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One

作者:番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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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一夜的话,该从哪里说起?
      宁远先回答乔晓的问题:“车祸的确和许老二有关,肇事司机就是他。”
      这时候,值班医生刚给宁远做完例行检查,不出意外,病房里绝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宁远把门牢牢锁上,非要和乔晓挤在一张沙发上,表示这样才能进入被审判状态。
      乔晓恼也不是,羞也不是,又担心宁远手长腿长,就这么蜷在沙发上对身上的伤不好,只能耐着性子半哄半劝地让他到床上休息,宁远却不依不饶非要粘着乔晓,恨不得把她当洋娃娃抱在手里不撒手,乔晓推也不是,打也不是,最后反倒被宁远吃豆腐吃了够本,半推半就给带进了卧房,没怎么反抗地就被压在床上,被审人先把审判官从上到下,好好检查了一遍,才肯罢休。
      等审判官的脑子不在晕乎,能开口好好说话时,被审人已经抢先一步,主动回答审判官之前的问题。
      乔晓坐在床边,刚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把不知何时散开的长发扎好,听宁远忽然来这么一句,就把要捏住宁远的耳朵好好教训他一番的念头丢到一边,心思转到他说的那句话上,眼睛望住宁远,等他接着的解释。
      情潮初退,她的眼睛还有潋滟水光,盈盈望过来,让宁远身体里刚按下去的焦灼又蠢蠢欲动,差点克制不住又要扑过去,多年隐藏的渴望因为愿望得偿而再也无遮无挡,如开闸的洪水,来得格外汹涌猛烈,他就像个刚懂人事的血气少年,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足以让他立时化身为狼,恨不得扑过去把她啃噬干净,他知道要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伤,她也不会纵容他的贪婪,只挣扎着在失控之前叫停。
      慢一点慢一点,不要吓跑她,他反复又反复地告诫自己,才能在最后关头把她放开,又在她清醒后,赶快转移她的注意力,他偏开眼,努力压制住那点心猿意马,微微咳了一声:“许老大九月时在牢里和人斗殴,被人失手杀死,许老二以为是我做的。”他看到乔晓的脸色闻言变得惊怒,知道她多半猜到什么,犹疑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本来许老二瞒着许家老太太他哥死了的消息,可是有人匿名电话通知许家老太太,老太太听了消息就脑溢血,送进医院没两天就走了,许老二查出那个人是我在学院路网吧里的一个小工。”
      宁远没有说下去,乔晓的眼睛望过来,他知道她已经全明白了。
      乔晓当然明白,换做是谁,死了哥,又死了妈,相依为命的亲人都死了,都会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凶手,也无怪一贯心计深沉的许老二会忽然发疯,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去报复,可会是谁,这么痛恨宁远,在背后安排了这一手毒辣至极的借刀杀人?
      乔晓的脑子里,不期然闪过一个名字,她悚然一惊,却是不敢相信,不自觉抬眼望住宁远,他就那样大喇喇地靠在床头,离她不到一臂的距离,明明是说起几乎害他丢了命的人和事,他却是一副说着无关紧要八卦的平淡表情,可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她不由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他像是感觉到她的颤抖,挪过身来,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背:“没事,我好好的,就在这。”
      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带着薄薄的茧,他把她的贴在唇边,亲了下她的手背,笑得很肯定地:“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辈子,不会随随便便就挂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因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他曾经的兄弟,她曾经的恋人。
      宁远察觉握住的手要挣开,不由加大手劲,紧紧握住,她不在动,只僵硬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他微微低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昏迷时,我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小舟,”他不想在她面前再避忌这个名字,“我跟他说,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就笑我,说你这样子自己都保不住,还能跟谁在一起,”他笑了一声:“那小子嘲笑我,我那个气啊,就想不能就这么挂了,我还没等到你呢,结果气得狠了,一睁眼就醒了。”
      乔晓没有配合地笑,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抬手,环住他的腰,加深这个拥抱。
      宁远亲了亲她的耳朵,声音低低地:“我想,小舟如果知道,一定不会怪我们的。”
