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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淦！
惜玉忍不住脏了一句，居然还真有这样的情节，明明自己都谨慎到用银针试毒了。
看眼前一个个来者不善的模样，要是为劫财，倒好办，反正她家有的是钱，要是劫色……钟衍长得也不赖，可这帮人若想劫点其他东西，比如，命……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看向身边，青年倒没什么慌乱模样，这就是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
情急之下，顾不得在意一路上诸多反常，惜玉拿手肘撞了旁边一下：“怎么办？”
钟衍看了她一眼：“怕了？”
惜玉：大哥我真想拍死你信不信。
“既然怕，那就逃吧。”长指倏忽攥紧，把她往包围圈的缝隙处一推，惜玉整个人被撞了出去，那些黑衣人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射过来，为首的扬起剑：“追！”
惜玉：？？？！！！
大佬们我没想逃啊！
那些黑衣人像张开手脚的毒蜘蛛一样飞扑过来，惜玉被迫迈开两脚，否则就要被砍死了！
你大爷的！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到钟衍削瘦的身躯还站在原地，优美的唇微启，对着她的方向，薄唇动了动：“跑。”
惜玉：“……”救命！
林间冷厉的风灌进喉咙，身后来势汹汹的剑气捣得她脊背发寒，甚至能感到剑身紧擦着发丝而过！
……等等，她逃了，那、那他呢？
他这是自己留下做牺牲，为她争取时间吗？
惜玉猛地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还来不及吱一声，后脑上骤然一痛，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软趴趴地倒了下去，然而中途有人粗暴地钳住她的手，又把她架了起来，随即，一柄冰凉的物什紧紧贴上了她的脖子。
脑袋里嗡嗡嗡地直响，一瞬间记忆短暂的空白，耳边像有万千蚊虫在飞，头痛欲裂。
惜玉：艹，不会脑震荡了吧！
在四周不断朝扰的繁杂中，她听到身边人好像开口说话了：“你是……交出…否则……”
那冰凉的东西就在她的脖颈上滑来滑去。
真是苦也！惜玉模模糊糊地想，自己大概是被黑衣人抓住，当成威逼利诱的工具了，不过…他们要威逼利诱谁？
此时，钟衍的声音朦朦胧胧地在耳边响起，听上去十分沉稳镇定。
哦，他没事啊，还好。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他为了弟弟在雪地里下跪磕头苦苦哀求的模样。
不…一样的吧。
不知道钟衍说了什么，横在脖子上的凉意倏忽加重，杀意裹挟着粗重的呼吸，嘶吼声大得简直要撕裂她的耳膜：“老子现在就杀了她！你别后悔！”
身躯轻轻蹬动了一下，突然有些不敢再听，可还是听到了，在一片纷扰刺耳的嗡嗡声中，低润的男声，仿佛来自天外。
他回答了两个字：“请便。”
老子现在就杀了她！
请便。
惜玉：……芜湖，不愧是男主。
要命的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突然在此时涌入脑海，捕鸟，踩水花，糖饼，不知何时起，总会给她留一块的……
惜玉费力地抬起头，目光在前方搜寻，似乎想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是、是的啊。
青衣布衫，长身玉立，比起她狼狈模样，他简直毫发无损，原来，留下才能保命。
突然，她瞪大了眼。
究竟是哪里不对了，这一片没什么人经过的竹林里，短短片刻功夫，竟然又凭空出现一队黑衣人。
新出现的这队显然更加训练有素，抓她的黑衣人没想到他们自己也中了埋伏，冲着青年怒极道：“是你！你…你早就知道！”
钟衍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件死物：“劳驾，留一个活口即可。”却是对着新来那队黑衣人说的。
除了一个活口之外，其余人皆可杀。
好家伙，居然有救兵啊，难怪他任由大家喝下那两坛有问题的酒却不阻拦，原来一切都在算计之内。
