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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乔晓一夜睡得不安稳,乱梦纷纷,梦里有看不清脸的人用低沉带着点沙哑的声音问:你明白了吧?
一直问一直问,最后在“明白了吧?明白了吧?……”的无限回音中,乔晓挣扎地醒过来,窗外的天色还灰蒙蒙的,五点多的光景。
乔晓却再也睡不着了,只好爬起来,换了衣服出去晨练,跑过小区门口时,特地张望了两眼,没看到那辆闪闪发亮的车,也没发现哪有一地烟头,随即暗笑自己,难不成真当是自己是小言女猪了?可一想到昨晚秦诺临走时的情形,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还真不知道,秦诺不只有做小言男猪的实力,还有做小言男猪的演技——当时秦诺追上她,就使出了男猪脚的魄力,从身后拽住她的手腕,然后直接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他,他就用那波涛暗涌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只顾着发毛却忘了挣扎,接着就低低地问了一句:你明白了吧?
他的身后,是漆黑如墨的夜色,零星灯火的高楼,黯淡昏黄的路灯光,合成了寥落苍凉的背景,让他眼里和话里,努力压抑隐藏的痛楚,显得无比真实而深刻,几乎让人感同身受。
可乔晓做惯了跑龙套,临时被抓出来充女猪脚,没剧本可以照念台词,又没有演技可临时发挥,根本配不了男猪脚的戏,眼神乱窜之后,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对男猪脚说:“那个,秦总,我很饿,烤串凉了不好吃,我想回家。”
男猪脚在惊愕半晌之后,苦笑着甩手而去。
乔晓在原地呆立半晌,意识到自己竟然把狗血剧演成了恶搞剧——这事听起来就是一出悲剧。
所以她可能不仅笑不出来,还懊恼得想捶胸,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个机会演一把小言女猪脚,竟这么给浪费了?不求跟优秀女猪脚一样,眨巴着大眼睛惆怅又惘然地说一句“我不明白”,也该跟个普通女猪脚一样,疑惑地不耻下问“我该明白什么?”,好歹把戏演下去,可是,她呢?
唉,不提也罢。
初秋时节,天亮得也算早,乔晓绕着小区跑了一圈,天已大亮,淡蓝高远的天空,阳光是属于清晨的浅金色,微凉的风吹过来,空气里植物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刚开铺,刚出炉的烧饼摆出来,金黄油亮,热腾腾的香气,勾得人的口水都要流下来。
老板娘看到乔晓进门,招呼了一声:“哟,今儿周末,还起这么早。”
乔晓笑嘻嘻地:“想吃您家的烧饼,不起早就赶不上了。”
老板娘有点自得地笑,没接话,只是问:“还是两个豆沙四个麻酱两个椒盐,两份豆腐脑,三份豆浆?”
乔晓呆了一下,说:“不了,就要两个豆沙来两个麻酱两个椒盐的,两份豆浆,一份豆腐脑。”
老板娘倒不在意,扯了纸袋装烧饼,一边装一边顺口问:“弟弟最近回学校住了?”
乔晓又呆了一下,看着老板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老板娘装了豆腐脑,又分装卤汁,抬头看到乔晓望住自己,就笑:“知道知道,少加点辣,你家那位爱吃辣却不能多吃,怎么,他的胃还没养好?”
乔晓含糊地应了一声,老板娘看她神色不对,有点明白过来,就安慰她:“你不用太担心,他还年轻,多养养就好了,你也别就着他,他再想吃辣,还是身体要紧,我给你再装一份不加辣的。”
乔晓连忙挡住:“不用了,这样就好了,谢谢您了。”
老板娘没理会,再亲手装了份不加辣的卤汁,又指挥小工装了热豆浆,全都打包好递给乔晓,乔晓数了钱过去,老板娘就挡了:“不用不用,你家那位上次来,拿了张一百,我正巧零钱不够,还欠着他的呢,正好你来了,还你刚好。”
乔晓惯性地呆了一下,惯性地接过老板娘塞过来的一把零票后,才想起问:“什么时候的事?”
老板娘正整理零票,头也不抬顺口答:“哟,具体哪天还真不记得,也就这几天的事。”
乔晓继续呆了一下,然后拎着没付一分钱得来的早餐,攥着老板娘倒补的一把零票,有些恍惚地出了早餐店。
就这样呆愣愣地走到自家楼下时,不小心惊散了一对抱在一起亲得难分难舍的男女。
一般这种横在路中间,不吝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亲密的情侣,总免不了被人嗤一声:狗男女。
乔晓抬头看清了那个狗男,一句“对不起”就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心头腾地升起怒火,面上却对着那人笑得发寒:“周晨,你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要是乔妈周玉兰女士,知道老周家这根宝贝独苗,大清早在小区里表演激情热吻,大概会气得心脏病发把?
