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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程医生，急诊科新转来一位脑肿瘤病人。”
“OK！”
程至美成为高级专科实习医生的第一天，忙的天昏地暗，他拿着病历卡终于找到了新转来的脑肿瘤病人。
是个很靓很清纯的后生女。
他看了眼病人资料，路嘉宁，才20岁，前年诊出脑瘤。
“Hi，路嘉宁，我是负责你的脑外科医生，我姓程。”
脸色苍白的路嘉宁躺在病床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一言不发。
程至美看着路嘉宁被厚厚的纱布包扎的手腕，了然于心。他坐在病床边，声音柔和，“呐，路嘉宁，你的脑瘤呢，是有希望治愈的，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很多以前的不治之症，现在都找到了解决办法。”
路嘉宁眼神空洞，望着窗户外发着呆，“程医生，你说人死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呢？我都有听街坊讲过，人呢，死的时候，都会有故去的亲人来接的，是不是真的呢？”
程至美不知道为什么年纪轻轻的人会这么悲观，他只是劝道，“我是医生，不信鬼神，但是我想故去的亲人不会想这么早来接你，他们也许更想同你说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路嘉宁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程至美只得匆匆离去，投入新一轮的抢救和治疗。
终于忙到了午餐时间，程至美赶时间，只打算买个三明治就继续做事。
好友Henry递过咖啡，问道，“怎么样啊，阿Paul，今天脑外科是不是鸡飞狗跳？哈哈！”
程至美无奈叹了口气，“急诊科送来多少脑外科的病人，你最清楚咯！”
Henry笑道，“大概今天是你们脑外科的黄道吉日。”
想到今天的病人，程至美喝下一口咖啡，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个病人叫路嘉宁？”
“当然记得咯！靓女嘛，年轻漂亮，才20岁，割腕自杀来的嘛，要不是被邻居发现，差点就没命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自杀？”
Henry调笑道，“怎么？对她有兴趣？据说她很早呢，爹地和妈咪就离婚了，从小没见过爹地，也没什么其他亲人，前几天呢，她妈咪出车祸，意外去世。大概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可留恋的吧？”
他继续道，“也难怪她想不开啦，听她邻居说，路嘉宁从小就很乖巧，还考上了很好的大学，但是那年查出脑瘤，只能休学。现在，连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了，自己恐怕也活不久......”
程至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是作为医生，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放弃生命。”
“你又来了......”
Henry无奈摆摆手，“走了，急诊科来了新病人。”
程至美点了点头，乘坐电梯回到脑外科病房。
护士阿圆见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程医生，2床病人路嘉宁怎么也不肯配合吃药，我们试了好多次......”
“我去看看。”
路嘉宁病床靠着窗户，她仍旧保持着半躺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窗户外的世界，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路嘉宁，我可以叫你阿Lin？呐，你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
程至美微笑道，“你在看些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路嘉宁点了点头，“你看树上那只麻雀，小小的，多可爱，它的妈咪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回来。”
程至美顺着她的手指望了过去，果然有一只小麻雀趴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程医生，你说，如果它的妈咪一直不回来，它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动物的生命力比我们想象中要强得多，就算它妈咪不再回来，它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路嘉宁摇摇头，不认同，“如果它少了一只翅膀，怎么都活不下去的。”
程至美笑道，“阿Lin，你和少了翅膀的麻雀是不一样的，医生可以治好你的嘛，到那时，你就能重新回到大学，好好生活，你会有新的人生。”
路嘉宁侧过脸，大大的眼望向面前温和到骨子里的医生，“程医生，我的病，林医生说过只有百分之十的存活率。”
程至美当然知道脑部手术的危险性，也知道路嘉宁脑里的肿瘤位置很不好，手术难度大，风险也更高，但就这样放任肿瘤不管，日日等待死亡？
他想劝路嘉宁相信医学，但生病的不是自己，他实在没办法冷冰冰的说着那些官方话术，让她坦然接受手术，独自一人面对手术失败的后果。
路嘉宁露出这几日唯一一个笑容，“程医生，我想最后的日子，由我自己来决定，我想放弃治疗。”
程至美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虽然我是个医生，但也要尊重病人意愿。”
路嘉宁笑道，“多谢你。”
“虽然放弃治疗，但你后面会因为脑部肿瘤语言混乱，随时晕倒，呕吐，头痛，甚至会失明。我会根据你最近的检查给你开些止痛剂缓解。”
“谢谢你，程医生。”
程至美抿着唇摇了摇头，“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接下来几天，路嘉宁药都乖乖吃下，毕竟谁都不想难受到想哭。
但是却不再和医生沟通手术治疗方案，大家都明白，这样的路嘉宁是在慢慢等死。
脑外科的医生和护士们看着这个乖巧的女孩，眼看着她生命渐渐逝去，每回都要在背后深深地叹气，然后对路嘉宁更加呵护，连向来脾气最爆炸的护士长都温柔有加，对她细声细语。
“早上好，阿Lin，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谢谢你啊，阿圆，还有脑外科的大家，你们都对我好好。”
阿圆摸了摸路嘉宁的发梢，看她脸色好似又苍白了点，心疼道，“你啊，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嘛。”
路嘉宁傻傻笑了笑，望向走进来的程至美，“早啊，程医生！”
“Hi，阿Lin！呐，这是我排队好久买到的徐记菠萝油，你记得吃！”
“哇！程医生，我想吃好久了，阿圆，我们一人一半。”
程至美好笑地看着两人出了病房，阿圆和路嘉宁两人相视一笑，“阿Lin，程医生对你好温柔。”
“他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吗？在这里待这么久，我竟然从来没看到他生气发怒过！”
阿圆想了想，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就算再难缠的病人，程医生都很有耐心，我就做不到啦，你不知道，7床那个阿婆，好难搞来的......唉！”
阿圆忍不住吐槽，“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以前我不懂嘛，现在我是明白了。那个阿婆啊，子女都不管她，丢她一人在家，还是被社区综援送来的医院，不然连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啊。”
“但是她天天说自己没病，说我们害她，唉，检查机器哪里做的了假的嘛！一会说药难吃，一会说被子太薄......”
吐槽了一大堆，阿圆才发泄了情绪，住了口，“对不住啊，阿Lin，让你听我抱怨。”
路嘉宁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很乐意听！”
阿圆笑了笑，看了眼表，急匆匆道，“遭了，迟到了，我有事先走啦，等会得闲再来看你。”
路嘉宁正将剩余的菠萝油塞进嘴里，鼓着嘴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是馋嘴猫来的”，程至美进门查房便看到品尝美味的路嘉宁，笑道，“还中意什么？我再给你买。”
路嘉宁想了想，摇了摇头，“程医生，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带我去海边走走？”
她不好意思解释道，“小的时候，妈咪曾经带我去海边玩，后来她越来越忙，我也忙着学习，我们很少出去玩，等出了院，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力气独自过去，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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