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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真假
“我爹,钱叔钱姨都是这么说的。”我有些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小声说。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秦黎压低了声音,一副看见仇人的腔调。
什么凭什么,人证在,莫非你还想让我问天上的镇国公讨份物证么,还是说比她尊贵的人都死光了,就死无对证了。“那你娘可曾说,她是镇国公的庶女?”我问。
“是。”秦黎并未犹豫。
“那你可知道,镇国公一生只娶了正君一人,却有众多庶子庶女,那又是为何?”眨眨眼,我故作天真地问他。
“为何?”秦黎皱了眉问。
“那时,这院子里多的便是无父无母,阵亡将士的孩子,不少连姓氏都跟着改了,姓秦。”我笑道。
“你说我娘也是……”秦黎对此似乎并不觉得太意外。
“镇国公贴身侍卫的女儿。”我轻飘飘说出这几个字。
“可若是这样,女皇为何偏生挑了母亲,赏宅邸,赐封号,总不见的是随意选的。”秦黎似乎并不是不信,却也不愿就这样接受这说法。
“这个我也想知道,嘉佑三十七年,庶子庶女,灭门的时候,几乎全部牵连,你娘又是如何幸免的?”我像是随意问起,不知这样,算不算揭他们家的伤疤。
“嘉佑三十七年,我娘当时有孕在身,跟随我爹爹去了连州,因此得到我祖父庇护,才逃过一劫。”秦黎看了我两眼,缓缓说。
“西南连州,抚宁将军的地盘,天高皇帝远,倒真是避难的好地方。”合情合理,秦黎应该说的是真话吧。
“我娘当时有了身孕,被我爹强行扣下,并非是贪生怕死。”秦黎不忘加上这么一句。
“我明白,其实我也很崇拜你爹,年少成名,当年就是与秦家三子归德将军齐名,可为了保住你娘,自毁前程,然后,默默支持你娘重振秦家,可以说没有你爹,秦家还真不会有今天。”当年,爹爹就很敬佩他,而这些年来,爹爹也说,不是靠他周旋,以及他背后齐家的力量,秦家未必能安稳走到今日。
而我在秦家折腾到现在这样子,公公他也功不可没,我不喜欢他,并不代表我不佩服他的手段。
“你……”秦黎张了嘴,却又把话吞了回去,半天才说,“别人不知,会以为你才是秦家人。”
“哪里,你说笑了。有机会,我倒想听你说说你爹娘的事。以前听爹爹说,后来听钱叔钱姨说,我总有错觉,好像我也是秦家人一样,你可别笑话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还好是晚上,我的表情应该不会出卖我太多。
“爹娘的事,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说给你听。”秦黎好像笑了一下,又立即转开话题,“娘刚才提起,说你是小舅舅的女儿。没想到钱姨反应那么大。”
想套我的话,抱歉,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人。我低下头,语气伤感,“我爹的牌位还在这,你们却只念着那个人,你娘是,钱姨也是,当年的秦小公子还真是幸福的人。”
“那是因为娘一直认为那是她的错,让小舅舅代替她去了束州。”提到那个人,秦黎的语气都有些悲切。
“这没什么错不错的,都是命。”世上没有如果,爹爹总是说,他从未后悔他做的任何的决定,也从来没有怨过任何人。“而且,她当时怀了你吧。”
“我出生那日,正是束州城破之日,母亲前半辈子最重要的人一个不剩全去了,所以替我取名的时候,用了离去的‘离’的谐音。”秦黎垂下眼,淡淡地说,看得我真想一巴掌拍上去,真是个不知足的小子。
“那她后半辈子不还有你们么,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我还是没忍住,轻拍他的手背,“你有现在的日子,该多珍惜。”
“我并不是故意说这些,”他似乎也反应过来,略带歉意地笑,眼神温润,“竟然在你面前说这些,我的这些事情,跟你遇到的没法比。”
“其实也差不多,我小时候,娘也很宠我,只可惜她是察隅人,而我爹更是像欠了我什么一样,对我好的要命,只可惜,当年从察隅逃回来的路上,爹爹伤了身子,后来一直没能完全好。”其实,在爹爹去世前,我一直未曾经历过什么真正的苦难日子,以至于到现在,我依然不够强大。
“你帮我,是因为可怜我?”我微微侧头,意外发现他平静温和地笑着,有些困倦神色,却似乎很放松。
“是我受你恩惠太多,会良心不安。”他忽然垂下眼,语气有些僵硬。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故意折杀我的吧,我什么都没做,倒是你这样一说,于兰那边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看见我的笑容,他似乎越发不自在,别过脸,缓缓说,“于兰到底身处秦家军中,许多过命的朋友,通消息或是周旋,我们自有办法。”
挑眉,我又多管闲事,人家好着呢,我居然还为他们担心,果然还是我比较傻。我笑笑也转过脸去。
“对了,那白衣公子是谁?”秦黎忽然问。
“哪个?”我呼吸一窒。
“今天在十八盘隔壁,站在雨里的那个人。别说你不认识他,那时候你话都说不出来,满身的血,还朝他伸手。”秦黎毫不含糊,让我没有抵赖的余地。
“朋友,来十八盘听说书的朋友,估计以后也不会多见了。”我大概笑得很难看,不过还好,我的心一点都不痛,只是胃里隐隐又有翻滚的感觉。
“因为这次的事情?”秦黎看着我,斟酌着开口,“如果他对你很重要,那些事情,你应当跟他解释清楚。”
“不必,我们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倒是你跟于兰要怎么解释,今日之事,恐怕明日,谣言就会朝你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发展。”说起来,我都觉得这事不好好利用,实在可惜,只是人言可畏,太容易造成伤害。
“于兰跟了姐姐那么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不懂事故。秦家军中,不欲让人知道的事情绝对传不出来。现在,姐姐已经让于兰复职,谣言怎么出来的,我想她可能比我还清楚。”秦黎看着我的脸色,慢慢开口。
原来如此,人家都帮着编排我,我居然还担心人家,太年轻太不懂事故的原来是我。
除了笑,我还能做什么呢。
秦黎默默陪我坐了一会,欲言又止。调整情绪,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微微笑起来,“谢谢你,现在这么信我,告诉我这些。你没有受我的恩惠,我却承了你的情。”
“你总是这样,明明是个小丫头,说话却跟我爹一样。”秦黎忽然牵了我的手,郑重说道,“还记得么,那日我说你一直都是秦家人,这话我在祖宗面前说过,如果你也信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他这样子让我一下子有点晃神,随即轻笑出声,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愿意对我说这样的话,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你知道小穆在哪么?”我想了想,问他。我这样了小穆都没过来,有些奇怪。
“她跟着姐姐,已经住到军营去了。”秦黎看着我的表情,“想见她?”