      是啊,那个纯真善良的少年,他的眼睛那样明亮,总是能看到黑暗里的光明,如果知道最好的哥们和最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即使会伤心,也一定会祝福的。
      乔晓没有说话,只是用脸蹭了蹭宁远的胸口,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半晌,她才抬起头,看着他:“你说的话,一定要做到。”
      陪着我,一辈子,再也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人。
      他亲了亲她的额,郑重的承诺:“我会的,除非你不要我。”
      你侬我侬到这里,一辈子的承诺都许下了,似乎接下去就应该顺理成章地干菜烈火,以完成某人心里思想和行动达成一致性的心愿。
      可审判官是谁啊,一贯都不解风情的乔晓啊,两个人温情脉脉地抱着没半分钟,宁远不安分的爪子刚抬起来,就被乔晓眼明手快地打落,还被乔晓就势推开:“老实点,说正事,许老二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宁远欲求不满,就闹起小脾气:“我有什么好处理的,人现在在警察那,立了案,该查就查,该判就判呗。”
      乔晓不由暗地发笑,这男人这么一会一个样子,前一刻还深情无限地跟她海誓山盟呢,下一刻就能讨不到糖吃就闹别扭的小孩一样,简直颠覆她过去十二年对他的印象,反而有点高中时那个恶劣少年的影子,可她一点不觉突兀,甚至一点不觉厌恶,只觉得好笑,不由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跟我说实话,别让我担心。”
      宁远这么可能错过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机会,立即顺水推舟把人抱住,结结实实地亲了个够本,等乔晓几乎要缓不过气来才放开,他抢在乔晓缓过气前,又立即恢复正人君子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就是这个打算,反正交给警察查,我不插手,以不变应万变。”
      乔晓缓过气来,看宁远那一副“我说的是实话”的老实样子,气笑不得:“就这样?”
      不是乔晓质疑警察同志们的办案能力,这样利用人性一步一步借刀杀人,自己却可以全身而退的计谋,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可见背后的那个人,是如何阴沉毒辣。
      宁远却不愿她多想,摸摸她的脸,哄她:“别想了,反正许老二已经抓住了,他也折腾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乔晓却敏感地捕捉到宁远眼里闪过的一丝狠厉,知道宁远口里的“他”就是背后那个人,她心头咯噔一下,不自觉就问出口:“那个人是秦诺,对吧?”
      宁远楞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乔晓虽然暗地猜测,可真正证实,还是震惊:“他不是你表哥吗?”
      以过往几次和秦诺往来的经验看,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如外表看起来那样温和无害,是一个满腹心机的男人,可那种家世出生又手握权利的上位者,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心机?即便知道他对宁远不抱善意,甚至那股不善都波及到她身上,她也以为不过停留在亲戚间个性不合的厌恶阶段,他怎么能痛恨宁远到恨不得置于死地的地步?宁远可是他的亲表弟!
      宁远为了乔晓的震惊而苦笑,自己家里的那些破事,即便是对着心爱的女人,他都没有脸说出口,只能沉默。
      乔晓看到宁远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才从震惊中回神,不由懊恼,她明知道的,他和家里断绝关系很久了,一向不愿意提起家里的事,除了和季毅真象兄弟,他也不过偶尔提起季毅的妈妈他的小姨,就再也不听他提起或联系别的亲戚,连春节那样合家团聚的日子,他不是出差就是加班,从不肯和季毅一起回老家,现在,还冒出一个要谋杀他的表哥……
      她心头猛地刺痛,不由凑过去,抱住他,想给他一点安慰。
      宁远被主动送上门的温香软玉给弄得怔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抬手,环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她的怀抱,馨香温暖,却不带丝毫情欲,只是纯然的安慰,他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贴近她就会引爆身体里狂暴的热情,这一次相拥,他只觉得一颗心忽然宁静下来,十分安稳,像是在旅途中漂泊太久的游子,终于遇到了可以停靠的家。
      是的,家,从小到大,只有她在身边,他知道自己也可以有家,哪怕她一直只是和他比邻而居,可只要她在他身边,在他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快活地布置房子,哼着歌儿给花儿浇水,板着脸不许他在阳台抽烟,微笑着给他盛一碗汤……他就觉得温暖,安稳,象被春天的阳光晒着的那种温暖,可以放心地打个盹的那种安稳。
      他知道,那是家的感觉。
      只有在她身边,他才有家,没有了她,那只是房子。
      忽然之间,他有了倾诉的欲望,他忽然不再害怕让她知道家里的丑事,他知道,即便她会嘲笑,会厌恶,会鄙视,他也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她会心疼他。
      他动了动唇,却不知从哪说起,那些破事,该选哪一件开始说?
