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要

　　雷声轰鸣，暴雨不息，乌云遮月，黑夜吞噬了一切光亮，唯独拿一壁的星光毫无办法。

　　光，笼着；影，拖着。

　　可，人，尴尬着。

　　苏星质和楚熙渊就这样默默地对视，若旁人见此情景，必会觉得奇怪又可爱。细看之下，他二人的情态有着天壤之别：一个身子僵直，紧张得弯成了一把小弓；另一个唇角轻勾，神色泰然。

　　出乎意料的，先败下阵来的是楚熙渊，他低下头又开始挑刺。

　　苏星质一下抓住他的肩膀，焦急地叫道：“你到底是不是呀？”

　　他把目光重新放到苏星质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嘴角的笑容一点点绽开，像个狡黠的狐狸。

　　“还饿不饿？把这条鱼也吃了吧。”

　　他的语气那么温和平静，好像根本没把质疑放在心上。

　　苏星质板着脸，指着他，“不承认就是默认！”接着抢过烤鱼，咬了一大口。

　　“我不是。”

　　语气基本上没变，只是增加了几分坚定。

　　“那你为何那么了解雾敛教？”苏星质嘴里充满了鱼肉，含糊不清地道，“小楚，我的为人你最清楚，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了解你，你也该了解我。”

　　苏星质嘴巴不动了，鼓着腮帮子望着他。

　　楚熙渊从小鱼篓里拿出一条鲜鱼，边处理边道：“二十年前的雾敛教，确实是令人闻风丧胆、闭口不提的存在，但今时今日，你不是也随便能从评书里听到吗？至于星斗罗的事，都是我义父讲给我听的。”

　　苏星质一惊，“你还有个义父？”

　　对于他来说，楚熙渊的身世显然要比雾敛教的过往更吸引他。另一个显然，他已经相信楚熙渊和雾敛教无关了。

　　楚熙渊的手一顿，好似没料到他往这方面追问，不过既然是自己主动说起，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是，我是义父抚养长大的，武功也是他教我的。”

　　苏星质小心地道：“你让我治的人，可是你义父？”

　　楚熙渊瞥了他一眼，又继续烤鱼，“不是，是我义父的妻子。”

　　“你义父的妻子不就是你的义母吗？”苏星质关切地问道，“她得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楚熙渊摇摇头，“我，不太清楚。”

　　“那可能是疑难杂症了。”苏星质托着腮嘟囔了一气，突然站起身，朗声道，“我决定了，完成步大哥的遗愿后，先不回我家，直接去你家！”

　　楚熙渊脸色微变，放下烤鱼，“还是先回你家吧。”

　　“可是你义母她……”

　　“她都病了十几年了，也不差这一个月。”

　　苏星质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他。

　　“再说，她并非我义母。”

　　楚熙渊再次拿起烤鱼，不过他似乎走神了，鱼的一面已经糊了。

　　苏星质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楚……”

　　楚熙渊把烤糊的鱼放在一边，又取出一条新的，“糊的我吃，再给你烤一条。”

　　对方此刻的神色苏星质不是没看过，但不知为何，他什么也不敢问。

　　他咽下最后一口鱼肉，摸摸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无辜地看着烤鱼人。

　　*

　　翌日，雨住天晴，惨白的日光好似被剥掉了温暖，无法照拂想要继续生长的草木，小岛一地枯黄，秋意弥天满地地袭来。

　　苏星质紧跟在楚熙渊身后，几乎要将小岛走遍。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他乖乖地听从楚熙渊的嘱咐，望着他向一个小雨棚走去。

　　雨棚的门前杂草丛生，长藤细蔓缠绕在门上，好似门神一般守护着里面。

　　楚熙渊一一扯下所有遮挡植物，推门而入，片刻后，向苏星质喊道：“进来吧，很安全。”

　　苏星质跑过去，看到棚内的东西，忍不住惊喜地叫道：“小楚，你果然猜得不错，真的有条小船！”

　　说是船，不过是条窄小的舟，顶多能乘坐三个人，但看材质和做工极为坚固精细，就算在海上漂个十来天也不会散架。

　　“不止如此。”

　　楚熙渊登入船舱，搬出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是几个包袱。有几包发霉的粮食，有一包装的是火折子、小司南、蜡烛、骨哨等生存物品，其他的是些碗筷、镜子、首饰和衣服类的生活物品，还有一个里面是笔墨纸砚。

　　苏星质不禁感叹：“看来步大哥是真想和百里姑娘在这里过日子呀。”

　　楚熙渊淡淡地道：“但他到底没有把事情做绝，留下了这条小船。”

