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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乔晓看到大步走过来的人,脚步不由一顿,才往前迎了两步,离得近了,挤出个笑:“怎么来这么早?”
“反正没事,来早点,还能给你打打下手。”
乔晓闻言微微一怔,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可宁远已经伸手过来,她来不及多想,已经习惯成自然地松手,让他结过购物袋。
宁远转身把乔晓挡在路里侧,两人并肩往前走,他侧头对她笑:“今晚咱们吃什么?”
乔晓忽然想起塞在购物袋里的那瓶红酒,脸微微发热:“红酒炖牛肉,清炒油麦菜,行吗?”
宁远掂掂手里的购物袋,扫了一眼装不下都探出头的那把油麦菜,有点疑惑地挑眉:“买这么多菜,只给做两样?”
乔晓被他的眼神看得脸更热了,转过脸避开:“我明天就休假回家了,没买太多菜,怕不经留,家里没米就买了包十斤装的,所以拎着沉。”
宁远停住脚步,原本带着笑的脸,不自觉冷下来:“你要回省城?”
“嗯。”
他侧身,挡在她面前:“回多久?”
“大概三个星期。”
两个人停在路旁,两两相对,忽然沉默下来。
正是傍晚时分,周围的空气里有各家厨房飘出的饭菜香气,有老太太站在阳台上,大声地招呼孙儿回家吃饭,踩着轮滑的小孩急急擦过他们身边,好奇得频频回头。
宁远瞥了那小孩一眼,对乔晓说:“先回去,吃完饭再说,”他忽然伸手,轻轻揽了她一下:“走吧。”
乔晓不防,惊得微微一僵,他早就收了手,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家里有没有鸡蛋,再加盘西红柿炒鸡蛋吧。”
乔晓顾不得疑心,只能跟上去:“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可没买西红柿。”
“那做鸡蛋羹。”
“没买姜。”
“不是有红酒,酒也能去腥。”
等所谓的“红酒鸡蛋羹”出了锅,乔晓看着透明玻璃碗里那黄不黄橙不橙的羹状物,有点后悔听信身边这人不靠谱的建议,用小勺刮下一点,尝了一小口,不由皱了眉,干红的酸涩,合着鸡蛋羹的盐味,说不上很难吃,可是很奇怪。
“不好吃?”
宁远凑过来,很顺手地拿过乔晓手里的勺,也从碗里刮了点,尝了:“有点酸,还凑合。”他又挖了一勺,送到乔晓嘴边:“再尝尝,不难吃。”
这个动作未免太亲昵,乔晓不由呆了一下,抬眼看宁远,他也正望着她,厨房太窄小,一个人转身都勉强,他就挨在她身边,他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清晰映着她小小的脸,刹那间,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她就陷在他眼里,被那片深黑柔软地包裹住,那种带着热度的围裹,越来越紧,越来越热,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溶化在那双眼里。
乔晓忽然觉得膝盖虚软,几乎要站不住,她挣扎地移开眼,慌乱地要转身:“牛肉……”
她的身子刚转,他已经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肩膀,轻轻一带,她根本来不及退开,就不由自主地靠进他的怀里,“叮”一声清响,是小勺掉在案台上的声音,她惊得抬头,眼前就有阴影罩下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下一秒,就感觉唇上有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
她蓦地睁开眼,赫然发现他离她这样近,那双眼几乎要逼到她眼前,深黑眸子出奇地晶亮,似有隐火在烧,灼灼几欲把人烧化,呼吸间,灼热的鼻息交缠,她不由浑身发热,如火里渐渐溶化的糖人一般,黏烫绵软,不能动弹,只会看着他,看着他眼里一寸一寸溶化的自己,忽然眼前一黑,是他抬手合上她的眼,声音喑哑:“别这样看我……”
他没有说下去,手指不由自主,缓缓下移,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他茫茫然想起那个无数次强迫自己遗忘的夜晚,她也离他这样近,双颊被酒意染得透红,因为朦胧醉意而泛着水光的眼,也是这样迷迷蒙蒙地看住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唇角,她的声音因为醺然而低柔,似有无限酸楚,她说:宁远,我喜欢你啊。
那一刹,他心头似狂喜又似苦痛,如狂潮汹涌,根本不敢置信,他僵硬地撑在她的上方,只觉唇角麻痒,痒得心底焦灼,急切地渴望之前亲在他唇角的丰润柔软,却完全忘却身体本能,只会求助地看着身下的她,渴盼她给他更多,她却突然收了手指,捂住了眼,不肯再看他,喃喃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苦涩,几近绝望,他听得心头大痛,心底灼热的渴望瞬间如潮水急退,只剩下惶急,他慌乱地拨开她的手指,他想说,他想说——看着她的眼睛,他忽然说不出口——她不记得了,可他一直记得,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清澈澄明,能洞悉他心底所有的黑暗,漠然地看着他,如同看路边一摊腐烂的垃圾,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哀痛空茫,似乎什么都不看在眼里,木然地望着他,就像在问,怎么死的不是你——