      她像是察觉到他的紧绷,柔软的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让人安心的手势,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他终于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其实,小毅不是我的亲表弟。”
      她的手在他的背上顿了一下,只一下,就轻轻的摩挲着他因为紧张他的反应,而紧绷的背,她没有出声,表示惊讶或者疑惑,只是侧过脸,轻轻吻了下他的额角,象是安慰,又像是鼓励。
      他有了勇气继续说下去:“小毅的妈妈,我小姨,是我外公家收养的。当年我外婆
      生了一对双胞胎,是我妈和我大姨。大姨一生下来,就被我外公送了人,那个人原来是我外公的部下,但救过我外公的命,他妻子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我外公为了报恩,就把我大姨送了过去,做那一家的女儿。开始的时候,两家还常来往,后来过了两年,因为工作调动,那对夫妇就带着我大姨去了东北,我外公他们还在广州军区,这样隔着天南地北,通讯不方便,我外婆太想我大姨,就在孤儿院里收养了一个女孩,这样当自己还有两个女儿。”
      “两家一直有联系,后来到了□□,收养我大姨的那一家遭了难,两夫妇都死在牛棚里,我大姨也吃了不少苦,可我外公当时也自身难保,等风头过了才辗转托人找到我大姨,她那时在插队的农村结了婚,还有个女儿。”
      “大姨离了婚,没要女儿,就回了外公家,后来跟大姨父结了婚,生了秦诺。”
      宁远停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里有浓浓的嘲讽:“至于那个表姐。我没见过,只听家里亲戚背地里议论说过,留在陕北农村,不知现在怎么样。还有,我大姨父,据说原来是我外公安排给我妈的结婚对象,不过被我大姨抢先一步。”
      “我妈过得比我大姨幸福多了,从小被我外公外婆娇养,又有秦诺他爸这样的青梅竹马,我小姨也和她姐妹情深,几乎没吃过什么苦,除了未婚夫被亲姐姐抢了。”
      如果换做是不相干的人,听到这,乔晓已经能凭着多年的TVB豪门剧的经验,脑补出一部豪门恩怨,双胞女儿,平平都是一个父母亲生,一个颠沛流离吃尽苦头,一个平安喜乐不知流年,只因为一个被送去收养,一个留在亲父母身边,嫉妒的姐姐于是出手夺去属于妹妹的幸福,而下一代,又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而继续仇视……
      可这场恩怨里,有她心疼的男人,她不想妄加揣测,只是因为他的停顿,他沉默地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伏在他的肩头,她就觉得,眼底的酸涩直冲上来,几乎想落泪,她却不敢让他发现,只能强忍住泪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偏头亲了亲他的额角。
      这一个亲吻,让宁远在她的肩头更深地埋住自己的脸,因为心里突然涌动的那种陌生暖流,似酸涩又似甜蜜,让他鼻子发酸,他不想再心爱的女人面前,没出息地掉泪,只能闷着声音说:“我大姨和大姨父结婚后,生了秦诺,那一年,我妈玩叛逆,喜欢了个画画的,跟人私奔,就有了我。”
      说到这,他就笑了一声:“可惜我妈没叛逆成,她和我那个亲爸要偷渡去香港,临上船前被我外公抓回去了,立即把她嫁给我名义上的父亲,我亲爸倒是上船了,运气不好,半路就死了,连尸体都扔海里,连点灰都不剩,我妈生完我,知道消息,就疯了,跳楼死了。”
      “你知道我亲爸是怎么死的吗?我外公的人揍得他半死才扔他上船,蛇头怕他死在船上,一出海就丢他下海,他是活活淹死的,尸体三天后就被渔民捞上去了,你知道我妈怎么知道消息吗?是我大姨告诉她的,清清楚楚一点不落告诉她的,你知道这些事我怎么知道的吗?都是我大姨说的,她有病,躁郁症,在她没进疗养院之前,只要我身边没有别的人,她就会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她还想杀我,我八岁那年,要不是保姆发现,我差点在午睡时被她用枕头给闷死,我外公外婆还不肯承认她有病,一直到我初三那年,我外公亲眼见她拿着刀子要捅我,才肯把她送到英国的疗养院,”他哈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失控要杀我吗?因为我跟她说,大姨父爱的女人是我妈,就算她长得跟我妈一样,就算我妈已经死了,她也永远比不上我妈。”
      他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那些年少的黑暗,疯狂,仇恨,他终于说出来了,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给他的宣判。
      她在颤抖,是因为他的恶毒让她觉得可怖吗?还是因为他的疯狂让她觉得恐惧?
