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阔之水随风逝

　　无尘眼睛瞟了我一眼，不知在我面上见到了什么，突然将脸重又凑到我跟前，左看右看了几下，突地拽过我的左手，手便又搭在了脉上。
　　我惊慌，忙将手从他手里抽回来，“你慢点啊，我这里有个小蛇朋友，你这么不打招呼就来拽我的胳膊，当心惊了它，咬你啊！”
　　“什么朋友？”他呆呆地，出神地看着我的胳膊，当他看着我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的玉蛟时，顿时欢喜之情顿时溢于言表。两只大手紧张的搓着，好一阵子后，才悄悄地伸出一个像小萝卜一样的食指，想摸玉蛟，但是又怕玉蛟咬他，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我好笑地看着他，低头冲着玉蛟低语：“这是无尘，好朋友啊，你可不许咬他！”
　　玉蛟赤色双目像似不在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便将身体舒展开，慢慢地爬向了一旁的茶盘，伸头在茶盘和斋饭上用蛇信探了几下。
　　我这才恍然想起，玉蛟已经有两日未曾吃东西了，连忙用茶盏盛了些饭菜，又倒了杯茶，放在了玉蛟身前，见它乖乖的开始进食，我这才放下心来。
　　等我忙完，无尘重又将手指搭在了我的左腕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双眼。
　　不知为何，我见到无尘清澈的眼神这么怔怔地看着我，我竟然心里隐隐有了丝不安，究竟在我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师傅！”无尘的神色变得慎重，转身招呼启荣，声音里有一丝的不确定。
　　“嗯？”启荣想必也是听到无尘奇怪的声音，倏地张开眼，眼光里有着不解。
　　“这小女娃……似乎身体里还有落儿泪，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无尘面色突变，“不可能？”
　　“师傅，这落儿泪的毒很奇怪的，似乎是这一个月才中的……你知道，徒弟是不会弄错的！呵呵”无尘笑起来，看我我益发的感兴趣。
　　“落儿泪？”我狐疑地看看启荣，“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倭岛的内宫之物，一般是给嫔妃用的，对身体十分有害，我见到的是红色粉末，里面有些红花/汞、砒霜或□□什么的，主要是吃上一点点可以避孕。小剂量的用却可以杀死腹中的胎儿，而这些药大剂量的用可致人死亡。”启荣缓缓地说。
　　“这东西，平日里吃一点点，便可防一年，像这个小姑娘吃了好几次的，只怕还真没有了……”无尘看看启荣，用蒲扇般的大手挠挠光亮的大脑袋，有些不解，“师傅……“
　　月余？倭岛内宫之用？
　　这药丸……
　　“你这些日子吃了什么不明的药么？”启荣眼里透着一丝萧索，“为何会有人给你用如此下九流的东西？”
　　“除了不孕之外，还有什么不妥吗？”我听见自己冷冷的声音从天外传来，似乎是别人在说话。
　　“小姑娘，这说起来对人最大的坏处就是不能生小孩，可是它还有个世人不知的就是吃了这个药丸后，女子就会中毒，很快就会没命哦！”无尘傻傻地笑着，“呵呵，你是不想要宝宝还是想不开不活了？你好像吃了不少哦？”
　　“无尘！”启荣呵斥，“怎么如此絮叨，还不让施主吃饭！
　　我自东朝来到卢腊也就月余，这劳什子落儿泪一定在出发时就开始吃，我现在也没吃什么药啊，更何况是始出发就吃这落儿泪的？
　　脑中灵光闪现，我如堕冰窖，通身彻骨寒冷，突然省得这些日子，随我的只有小五和小珠，如果说吃药了，也就那个止痛的药丸。
　　那个药丸可是云沐天嘱了太医院的最好太医帮我制的……

　　“怎么会这样？”不由我喃喃而出，面色惨白，通身冷汗。
　　竟然真是他！
　　为什么是他？
　　如何是他？
　　原本林云告诉我他忌惮与我时，心里虽苦，但是还是有些希冀，希望他还是有些念着我与他的情分的。如今看了，却是丝毫都没有了……
　　启荣瞧着我，眼里流出悲悯：“不要想其他，你还是先吃些斋饭，我让无尘好好地给你看看，不必如此大恸。”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像有着漫漫的沙从头顶淋下，将我细细地困住，不能动弹，一丝一丝连呼吸也窒住，眼开始泛黑。
　　“他既是对你无心，你又何苦这般呢……”启荣轻轻地语音响起，“为何不珍惜眼前呢？”
　　我闭上眼，心里的苦漫漫上来，最后发现连嘴里都是苦味。
　　云沐天……
　　我如此对你，你却这样待我？
　　突然，手背被东西捣了两下。
　　我睁开眼，目之触及的是无尘两个清澈无比的关切眼神。
　　“你怎么哭了？”他奇怪地用手又捣捣我，“你是不想死吗？死不可怕的，可以去极乐世界，见佛主的！”
　　我摸上我的脸，发现触手冰凉，尽是潮意。
　　竟然是自己哭而不自知。
　　那无尘将一个小小斋碗里盛了些饭，又将那素菇与冬笋什么的，夹在在了碗中递给了我。“吃点，很好吃的！”
　　我一手接过碗，一手极快的将面上的泪擦干，拿起了筷子。可是，却一口也吃不下。
　　“我不问你药的来处，但是，这落儿泪甚是难除去。性命倒无虞，可是这以后要再有……却是有几分难了！”启荣拿捏着用词，踌躇着，拣些温和的话安慰我。
　　“这性命么……”我凄婉地朝启荣笑笑，“我已身中蛊毒，本来命就不长了，如今倒好，又加上这不能生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启荣和无尘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看向正在桌上慢慢吃饭的玉蛟。
　　“若……这灵儿成龙，则一切难事皆可迎刃而解了！”启荣慢慢地走向玉蛟，“只是不知这玉蛟究竟该如何成龙啊！”
　　“书中也没有！”无尘朝我耸了耸肩，“就说那天龙被封印，可以用主人心头热血来解。之前有人拼得一死，用自己的血将灵儿洗了个澡，不也没成……”
　　无尘的话说的极其有趣，我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原来真以为自己是不是用血太少，所以它没有成龙，如今看来，也不尽其然。
　　玉蛟听我们说起它，抖了抖小小的脑袋，赤目朝我瞧来，饱含深意，似有千言万语一般。
　　“无尘，将元丹取来。”启荣吩咐着无尘，“再将玉露也一并拿来吧！”
　　可是那无尘却似乎听见了什么，歪着脑袋。
　　“那是施主身旁的人。去开门吧！”真的吗？我耳中却什么也没有听见啊。
　　无尘将门打开，转身来到了一侧的木柜旁，打开柜门，取出两个小小瓶子，交到了启荣手中。
　　我无意识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想着从前，悱恻异常。
　　直到这时，我才听见远处有衣袂脚步声。
　　很快，便见到云沐风和天水站在了门口。我抬头看着两人，天水倒还依旧妩媚依旧，只是云沐风却显得有些有几分憔悴，原本一丝不苟的束发凌乱了，颌下也露出了暗青色的胡茬，焦急的眼神立刻落在了我的身上。
　　见我端着饭，他明显舒了口气，感觉他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我的眼对上了他的，蓦地心里一酸，眼眶便红了。
　　将心比心，情何以堪！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