那个瞬间,有如冰水兜头泼来,他蓦然清醒,恰好周晨冲进来,借着那场混乱,他几乎没多想,就仓皇地逃开,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因为他自私,宁可自己后悔痛苦,也不愿将来某一日面对她的后悔痛苦,他理智地怯懦着,不敢伸手抓紧她,又压抑地渴望着,不愿转身放过她,如吸食鸦片上瘾的人,清醒时冷静地要戒,发作时狂乱地想要,远离她的这几个月,非但没有让他戒瘾,反而让他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他一度甚至害怕靠近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那种让人烦乱辗转似要发狂的渴望——
就像这当下,那渴望在他身体里涌动叫嚣,让他紧绷隐忍,不知要走开,还是要继续,手指留恋地停在她的唇角,她忽然抬眼看他,那茫然无措的一眼看来,他似听到脑子里轰地一声,再也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像无数次梦里一样,轻轻咬了一下那粉润柔软的唇瓣,她不由“啊”了一声,那个瞬间,他得到了为所欲为的机会,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渴望急切到这个地步,贪婪地想要更多,更多,总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她仓皇地退缩,他就咄咄地进逼,她迟疑地回应,他就狂热地席卷,他不由自主地用手臂牢牢揽住她,迫她贴得近些,再近些,感觉到她在他的怀里微微地发抖,只想拥她更紧,离她更近,恨不得,恨不得……
她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他的胸口,微微地推拒着,他在迷乱中无暇顾及,直到她奋力一推,他猝不及防,不由晃了一下,才松了手劲,和她微微分开,他清醒过来,察觉身体的变化,顿时觉得羞赧,可他却舍不得放开手,微微拉开点距离,双手还环着她,她挣了一下挣不开,抬起头,双颊红透,那双波光盈盈的眼睛,瞪着他:“放手。”
他看着她这样含羞带怒的样子,只觉心神动荡,忍不住低下头,啄了一下她的脸颊,那句话自然而然地就喃喃而出:“小乔,我喜欢你。”
话说出口,宁远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不由愣住,有点不敢置信,竟然把表白说得这么轻易,又有点如释重负,毕竟终于还说出了口,发觉乔晓的僵硬,他又紧张起来,捉住她还挡在他胸前的手,按在心口上:“我是认真的。”
乔晓看着宁远,她分明听清了他说的那句话,听出了他话里的动情,可她就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她听到心底有个声音一直说一直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里,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玩笑的痕迹,可他的眼神坦荡而炽热,他的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她的手还按在他的心口上,掌心感觉到他的心跳,砰砰,砰砰——
她忽然如触电一样,猛地抽回手,想退后却被他的手臂揽着,她有点慌乱地拨开他的手臂:“牛肉快好了,你先出去,我还要炒油麦菜。”
宁远自觉表白有点简单老套,不够肉酸不够浪漫,就算说得太过顺口,可总是真情流露,应该没什么大的失误,所以半是紧张半是笃定地等着乔晓回应,却等来这样不解风情的推脱,他简直气乐了,可看她那张慌乱得通红的脸,可怜又可爱,到底不忍心发作:“要不我给你打打下手。”
乔晓却根本不搭理他递出来的台阶:“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一会儿就好。”
她说着就迅速地拿起掉在案台上的小勺,自顾自转身到水槽,扭开水龙头冲洗。
宁远在哗啦啦的水声中,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气闷,又莫名想笑,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再不离开厨房,那把小勺都要洗出朵花来了,只得轻轻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乔晓听到客厅的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声音,她才舒了口气,关紧了水龙头,垂眼看手里握着的小勺,还在发烫的脸,热度更甚,不由亟亟打开橱柜,把这把惹祸的小勺放进餐具架里。
关上橱柜的门,她忽然有一瞬的茫然,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觉得脸热得厉害,不由用湿漉漉的手贴着脸颊,骤然的湿冷让她忽然清醒过来,抬眼一看橱柜上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才发现自己双手贴脸的动作实在太少女,不由垂下手,自嘲地想笑——她终于发觉今天的宁远有什么不对——他竟然不动声色地对她使美男计!