      她的手,不再轻轻地安抚地拍在他的肩上,而是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摆,象是要把他从她的怀里拉开。
      她的亲吻,也不再温柔地落在他的额角,给他安慰。
      他只觉得冷意忽然从身体深处快速的蔓延开来,在刹那间让他僵硬了身体,不能动弹。
      他知道他应该主动放开她,既然已经让她害怕让她失望,不应该在依恋着她的温暖,强占着她的温柔,可是,他不能动,不想动,不愿动。
      只等着最后一刻,她亲手推开他。
      忽然轻微地一声,啪嗒,有什么滴落在他的背上,轻轻地,又一下,啪嗒,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快速地沾湿了他背后的衣服。
      她在哭。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他像是忽然被施了魔法,又在刹那间,从冰天雪地回到了春暖花开。
      他忽然有了力气,从她的怀里抬起头,要拉开她,她却一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摆不肯放,一手伸出去摸他的脸,他的眼。
      她的手指擦过他的眼角,眼角湿润,他才发觉,原来,他竟然流了泪。
      心底那股陌生的暖流又涌动上来,他情不自禁,就凑过去,亲掉她脸上的泪,咸的,也是甜的,他用低哑的声音哄她:“没事的,我已经不伤心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紧紧地抱住他。
      宁远却怕她再哭,佯装不在乎在她耳边笑了一声:“也亏得那年,老头子觉得我心术不正,要扔到军营里锻炼,不然我还学不会做木工,给你搭花架,凡事有好也有坏,是不是?”
      乔晓也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忍着心里的疼,努力笑了一下:“说起花架,年初你就答应给我再搭一层的,现在都年尾了,这事别拖到明年才做啊。”
      宁远就低笑一声,在她耳边亲了一下:“你搬回来和我住,我就给你搭。”
      乔晓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懒得理你,我去洗脸。”
      说完就跳下床,奔进浴室,把门砰地关上。
      他哈哈大笑,等乔晓进了浴室,笑容淡了下来,可还是想笑,真好,说出来了,对她再也没有秘密,真好,她没有鄙视,没有厌恶,不是同情,不是怜悯,只是心疼他。
      三分钟过去,浴室里的水还在哗哗地流,宁远心里一沉,从床上起身,走过去敲门,水声戛然而止,他提高嗓门,贼兮兮地笑:“顺便洗个澡吧,我去给你找干净的毛巾和睡衣,洗得干干净净的,好上床嘛。”
      里面静了三秒,就有个有点沙哑的声音做河东狮吼:“滚。”
      可最后,乔晓真在浴室里呆了二十分钟,洗了个澡,换了宁远找护士要的女病号服,和宁远身上穿的就跟情侣装一样,带着沐浴乳的香气,香喷喷地和宁远窝在床上,被他抱在怀里。
      宁远知道乔晓在浴室里哭过,所以收敛起暗地里那些不规矩不健康的念头,乖乖地和她盖着棉被纯聊天。
      乔晓拽着他的领子,在他怀里努力拿出一副女王气势,继续审问,却不问他的家事:“今天何泽跟我说,他老婆对你有点误会,给你惹了麻烦,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前任”,总是有点敏感,宁远只能含糊地解释:“有人把我和何泽过去的事,告诉她老婆了,她老婆,有点不开心,就来找我的碴,让银行不再给我放贷,不过,后来都解决了。”
      乔晓听完,似笑非笑地扫宁远一眼:“知道女人吃醋起来有多厉害了吧,要是我,直接就跟何泽闹离婚,跟你闹有什么用。”
      宁远被看得冷汗直冒,心一慌就出卖了兄弟的丑事:“闹离婚了,你不是知道吗?后来没舍得离,就把怒气发我身上了。”
      乔晓听得有点发愣:“那何泽怎么跟我说,离婚的事是骗我的?”
      宁远也楞了一下,才隐约明白过来,那是何泽的好意,就赶紧笑着带过:“不想让你误会吧,不说别人的事了,说说咱们的,”他坏笑着凑过去亲了她一下:“我知道你请年假了,是不是打算,我出院之前,都在医院陪我?”
