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柳莲二·心有灵犀

　　36、

　　“哈哈。”少见的，莲二朗声笑道。

　　“……哈哈。”我也干笑了两声：“真亏你一副自己不是当事人的样子。”

　　“我确实不算当事人吧。”他笑道：“我们在说乙花前辈的事。”

　　我仍盖着被子装死：“你骗我。”“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他轻轻坐到床边：“我和阿姨提到慎一哥哥的事，由他引到乙花前辈身上，不是很正常吗？”

　　“……。”

　　下意识的，我心底立刻涌出巨大的抵触感。

　　上次与妈妈聊那往事的结局时，我就有些自觉：那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比对我要深远许多。我不愿让她再忆起那心碎的过往，连想知道那事的经过，都是自己跑去找高草。只是没想到自己会PTSD到住院，反而给她添了麻烦。可我确实不觉得莲二是个会揭人伤疤的人，只能硬压下心中的不满，嘟嘟囔囔的问着：“好端端的，和她提那些事做什么？”

　　“嗯……。”莲二稍许的思索了下：“有些心意，我无论如何也想传达给她。”

　　“心意？”

　　“是。”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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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烈烈的照在被子上，我在里面捂得有点憋气。“一年前的那件事，从头到尾，包括慎一哥哥的部分，阿姨都知道。”莲二把被子从我脸上轻轻扯开，娓娓道来。

　　“……你出事那时，你父亲正好被委派海外，那边的居留办理期没办法随意出国，硬是耗了三个月才回来。虽然这话由作为家人的我来说不太合适，”他顿了顿：“……案件处理环节，阿姨只跑警察局和律所都分身乏术，你这里，近乎都是我姨妈家的人在陪护。”

　　“……我该说谢谢吗？”我盯着莲二纤长的眼睛。

　　“怎么会……，这是我们该做的。”莲二苦笑：“我只是想说：那事件外，最难过的就是阿姨了。女儿生死未卜，丈夫远在海外。她自己都茶饭不思，还要在那些长枪短炮下清醒的选择措辞，保护你和乙花前辈的清白。”他轻抚着我散开的长发：“在那种情况下，她甚至还安慰了我的姨妈。……与你一样，阿姨说这只是一场意外，她感谢高草家主动来陪护你，希望慎一哥哥能早点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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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置身事外，就这么把压力推给两个女孩子？……明明你们也是大好年纪？”、“为什么没人早早站出来？凭什么他们能就那样心安理得的享受你和早良的保护？”

　　一年多了，女儿已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可妈妈说起这话时，语调里仍带着浅浅的恨意。

　　她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她喜欢慵懒的消耗时间，喝喝茶，插插花，和邻居阿姨聊聊八卦，最激烈不过是去超市打折区冲锋陷阵。可这样的她，却被拱上前线，拼了命的为我和乙花争取那些法律无法给予的东西。

　　我曾在她悲戚的瞳底隐约窥见那一年的辛苦，可未亲身经历过，就永远谈不上感同身受。作为我的监护人，多次在警局出入，她必然也无数次看过那段监控，也与高草慎一有过照面，听他说了那套‘未报警’的理论。

　　她无法释怀，但她选择相信女儿要保护的人。她深陷绝境，可她仍逼自己保持清醒的思维，放这同样绝望的少年一条生路。

　　想到刚才对妈妈那些过激的措辞，我不觉有些后悔，心里禁不住的发酸：“……我、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只能说你和阿姨真的很像，连性格都是。”莲二只自顾自地轻叹：“——那晚在医院，你重新给了慎一哥哥自由。作为他的家人，我既已要从这门口经过，无论如何也该来知会一声，并重新感谢阿姨当时对慎一哥哥的宽容。”

　　“宽容这词……。那晚你在门口，不知有没有听到我说这话：仅凭高草慎一一个人的选择无法左右整个事件。”我接受了莲二的解释，重新坐了起来，手指胡乱的理着头发：“——我妈当然也拎的清。你与她说这些，她大概只会觉得你太客套。”

　　“你说得对，这话题只几句就结束了。”莲二把我掉到床上的头发捏起来，丢进书桌旁的垃圾桶：“她问了慎一哥哥的情况，又引到乙花前辈的身上，问了我很多她的事。刚才那个年轻人自己的想法，是指要不要劝乙花前辈回来念书。我想问下她的意见，但——”

　　“被我打断了是吧？”我捂着脸，自顾自的接着话：“好吧，我知道了自己在干什么了。……所以，”我又掉转车头，瞬时把话题转了回去：“我妈她……真的没对你说一些奇怪的话吗？”

　　“现在就产生误会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莲二苦笑道：“一早就解释清楚了。”

　　“……哦。……？等等！”忽的，我又想到很重要的一点：“你怎么和她解释的？别告诉我你说昨天我没和你在一起？”

　　“期中考试临近，帮精市加紧补习。……你觉得这怎么样？”莲二扶着下巴：“我给精市去了电话，还好他立刻就明白过来是什么状况，好好的打了掩护。”

　　“……竟然还给精市打了电话？”我望天长叹：“我真的没想搞这么大……。”

　　瞥了眼钟表，时间直指十点半。我抱着头大喊要迟到了，莲二笑说从我没准时下来时他就猜到，已经和芷兰打过招呼了。既已没有误会，我又把莲二赶出了房间，重新把睡乱了的头发洗了，好好地整理完毕。再下楼时，妈妈已经泡好了茶，和莲二两人在客厅说说笑笑的，又聊起幸村的话题了。

　　“妈妈，对不起。刚才硬是打断你们……。”我低着头道。

　　“家人之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别轻易说这种很重的话。”妈妈给我倒了杯茶，招呼我来沙发这边坐，给莲二解释道：“我女儿就是这性格，是个好心肠，但有时候挺蛮横的。”