　　两人简单整理了一下船内的物品，在风平浪静的晌午，乘船出海，踏上了归途。

　　船虽小，但苏星质感觉比在之前的商船上快活多了。

　　步鹤准备的粮食早已无法食用，他们——主要是楚熙渊——就地取材，捕鱼充饥；夜晚，以海为床、天为被，星为伴，谈天说地——主要是苏星质在说——畅想未来。

　　“小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苏星质侧卧在船舱内，手撑着头，笑嘻嘻地望着楚熙渊。

　　楚熙渊闭着眼，仰卧着，懒洋洋地道：“我一直跟着你们。”

　　苏星质瞪大了眼睛，“步大哥内功那么厉害，你能跟得上我们？”

　　楚熙渊的眼皮蹦了一下，冷冷地道：“他毕竟受了伤。”

　　苏星质轻叹道：“也不知道阿媞和唐少侠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乘的船是我们的十倍大，你还怕他们被大海吞了不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星质完全躺下，“小楚，你说，逍然把一切都计算得那么精确，为何会将桑菱果遗漏在送给阿媞的小船上？”

　　还未等楚熙渊回答，他便兀自说下去：“可能是他迷晕阿媞，心存愧疚，才会百密一疏。”他似乎觉得有点冷，往楚熙渊身边挪了挪，又问道，“莫凝儿对于秦幽头发上的桑菱果有着完美的辩解，为什么还要剃光她的头发，扔在桅杆上？”

　　“若是为了吓唬向代真，这举动真是既冒险又疯狂。”他又往里移了移。

　　“还有，逍然死的时候，赵盾对他到底说了什么呢？他利用了张老爷，会不会内疚？或者说……”他一下来了精神，又翻过身，“小楚，你说逍然会不会根本就不是莫沙明的儿子，而是张老爷的？”

　　楚熙渊猛地睁开眼，一双闪烁着星光的眸子正牢牢地盯着他，看不全这张俏丽的小脸，甚至看对方五官也都好似争宠似的挤到了一起。

　　离得太近了！再多一分，简直要鼻尖对鼻尖了！

　　他想向后退一退，却听“当”的一声，后脑勺磕到了木头上。

　　“要不是有舱边挡着，我早就被你挤到海里去了。”

　　他慢慢吐着气，也许是声音太轻，听起来并不愤怒，反而有种说不出柔情。

　　苏星质怔怔望着他，好似没听到他的话。

　　楚熙渊感觉到身体某个部位的燥热，一下皱紧了眉头，叫道：“阿星！”

　　“啊！”

　　苏星质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逃也似的蹭到船舱的另一头，面朝木板，背对同伴。

　　经过这一夜，他觉得自己和楚熙渊好像隔了什么东西，不敢和他乱讲话，不敢和他靠得太近，也不敢和他对视，一旦无意中对上了眼，脸颊便会沸腾起来。

　　他们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他尴尬了两天两夜，特别是连着吃了十来顿鱼肉，他的心情就如被抓上来的鱼，白眼乱飞。

　　敏感如楚熙渊自然看出他的不快，但却不明白他为何不快。依着他的性子，若是遇到看不惯的事，能动手绝不动嘴，能动嘴绝不憋着，但竟能沉默整整两天，也算是天下奇观了。

　　不过，楚熙渊奉行的是“不主动”原则，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去问，何况这样板着脸、默不作声的苏星质比嬉皮笑脸、不让舌头晒满十二个时辰日光和月光不罢休的他更听话乖巧，起码不再顶嘴气自己了。

　　他们之间莫名又奇怪的气氛，是在购买马匹时打破的。

　　从下了船到步入集市，都没有万家和苍梧派的跟踪，但楚熙渊一向机警，能早一刻到达封州，就少一分危险，因此选择合适的交通工具尤为重要。

　　他牵着马缰绳，向一脸惊恐的苏星质喊道：“你到底上不上？”

　　苏星质把身子缩成了小虾米，头都快摇掉了。

　　楚熙渊差点笑出了声，故意轻咳一下来掩饰笑意，正色道：“封州距离这里有两百里，你想自己走过去？”

　　“我坐船过去！”

　　“看天气，这几天会下雨，而且封州城并□□头，你需在距离它三十里的地方靠岸，然后再‘走’过去。”楚熙渊刻意加重了‘走’字。

　　苏星质纠结了半晌，然后大叫一声，跑到马前，试了又试，最后气急败坏地嚷道：“臭马，我恨你！”

　　话音刚落，只觉得瘦腰一下被人握住，身子飞了起来，最后落在了马鞍上，他刚想说什么，却觉得身后多了个肉盾，小脸登时红霞满布。

　　“准备好了吗？”楚熙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沉、富有磁性。

　　苏星质红着脸点点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