“嗯。”我轻轻点头。
“好,我会尽快安排。”秦黎笑了,笑得耀眼美好,“那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本以为病了可以多睡,一早还是让人给唤起来了,来人偏偏还是秦黎。
“吃点东西,把药喝了。”秦黎锦衣华服,收拾妥帖,却掩不住脸上的疲倦。
“怎么了?”我问他。
“等下五皇女过来,说是来探望你。她要来,你总得准备着。”秦黎态度不太好,似乎也不待见她。
还看我,折腾我还差不多。五君要来,我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收拾起自己还得比平时用心。
“小黎你在这,我正找你呢。”秦孜忽然出现,拉了秦黎出去说话。
我使劲往脸上抹胭脂,断断续续的听见他们说什么受惊,什么没了,什么伤心伤身,然后秦黎黑着脸进来,秦孜堵在门口,看着我不说话。
其实我已经大概猜到他们的意思了。
秦黎闷闷站了半天都没发出声音,秦孜看着时间不对了,终于忍不住进来。
“小庄,察隅那帮混蛋实在是欺人太甚。娘好不容易想出对付他们的法子,只是要小庄帮忙,演一场戏。”秦孜开口,说着这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借口。
“我知道,姐姐。小庄愚笨,个中关键,未必能全部领会,姐姐只需告知小庄该做什么,小庄自当尽力,小庄只怕复杂,到时候除了纰漏。”我有些厌倦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巴不得跟她说,要我装什么,尽管说好了。
秦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了眼秦黎,上前,仔细吩咐,我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听得我心里一片冰冷。
这种天,坐在不通风的房间里,我裹着厚厚的外套,斜靠在软榻上,秦黎在我身后环着我的腰,时不时低头轻声细语,说着些有的没的事情。
我脸上的胭脂全擦干净了,现在的脸色,比我身上象牙白的外套更白,看得见青色静脉的手让秦黎轻轻攥着,一脸了无生趣的表情,窝在秦黎怀里,更显孱弱。
下人开门的时候,五君和疏勒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见到这两人,秦黎有些动气,捏我手的力气也大了几分,不用看,脸色一定惨不忍睹。“五殿下,阿部公子。”秦黎开口,扶着我,也不起身。
“免礼。”五君上前几步坐下,一脸关切表情,眼睛却直直打量我,“秦庄可还好,大夫说情况怎样?”
“大夫说并无大碍,静养一阵子就好了。”秦黎回答,听不出喜怒,只把我搂得更紧。我躲开五君的目光,对上秦黎的眸子,一阵难受,我一副怆然若泣的表情,浑然天成。
“小庄,别难过,你才这点年纪,孩子还会有的。”五君一副关怀备至的阵势,眼角的余光却早已落到疏勒身上。
而我完全不敢看疏勒的眼睛,我怕一看他,我就会露馅,我更怕,一抬眼,看到他信以为真内疚难过的表情,我会加倍的内疚难过。
自始至终,阿部疏勒什么话都没说,五君滔滔不绝,要我注意这个那个,我低着头,随口应者,其余,都是秦黎得体回话,虽然态度有些生冷。
末了,两人告辞,秦黎起身送客,我撑着坐起来,抬眼,平静五波,温言说着慢走。五君笑容皎洁,看着疏勒,疏勒看着我,毫无破绽的行礼,毫无破绽的转身。
等人走光了,我才往榻上一倒,累死了。
眼前出现一片阴影,是秦黎回来了。
“这次的事,我没想到会如此……”秦黎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
“好好跟她说,我觉得她会信你的。”我笑容明艳,胃里隐隐作痛。
“那你呢,十八盘那边可需要解释?”秦黎像是随口问。
“没关系,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小穆来了,再慢慢筹划。我支起身子,“能回去了么?”
嗯。秦黎点头,熟捻地拉起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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