部训练中。”他顿了顿,平稳了下激烈锻炼后的气息:“有什么事吗?”

      我猛地反应过来关东大赛就在眼前,网球部每个周末都要加量训练:“不是大事,算了。”我紧忙道。

      “一天的假还是能请下来的,落下的练习量补上就好。”莲二笑道:“平时那么直球,现在也会客套了?”

      “哈?客套!?我明明是担心你呀!训练不能落下又要顾着我,多累啊!”音调不自觉高了八度。

      “噗。”电话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蓦得又明白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些什么,不自觉的涨红了脸。或许如他所说,我真的是个直球选手。

      “唔……。其实,是有关慎一和早良的事。”强行按捺住急速跃动的心,我把这半个月的经过娓娓道来。莲二也一如既往,说出了那个让我无比安心的答案: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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