乔晓自己都气得快要爆血管了。
而周晨却只是用对着无关人士一样的漠然眼神扫了眼她,转眼就对旁边那个身材窈窕妆容妖艳的女郎笑笑:“宝贝,你先回去,晚上等我电话。”
那个美艳女郎,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乔晓,象是根本没听到。
乔晓听到那一声“宝贝”,眉头不由一跳,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才能控制自己不在公共场合上演泼辣姐姐的戏码,如果眼睛能射刀子,周晨这会估计会被扎得透透的。
可惜周晨现在还完好无损,甚至完全无视乔晓的怒火,只是看到那个女郎还呆呆地看着乔晓,皱了眉,伸手拍拍她的脸:“宝贝,你看什么呢,乖,先回家。”
那个女郎才恍然回神,抬头看周晨,粲然一笑:“那好,我先回去,晚上等你。”
说完,凑过来在周晨脸上蜻蜓点水印了一个吻,眼风扫过乔晓,就娇笑着上了停在一旁的红色小跑车,绝尘而去。
乔晓在一旁看着,非常肯定那个“宝贝”临去的那一眼,是红果果地挑衅。
她也顾不上好笑,冷哼一声:“人都走了,可以回家了吧?”
周晨根本不搭理她,转身就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楼,乔晓抬头看着周晨的背影,忽然有点不明白,明明从小一直看着长大,除了叛逆期稍微乖戾火爆以外,其他时候都是朝阳光健康的人生发展的,怎么最后却长成一个游戏花丛的颓废青年?
可一个二十五岁的经济独立乃至人格独立的成年男人,如果打定注意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不触犯法律底线,恐怕无人能真正干涉,即使作为他的姐姐,在苦口婆心地劝导和痛心疾首地怒骂都于事无补之后,也无法可施。
如果还是那个楸着她的裙摆不放的小男孩就好了,那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张着大眼睛,乖乖地点头。
乔晓叹了一口气,忽然很心灰,跟着周晨进了家门,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一言不发地洗了手,照常开了客厅的电视,自顾自取了早餐,在沙发坐下来,一边吃一边看新闻。
等早间新闻结束时,茶几上的豆浆都变得微温,还剩大半杯,纸袋里的豆沙烧饼也凉了,才咬了几口,乔晓就失了胃口,捏着烧饼发呆。
卫生间里哗啦啦地水声停了,不一会周晨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走出来,在餐桌旁坐下,默默地吃。
乔晓看了一眼,说:“拿毛巾把头发擦干了再吃。”
周晨掀眼皮看她一眼,根本不起身,伸手拿了装豆腐脑的饭盒,打开了卤汁袋,往里浇,像是自言自语:“吃早餐啦,发什么呆。”
一边嘀咕一边巴巴抬眼看乔晓,很有点讨好地意味。
就跟小时候一样,每每把她弄烦了不理他了,他又巴巴地来搭腔。
乔晓好气又好笑,于是照旧心软,起身去拿了干毛巾,张开啪地罩在周晨头上,使劲擦了几下,感觉手下那颗脑袋配合度很好,心更软了,想了想,停了动作,轻声说:“小晨,上次……的事,你还在怪我?”
生平第一次赏人耳刮子,就赏到自己弟弟脸上,她这个做姐姐的,的确是过分了。
周晨却不吭声,低着头,用勺子搅着面前的豆腐脑。
乔晓不是没有后悔,一个耳光,几乎就把亲弟弟打成了陌路人,可一想到周晨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她因为愧疚而软了的心,瞬间又硬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轻轻地擦着周晨的头发。
隔了一会,周晨甩甩头,有点不耐地粗声说:“行了行了,再擦我头皮都要破了。”
乔晓怔了下,就笑了,狠狠再擦了一下才收手:“你还真当自己是大爷啊?”她放了毛巾转回来,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小晨,我有话跟你说。”
周晨刚把那盒豆腐脑全扒拉进嘴里,鼓着腮帮瞪大眼看她,象只大青蛙。
乔晓忍不住笑了,但很快正了脸色:“这几个月,我说的骂的,你也听够了,你自己的人生是自己在过,好不好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也不想再干涉了,但实话说现在你这样过,我并不能接受,而且如果再遇到今早这样的事,还是会非常生气,我实在不想再为这些事情反复和你吵,这样太伤感情,所以,你如果还要这样过下去,我想你还是找房子搬出去比较好。”
周晨本来漫不经心地抽了纸巾擦嘴,听到最后一句,动作一顿,收了手慢慢地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才转头看乔晓,眼神冰冷,笑得嘲讽:“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让我挪地方给你跟宁远那个不男不女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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