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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成为戏班的头牌，相貌自不必讲，但与女子的温婉不同，逍然则是英飒锐利的：面部轮廓毫无拖泥带水；杏眼灵动，冷艳又柔媚；薄唇尖扬，傲气矜贵；身材极为高挑，细看之下，比苏星质还高出几寸。

　　她虽玉面含笑，却自带威严，道：“我方才听班主说，头等舱有客人点我们的戏，稍后等戏台搭好，需彩排一番。”

　　阿媞爽快地道：“我去通知其他姐妹。”

　　苏星质也当即道：“我刚入戏班，很多地方都不太懂，我先去戏厅适应适应环境。”

　　说完，他便忙不迭地离开了房间。

　　他们所乘坐的客船属于私人经营，船主姓齐，工社、小厮等大概有四十多人。

　　苏星质所住的房间在三等舱，戏厅在头等舱的餐厅旁，需经过甲板才能到达。

　　他甫一出舱，细密潮润的海风迎面吹来，时值黄昏十分，半天朱霞，粲然如焚，映着碧蓝的海水也有十分红意。

　　他有些怅然，喃喃自语道：“如此美景我却无心思欣赏，真是浪费啊。”

　　正在此时，只见一只五彩的鹦鹉向他飞来，他伸出一臂，那鹦鹉竟颇具灵性地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彩豆子！”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彩豆子，你慢些飞，我快追不上你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奔过来。

　　鹦鹉晃晃羽毛，张开嘴：“香喷喷，香喷喷！”

　　苏星质惊喜地逗弄鹦鹉，道：“原来你还会说话啊！”

　　“对不起姐姐，彩豆子打扰你了。”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道，“不过它最喜欢香香的东西了，一定是姐姐身上的气味吸引了它。”

　　苏星质见小姑娘很是聪慧伶俐，心生欢喜，将手臂向她伸去，笑盈盈地道：“彩豆子，去找你的主人吧。”

　　突然，一名年轻妇人和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出现了。

　　那妇人倨傲地道：“绾儿，娘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和三等舱的人说话。”

　　苏星质心中的不满瞬间溢出。

　　小姑娘听了母亲的话，一脸为难，“娘，是这位姐姐帮我找到了彩豆子……”

　　“对啊，不过是讲两句话而已，至于恼怒至此吗？我看啊，有的人自以为身份高贵，说话做事便目中无人起来，也不想想自己当初是个什么出身。”

　　说话之人的年岁比年轻妇人长上十多岁，她正被一女子亲密地挽着手臂，她们身后紧跟着一名丫鬟。

　　年轻妇人见那年长妇人出言讥讽，脸色愈加难看，冷冷地道：“大姐，女儿是我的，我怎么教，不麻烦你费心。甲板上风大，小心你的身子，妹妹我真担心你无法站着参加凝儿的婚礼。”

　　“你——”

　　年长妇人柳眉倒竖，刚要反驳，却被身边的女子插嘴道：“二夫人，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婶婶的。”她对小姑娘使了个眼色，“绾儿，快随你娘回船舱吧。”

　　小姑娘蕙质兰心，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拉着依然愤愤不平的年轻妇人离开了甲板。

　　劝和的女子和颜悦色地对苏星质道：“看你的装扮，应该是巧沁戏班的人吧？刚才二夫人对你多有得罪，我替她赔个不是。”

　　苏星质收起脾气，勉强笑道：“姑娘客气了。我刚入戏班，未能认得姑娘你们，是我的不对。”

　　女子露出恍然模样，介绍道：“我叔叔姓莫，我叫莫凝儿，这位向夫人是我婶婶，刚过去的秦夫人是我叔叔的二夫人。”

　　“原来是莫沙明莫老爷的亲眷，苏星儿有眼不识泰山。”苏星质并不诚心地作了个揖。

　　“凝儿！”向夫人板着脸道，“你与这戏子怎有那么多话可讲？”又对她身后的丫鬟道，“夏璃，扶我回房！”

　　莫凝儿颇为抱歉地对苏星质点了点头，跟着向夫人离开了。

　　苏星质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嘟囔道：“这莫老爷选女人的品味真是统一，老婆小妾的鼻孔都快掀到天上了。”

　　“你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也不怕苍梧派的人发现？”

　　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苏星质一转头，直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

　　“小楚！你怎么在这？”

　　楚熙渊嘴角轻扬，看起来心情不错，道：“我买了船票，自然在这里咯。”

　　苏星质的眉毛抽了抽，“我当然知道你在船上呀，你不是说要去侦查一下这里都有些什么人吗，怎么悠闲得来甲板上吹海风了？”

　　楚熙渊淡然地道：“用不着你给我分配任务，我心中有数。倒是你，戏厅那边，阿媞都找你半天了……”

　　“哎哟，我光跟这莫家婆娘生气了，怎么连正事也忘了！”苏星质一拍大腿，“我先走了。戊正时分，还在这里，我们不见不散！”