      乔晓被宁远那副流氓恶少的嘴脸给闹得有点恼,脸也跟着发热,呸了他一声:“美得你。”
      宁远还要胡缠,抱着乔晓瞎亲,被乔晓用手推开脸:“别糊我一脸口水。”
      乔晓推开他,忽然安静下来,望着他,像是想问什么,可又问不出口。
      明白她的疑惑和忧心,宁远就主动开口说:“秦诺的事,你别担心,那小子恨我,可未必有胆子真杀了我,那天我一出车祸,马上有人打了120,跟着我去医院,还有人匿名给小毅打电话,他就是想让我怕他,可也怕我死。”他顿了一下,笑笑:“真把我弄死了,恒远的一分钱他都别想拿到。”
      乔晓眼里有疑惑,可却什么抖不问,只是伸出手,和他的手轻轻地交握。
      宁远解释给她听:“秦诺他爸,我大姨父,是恒远的董事长,在我妈死后,他把恒远其中的三成股份,划到我外公名下,说是这是给我妈的股份,等我结婚后就可以继承。”他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笑:“就为这,秦诺恨得我要命,当然,他从小就恨我,恨他爸对我好,恨他妈被我逼进精神病院,恨……”
      他顿了下,是忽然想起,哪怕是烂桃花,还是别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提,女人吃醋的可怕性他才刚被提醒过。
      可乔晓那一双眼望过来,那目光就跟探照灯似的闪亮,好似把他心底那一点私心给照得无所遁形。
      屋里的暖气烧得太足了吧,他有点冒汗,咳了一声,鼓足勇气补上:“他那个未婚妻,以前不知发什么神经,瞎了眼看上我,缠过我好一阵。”
      他轻描淡写地,不敢说那姑娘简直是个疯子,琼瑶小说看多了,十三四岁就追着他,缠他缠了小十年,就算她爹妈把她送到英国上大学,年年暑假回来都要找他发疯,要不是他闹出同性恋,还真没法断了她的念想,可细想想,他从没给过她好脸,能躲多远有多远,要不是看在世交的份上,早大巴掌呼过去了,但她就能像文艺片里那些女人一样成天跟他说什么爱啊痛的,他被扫出家门还没怎么伤心,她倒好,哭得要死要活还真玩自杀,最后闹出精神病,搞得好像他有多对不起她似地。
      好在乔晓没跟他较真追问他那点破桃花,只是点评了一句:“不用太谦虚,你以前的确挺受欢迎的。”
      宁远一听这个“以前”,心里就咯噔一下,那些年少的荒唐放纵,因为爱上她,一直是他小心不敢提起的后悔,而现在被明白点出来,他的额角的汗都要滴下来了:“以前小,不懂事,我知道错了。”
      乔晓看他眼巴巴地望着他,如果身后有尾巴,那尾巴估计得也跟着摇两下来表忠心了,因为想起他年少那些走马灯一样换的漂亮女伴,而滋滋往心头冒的酸水,就一下退了下去,瞥了他一眼,没做声,只是起身,跳下了床。
      宁远一看她动,就赶紧扑过去,抓住她:“你去哪?”
      乔晓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给你拿毛巾擦擦汗,不然着凉了怎么办?”
      宁远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又紧跟着下了床跟过去,害得乔晓一回身差点撞上他。
      “你……”乔晓眼一瞪,看他那可怜样,就忍住那点嗔怒,直接把毛巾递给他:“自己擦擦。”
      他却矮下身,仰起脸,笑得分外讨好地:“我的还手没恢复好,你帮我吧,谢谢。”
      乔晓懒得戳穿他,他伤的只是左手这个事实,只是抓着毛巾往他的脸和脖子上,胡乱擦擦:“好了。”
      宁远眯着眼笑,笑得那个享受那个荡漾,如果来一句“好舒服”的邪恶配音,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小电影镜头。
      乔晓看得恼羞成怒,把毛巾往洗手台上一扔也不管了,推他一把:“不早了,该回床上睡觉。”
      宁远乐滋滋地应了一声,率先跳上床等佳人入怀。
      可眼巴巴地只等来,乔晓走向护工守夜睡的那张弹簧床。
      宁远愕然:“你要睡那?”
      乔晓答得理所当然:“不然睡哪?”
      宁远怎么可能让她睡别的男人睡过的床:“这床昨天小李还睡过,你怎么能睡?”