男主威武，男主厉害！
长剑与长剑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两队黑衣人开始火拼，抓着惜玉的那位自顾不暇，不觉放松了对她的钳制，惜玉被兵器划拉的声音弄得头疼欲裂，不得不双手抱头，半蹲下身子。
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草丛里，一支露出锋芒的冷箭蓄势待发，闪着冷光的箭头对准了此刻背对它的青年。
男主，危！
惜玉一抬眼，看到了那箭，手先于脑子做出反应，却是狠狠地推开了身前那人，大抵觉得自己被骗得有点委屈了，在心里同时骂道：“死混蛋！”
“噗——！”
箭尖刺入皮肉的声音，好痛！鼻端瞬间盈满了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这回真站不住了，娇躯猛地向前扑倒！
好似有双手揽住了她，又好似没有。
失去意识前，惜玉还记得狠狠揪住那人干净的衣领子：“混蛋，这个人情，以后要还！”
……
惜玉记得，自己为了救男主，中箭了。
可是眼前却突然出现另一番景象。
高堂之上，红烛盈盈。
大红的喜帕并绣球，照亮了装点院子的一束秋海棠。
红纱垂拢，数十仆妇各分两排，脸上抹了红彤彤的胭脂。
高堂上，坐着的并非父母，而是一个姑娘，一身华贵不菲的金线琥珀衫，头上戴了红玛瑙八宝缵金珠头面，耳上两颗东珠轻晃，她容貌柔美，柳叶眉，樱桃口，朱红的唇微张，眼尾上扬，显出一点睥睨众生的凌厉气势。
她正漫不经心地玩弄自己新染的蔻丹，两只小脚.交叠着，露出鞋面上镶嵌的红宝石，表情不耐中带着讥诮，半点不像一个待嫁的新娘。
“怎么这么久？”
小厮从偏门跑进来：“回、回禀县主，人还没到。”
“哼，”茶盏重重地砸在桌上：“你去，替本县主赏他一巴掌，顺便告诉他，若再慢些，本县主就一把火烧了他娘的墓，顺便把他那个病鬼弟弟一起扔进去！”
天上骤然降下一道响雷。
十里长街，熙攘的人群自动向两边退开，身着大红婚服的俊美青年一跪一行，长睫下一双黑色的眸子润着水雾，背脊单薄却挺得笔直，衣领微敞，露出一段好看的锁骨。
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膝盖上的布片磨了又磨，直到磨开了脆弱的血肉，青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眼中是一派不见底的深渊，落在不远处那座巍峨的府第上，不知是嘲弄还是厌恶的情绪爬上他的嘴角。
这一天，他娘的忌日。
荒地里的那个墓很简陋，只有几块石头层层叠加，连名字都没有，有个小乞丐拿了半块脏兮兮的馒头，搁在那儿，跪下抽抽噎噎地哭泣，半张脸高高肿起，上头布满青黑癜痕。
过了几年，小乞丐变成了穿着粗布衫的少年，长长的睫毛习惯性地垂着，底下两丸葡萄似的眼珠子，透着一点久经世故的沧桑，这天，他睡在这里，半夜觉得冷，扯了别人墓碑上的经幡盖在身上。
又过几年，少年更大了一些，脸上画着精致女气的妆容，身上穿了一件藕荷长衫，领子拉得很低，露出一点白皙的胸前肌肤，他这次带了好几盘子点心，还有一壶酒，在墓前坐了一会儿，走前细心整理了周围的杂草。
再后来，大火熊熊燃烧，浓烟弥漫，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山脚下的村落，那几块充做墓碑的石头在炙热的火焰中慢慢变黑，最终化为齑粉。
此时，青年仍在长街上进行着独属于自己的迎亲仪式，从远处飘来一点烟灰半空中打了个旋，孤独地落在他的肩上。
落在身后两抹长长的血印子上。
南安侯府里，待嫁的高贵女子听着小厮低声地回禀，眯着眼眸，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火光，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如果你还记得新婚夜曾对他做过什么，你就该知道，他永远不可能真心待你。
原来是梦。
但是，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惜玉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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