乔晓不知道该气还是笑,这算什么?被秦诺的伪追求刺激到吃醋?她可不敢自作多情,或许归结为习惯成自然的占有欲可能更恰当些,说到底,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不是爱情总是感情,还经常朝夕相对,她于他,或许留之不能,但弃之也可惜吧,而这中间又有一个秦诺来搅和,难免还多了些雄性动物对势力范围内所属物的捍卫本能,两相作用下,才激发他用了这条下策。
她条理清晰地分析,一点一点强迫自己相信,事实就是这样,她爱的这个人,哪怕性向不同常人,一样有普通男人的劣根性,他不爱她,可却不愿失去她的爱,恨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是,心底总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不,不是的,他明明说,他喜欢你。
又有另一个声音立即跳出来辩驳:喜欢?什么样的喜欢?朋友间也可以说喜欢,你别忘了,他不喜欢女人的。
那个声音就说:可是,他亲了你,他说,他是认真的。
乔晓想起他的亲吻,说话时的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她掌心下的心跳,脸再度发热,不由伸手拍拍脸,不敢也不能再想下去。
“滴滴滴”连着几声,是电压锅提示牛肉炖好了,乔晓这才想起有待清炒的油麦菜,赶紧用电磁炉热了油锅,拍了点蒜末,炝锅出味,顺手拿起案台上的菜篮,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洗净切段的油麦菜,眼前就闪过宁远在水槽钱挽着衬衣袖子熟练洗菜的样子,她不由恍了下神,莫名想起那天在茶水间,听到女同事抱怨每天和老公为了谁洗菜谁炒菜而吵架——
锅里的油要烧干了,“滋啦啦”地冒出烟,她慌忙又倒了点油,把菜倒进锅里,快速翻炒了一下,看紧火候,撒盐关火,刚想转身从橱柜里拿出碟子,就差点撞上人,一声惊呼差点就脱口,赶紧吞下去:“你怎么进来了?”
宁远没接话,打开橱柜拿了个长圆盘递给乔晓,看了一眼还在呼呼运转的抽油烟机,不由皱眉:“声音太响了,我待会帮你弄弄,实在不行就换一台。”
“不用麻烦了,我现在也不常做饭。”
乔晓接过盘子,转身盛了菜,宁远顺手接结果端了出去,乔晓楞了一下,才打开电压锅,热腾腾的肉香扑鼻而来,她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轻轻吹去热气,咬下去时忽觉唇上一痛,似被烫了一下,不由“嘶”了一声,那还顾得上尝味,胡乱把肉吞了下去。
“怎么了?”宁远刚巧又走进来,不由急得伸手扳过乔晓的肩:“哪疼?”