　　“我蛮横吗？”我一屁股拍到那二人中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二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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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针指向十一点。报时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我喝完了第二杯茶。虽然妈妈想留我们中午吃饭，但我不想再拖时间，只想尽早赶到芷兰那边，稍微打了个招呼，就拉莲二出了门。

　　“嗯，果然还是不方便空手。”

　　我思忖了一下，还是先转道去了超市。

　　虽说都是关东地区，可神奈川和东京还稍有不同。许是生活节奏慢，压力没有那么大，神奈川多是户外系的人。在这日头明朗的周末上午，散心的有，补货的有，远足的有，超市的客流应比平时大上很多。许是临近中午，又或是没有打折促销？意料中长长长长的结账队伍没有出现，我也乐得清闲。为防止抢先付账这种尴尬事，我硬是把莲二赶去装袋。只是他装的太利索，完全没影响结账时突然掏钱。收银阿姨一脸好笑的看着我们互相拉扯，见我一脸迫切到要了命的表情，还是选择接过我手里的钱。

　　“关系真好啊，是吧？”许是看到莲二偷偷叹气，阿姨笑着调侃他道：“小伙子，你要加油啦。人家姑娘可不愿意欠你的情呢。”

　　我腾的一下红了脸：“人情什么的……我！”“好啦好啦，这种话对着阿姨说就浪费了。是吧？”她甚至还给了我一个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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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超市时，已是十一点过半。烈日炎炎，莲二手里拎着一大包零食，我从包里掏出阳伞，与他并肩，把我们一起笼在阴凉底下。

　　“刚刚那事，我可以要个解释吗？”他冷不丁的问出这话。“……一定要听吗？”我本以为莲二不会在意，连理由都没想，只能支支吾吾的现凑：“我、我其实……”“你不会瞎编的，对吧？”他睁起柳叶般的漂亮眼睛：“我本人被拉来当挡箭牌，至少有听实情的权利吧？”

　　“……。”

　　被这样说，我还怎么能昧着良心编下去？况且，以柳莲二的火眼金睛，我的谎话根本无处遁形。

　　“……。其实——”我咽了下口水，横下心来，终是把看比赛的事和盘托出。

　　午饭时间，路上人烟稀少。蝉在树叶下聒噪的吵着，偶见麻雀扑腾下翅膀，慢悠悠的飞两圈，又落到不远处的地上。

　　“……。”“……。”

　　距我话音落下，已过了有两三分钟了。莲二并没有开口的意思，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我自知理亏，只敢灰溜溜的偷瞄他。走完一条小巷，又跨过一条大街，眼见就快到日野家，他仍是没有任何的反应。我不自觉有些焦躁，不安的火苗逐渐亮堂，熏的我直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不如先道歉？这种情况下，至少‘对不起’是绝不会犯错的吧？

　　“对、对不起。”

　　绿灯转红，我们停在斑马线前。莲二仍是没做出任何回应，定定的站着，像座雕塑似的。仿佛我嗓子眼咕噜出的声音就这样被车轮碾过，丝毫没有传递过去。

　　“你在想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抬起头，小心地探寻着他表情的蛛丝马迹。

　　“稍微绕个路吧？”他轻微勾起嘴角，语调间却十分冷淡：“我与芷兰约在了下午一点，还有足够的时间。”我遍寻回忆，哪怕在动画中也从未见过莲二这个样子，心里的小鼓越来越响，却硬是还装作明朗的回他道：“当然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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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点十分。

　　我们绕进了不远处的公园。绿树成荫，阳光从星星点点的树叶间透下，晕成好看的光斑。既没有烈日当头，莲二不容分说，直接从我手上拿走阳伞，丢进零食袋子里。

　　“……？”他竟然是用丢的？——不管怎么说这动作是不是有点……？“莲二，你该不会生气了吧？”我有些僵硬地抓着书包带子，小心翼翼的对他道：“这次不经你同意，擅自拿你当借口，把你扯进奇怪的境地，是我不好。”我十分诚恳的低头保证：“真的很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做这种事了。”

　　“……也没必要对我低头吧？”见我这样，莲二苦笑了下，神色倒稍微和缓了些：“提前知会一声，别让我临时发挥就好。……我在意的也并不是这事，没必要一直不停的道歉。”

　　“并不是这事……也就是说，果然还是有别的在意的事，是吗？”我思忖着问他。他只自顾自的沉默起来，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那看来我想的没错。

　　我一个个盘算着自己有问题的点：“我以后会尽量不晚归的。”“那自然好，毕竟晚归确实涉及到安全问题。”他点点头回我道，话语间很是正常。那应该不是这个。

　　“精市那边，我会也负责解释清楚，不会让你困扰的。”“……。”他顿了顿：“我觉得他也不会愿意听到那个解释的。”

　　“‘也’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听到了关键词，扯了两把莲二的袖子，问他道：“是因为我去看了青学的比赛吗？”他立刻又噤了声，稍显生硬的抿着嘴唇。——明摆着就是因为这个了。“那个！有关这点，我觉得我要好好说明一下！”我跑到莲二面前，再次诚恳的对他解释：“我虽对外校间有些偏向，但请你一定要相信：如果有立海和外校的比赛，我绝对是无条件站到自己学校这边的！”

　　“我从不怀疑这点。”仿佛我跑题了一般，莲二的语调又正常了回去。“……算了，忘了这事吧。”他放弃似的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顶：“这不是你的问题，让你困惑了，是我不好。”他拿出阳伞，温柔的为我撑开：“时间快到了，我们该去日野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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