　　楚熙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住摇头，哪家闺女会像他那般粗鲁？

　　忽的，他收起了笑意，想起适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子。

　　“那人是……莫家大夫人的丫鬟……吧。”

　　*

　　苏星质来到戏厅，基本的背景板已经搭好了。逍然、阿媞和十几名姑娘正在排戏。

　　阿媞过来迎他，谁知船微微一晃，背景板轰然倒塌。

　　千钧一发之际，戏班的一名伙计翻身腾空，一脚踢中背景板，“砰”的一声，背景板四分五裂。

　　阿媞由于太过惊慌，不小心扭了一下脚，当即瘫倒在地。

　　众人大惊，急忙赶到阿媞身边。

　　苏星质查看了一下阿媞肿胀的脚踝，道：“需要冷敷一下。”

　　逍然一下将阿媞打横抱起，三人返回了房间。

　　由于逍然的表演戏份较重，她不得不继续回去排戏，临走前，她关切地嘱咐苏星质好好照顾阿媞，并且承诺，他们可以免除表演。

　　苏星质利用戏班有限的药材帮阿媞做了个冷敷包，放在她脚上。

　　阿媞见他神色有些奇异，便问道：“星质哥哥，你怎么了？”

　　苏星质有些不自在地道：“阿媞，逍然的力气真大，抱着你从头等舱走到三等舱，连粗气都不喘一下。她待你真不错。”

　　阿媞脸上潮红，道：“是啊，自我入戏班以来，她便特别照顾我。”

　　苏星质的感情生活单纯得如白纸一般，当年苏月典出嫁，他纵然万般不舍，但也能分辨出，自己对师姐只有亲情，衷心祝愿她能与万务青白头偕老。

　　因此他也一直认为，只有男女之间才会产生如此深刻又难以自拔的羁绊，可眼下瞧着阿媞和逍然，心头不由得一片迷茫。

　　阿媞猜到他所想，并未做过多解释，而是神秘兮兮地道：“星质哥哥，等你快下船时，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啊。”

　　苏星质苦笑了一下，这个“秘密”还用的着告诉吗？

　　阿媞轻叹道：“我为何没有继承一点爷爷的好身手呢？要不是步大哥救我，恐怕我半个月都爬不起床。”

　　“步大哥？”苏星质归拢飘飞的思绪，问道，“那个踢碎背景板的伙计？”

　　“对啊。步大哥和你一样，也是临时加入戏班的，不过他没有卖身，来这里打杂只是为了凑路费。”阿媞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苏星质见她困倦了，便道：“你累了就睡吧，估摸着第二天你的脚就会消肿。我先出去了。”

　　告别阿媞，他向甲板走去。

　　此刻夜幕低垂，繁星密布，好似将雨水冻结于苍穹；丝竹之声悠悠地传来，与浪声和谐得融为一体。

　　苏星质满怀心事地走着，恍惚间望见前方有一挺拔的身影。

　　夜风扬起那人的广袖长衫，也撩起他几缕墨黑长发，皎洁的月光镀上他俊美的侧脸，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是与生俱来的华贵和不可一世。

　　苏星质呆呆地定在原地，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好像“哗啦”一声，天上的银河向他的心坎倾泻下来。

　　“不是你说的‘不见不散’吗？为何迟到了？”楚熙渊见他像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便动身朝他走去。

　　苏星质别扭地转过头，夜色帮他隐瞒了通红的小脸。

　　“阿媞的脚受伤了，我帮她敷药来着。”他故意靠近桅杆，好让清凉的海风吹散他的燥热，“你有什么发现吗？”

　　楚熙渊轩眉一扬，语调轻松地道：“我看你这次凶多吉少了。”

　　苏星质一愣，“什么意思？”

　　“你可知这船上都是些什么人？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侠、帮主少说也有十来个，其中就包括那位钟帮主，并且我还看到他与其他人关系不错，由此可见，他们应该都知道你的事。”

　　苏星质故作镇定地道：“怕什么，我扮成了女子，他们谁也认不出我。”

　　“是，他们不识苏星质，可有人却在找孟云格。”

　　苏星质心头咯噔一下。

　　楚熙渊续道：“鹿霖镇的莫财主嫁女儿，夫家正是苍梧派掌门的二公子，他特意命弟子前来接应，所以这船上——”

　　苏星质一下抓住楚熙渊的肩膀，拼命地摇晃他，焦灼地道：“那我该怎么办？这船都开了，我总不能跳到海里，游回归元庄吧？”

　　楚熙渊猝不及防地被他晃动，情急之下，双手倏地捧着他的脸，将他稳定住，安慰道：“放心，他们从苍梧来，从未没见过孟云格，并且这些武林中人都住在头等舱和二等舱，与你接触的机会很少。”

　　苏星质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再慌乱，可却发现自己的脸被对方像捏只小□□似的捏着，登时心跳加速，赶忙挣脱开来。

　　楚熙渊微微握紧拳头，喉头滚动了一下，问道：“你……那边呢？”

　　苏星质心乱如麻的思绪被这句话骤然解开，极为严肃地反问道：“小楚，你说会武功的人是不是都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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