乔晓一手捂着嘴,一手还举着筷子,只顾着摇头,脸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痛的,通红一片。
“烫到了?我看看。”
乔晓看宁远伸手过来要拨开她的手,慌张地躲开,手死死地捂着嘴,含含糊糊地:“没事,没事。”一双眼睛根本不敢看他,心里又羞又急,怎么能让他看到她的嘴破了?
宁远呆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脸有点发热,又有点想笑,揽住她肩拢进怀里,也不理她的僵硬,抽了她手里的筷子随手搁案台上,捉住她捂着嘴的手拉开,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让我看看。”
乔晓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凑过来,忽然醒觉,偏开脸:“不用,真没事,”她强作镇定地推开他:“你先出去,准备开饭了。”
宁远站住不动,眼睛定定地看住她,一副“我就不走你奈我何”的样子。
乔晓不敢和他的眼神较劲,眼睛一转,一眼看到案台上那碗几乎被选择性忽视的鸡蛋羹,赶紧拿起来:“这个有点凉了,你用微波炉再热一下。”
宁远瞪住她,想发作又舍不得,咬着牙没吭声,从她手里接过碗,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下她的手心,感觉她微微颤了一下,他就很自然地问:“怎么了?”
乔晓看宁远一副很莫名处在状况外的样子,不由有点疑心自己敏感,可他眼神无辜得太有此地无银的嫌疑,她恼也不是羞也不是,只能瞪他一眼,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宁远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胸口的憋闷莫名就消失了,还得紧绷着脸,才能忍住满心的笑意,捧着那碗鸡蛋羹,放进微波炉,都想哼起小调来。
可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到在饭桌边坐下十五分钟后,就消失殆尽。
从坐下来吃饭开始,她就只对他说过一句话:“先喝点汤再吃饭。”
饭前喝点汤养胃,是她帮他养成的习惯,只不过今天这小小一碗红枣花生汤,和以前的乌鸡汤骨头汤甚至蔬菜汤都没法比,根本就算不得是菜,很像临时凑数的,之前她亲手盛了递到他手上,他还喜滋滋地喝着,现在再喝一口,觉得甜得腻人。
“这汤有点甜。”
话出口,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找茬,刚想说一句补救的,可转念一想,就当是找茬吧,起码她能搭理他。
可偏偏她就是八风不动,“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继续数饭粒。
“油麦菜有股焦味。”
“嗯。”
“牛肉炖得太烂了。”
“嗯。”
“米不够软。”
“嗯。”
就在宁远绞尽脑汁终于想到还可以说瓷碗上的花色不好看时,乔晓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吃饱了吗?”
——言下之意,你吃饱了没事干挑刺好玩的?
宁远是看出来了,她的心不在焉是真的,也是故意给他看的,她不想搭理他,他不得不放低姿态承认错误:“我不是故意挑你的刺,你做的饭我恨不得天天吃,我就是看你想什么想得都入神了连菜都忘了夹,逗逗你让你回神。”
宁远都不知道自己能把甜言蜜语说得这样顺溜,脸皮都有点热,没想到话说得再动听也被听的人自动过滤了,乔晓只是点点头,似自言自语:“嗯,逗逗我。”
宁远听她的语气不咸不淡的,知道要糟,赶紧说:“小乔……”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她低头又开始扒饭,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宁远抿了抿嘴,只能忍下来。
后半顿饭谁也没说话,餐桌上只剩偶尔的碗勺碰撞的声响,吃得冷冷淡淡没滋没味,宁远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乔晓像是就等他说这一句,立即跟着放下筷子,站起身收拾桌子,宁远给她帮手,她也不拦,两个人都做惯了有默契,搭手收拾好餐桌,一个清洗碗筷,一个就擦干放好,乔晓刚放完最后一个碗,合上橱柜门,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小乔,别生我的气。”
宁远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无可奈何,乔晓控制不住地心一软,顿时忘了要挣开他的怀抱,只是低着头不出声。
“我知道说得可能迟了点,可我是认真的,”他从身后抱紧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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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故意要停在这,是我还在犹豫……
当然,我绝不会就此成全小宁同志,没那么便宜的事,只是给他多少苦头吃的问题。
周日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