      乔晓很奇怪:“护士刚刚不是送了新被子新床单还有新枕头来了吗?换了就能睡了。”
      “那也不行,”宁远也不管自己的手恢复没恢复好,跳下床就抱住她,也不装忠犬了,直接化身大灰狼,还是动作迅捷的大灰狼,没等小白兔反应过来,就把她抱上了床:“你得跟我睡。”
      乔晓一被放到床上,还被人立即用被子裹成蚕宝宝,生怕她逃跑似地,宁远在她身边躺下,隔着被子抱住她:“乖,睡了。”
      说着就闭上眼,摆出一副“我睡着了,别跟我说话”的样子。
      乔晓气得直乐,努力从棉被做成的蚕蛹里抽出一只手,戳他的脸:“别装死,去拿枕头和被子来,这么睡,你想着凉啊?”
      宁远的眼皮动了动,没睁开,努力装睡熟了。
      乔晓改戳为拧,扯了他的脸皮:“赶紧去,不然我现在就换衣服,打车回家。”
      这个危险奏效了,宁远不情不愿地睁开眼:“那你得陪我睡。”
      乔晓嗤一声笑:“那少爷你以为我现在是陪谁睡?”
      宁远还得寸进尺地要求:“你保证。”
      乔晓近距离给他甩了个白眼:“爱去不去。”
      宁远知道该见好收好,赶紧跳下床,跟旋风一样抱了枕头和被子就挤上床,可他心里却暗恨,这病床不是一般医院配备的病床,而是跟一般家居的双人床一样大,他刚挤过去,就听乔晓哼了一声:“床这么大,干嘛非挤我。”
      他睁着眼说瞎话:“我冷。”
      乔晓瞥他一眼:“挺冷的,冷得汗都下来了。”
      宁远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得陇望蜀地掀开她的被子钻进去,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从身后抱住她:“我这床被子大,一起盖,再把那床搭上,这样更暖和。”
      乔晓哼了一声,象征性地挣扎两下,就不动了,一是怕打到他身上的伤处,尽管那些伤处目前都不太明显,二是看他一副笑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实在不好让他失望。
      宁远终于佳人在抱,也不管他借口的那床被子还堆在床边,美滋滋地亲了亲乔晓的头发,感叹:“真好,终于和你在一起了。”
      乔晓顿了一下,才不知道第几度翻了白眼:“少发酸了,关灯睡觉。”
      宁远嘿嘿笑:“好。”
      他抬手,在床头的墙壁上摸到开关,啪一下,卧房里暗了下来,可门外客厅的光还从未掩好的门透进来。
      乔晓哭了一场,又和宁远斗智斗勇好几场,早就累了,一挨了枕头就开始犯困,声音都迷糊了点:“客厅的灯没关呢。”
      宁远正酝酿着要在睡前说些甜言蜜语呢,听她突然来这样一句,有点恼:“别管它了,睡觉。”
      乔晓又迷糊的念叨:“窗帘拉了没?”
      宁远没好气地:“楼这么高,拉不拉有什么要紧。”
      乔晓的眼皮耷拉下来:“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雪,不拉窗帘,早上醒了雪光刺眼。”
      宁远彻底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这么高的楼,哪来的雪光?”
      乔晓咕哝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总之是没说话。
      宁远隔了一会,决定不绕圈子了,鼓足勇气说:“小乔,你还记得我小姨么?就是小毅的妈妈,以前念大学时,她见过你一次的,还请咱们去吃海鲜,她很喜欢你的,说我要是能追到你,将来我们结婚,她给我们办婚礼,你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我好提前跟小姨说一声。”
      他小心地屏着气等她的回答,可只等来她均匀又香甜的呼吸声。
      人生第一次求婚,就这样悲催地在女主角的睡梦中流产了。
      宁远哭笑不得,想狠狠亲她一口来泄愤,又舍不得惊醒她,只能轻轻地,轻轻地,从背后亲了下她的耳朵,小声地抱怨:“还说照顾我,睡得跟……”
      或许因为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她在梦中咕哝了一声,像是知道他要说她是猪,所以抗议。
      他只能含笑地吞下那点抱怨,抱紧了她:“好了,不说了,晚安。”
      这一晚,宁远始终没有机会达成思想和行动的一致,可心爱的人就在怀里,他睡得依旧香甜,甚至做了好梦。
      梦里,他又见到了年少时最好的兄弟,哥们。
      那个少年在阳光下对他微笑:宁远哥,我从没怪过你。
      他怔了一下,才慢慢露出笑:我知道。
      少年又笑了,笑容里多了点温柔的眷恋:好好照顾她。
      他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少年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该走了。
      他看着少年慢慢转过身,背着他挥了挥手,背影在阳光下渐渐淡了下去。
      这么多年,他终于能和过去,真正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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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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