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華若夢

　　德妃寝宫，青烟袅袅，檀香弥漫。正有闲情，优雅的卧在锦榻之上的德妃，轻闭着眸子，心里却想着四阿哥胤禛的事儿。

　　之前，青藤的话语还在耳边旋绕——

　　“娘娘，四阿哥若是看上一个顺眼的秀女，您会帮着说说么？”

　　“您帮着说说的话，四阿哥心里不知该多高兴，不是为娶到顺眼的女子，而是娘娘您对四阿哥的事儿如此上心，四阿哥定是为此感动不已的。”

　　“娘娘，也恕青藤直言了，其实帮着四阿哥，也能让您和四阿哥亲近些不是么？”

　　“您就答应帮忙说说吧，而且您讨了儿媳妇，今后啊有儿媳帮您管着四阿哥后院的事儿，您也不用如此担心两位通房丫头了…”

　　其他的不说，德妃只将那句话听了进去“能让您和四阿哥亲近些”，青藤说的没错，自己本就一心想让胤禛娶到一位贤德的福晋，若是胤禛喜欢的，且由自己帮忙牵线，胤禛和自己的关系该是会更进一层的。

　　况且，青藤所说的那拉氏·夙恩，经人查过，是个不错的人，家世不错，且品行端庄，有资格做胤禛的福晋。

　　那么——

　　“田华……”眸子一睁开，便叫身边的下人。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田华本就在给德妃煽着扇子，德妃一叫，马上回应。

　　德妃伸手，田华马上将德妃扶了起来。德妃兰花手型揉了揉太阳穴对田华道：“这会子，皇上该是在西暖阁休憩，替我备轿子，去见皇上。”

　　“娘娘，何事儿如此焦急，今日您身子欠安，还是休息为好……”田华担忧的说。

　　德妃美眸眯了眯道：“四阿哥的事儿不得不急，快去备轿便是。”明日便是皇上亲自阅选，即使自己也在场，却不如早日知会皇上一声的好。

　　“是，奴婢这就去。”田华福了下身，快步走出去，跟门口的太监说了两句，马上回来伺候德妃行装。

　　很快，德妃便去了西暖阁。

　　今日，青藤并未随着四阿哥去书房，昨日和四阿哥说了，也因这事儿二人小吵了两句。而今日的任务便是去和夙恩说好消息，再看德妃今日的行动。当然，去和夙恩说好消息在后，见德妃去皇上那里，青藤才能确定此“好消息”是真是假，才能告知于夙恩。

　　而此时，见德妃备了轿子，青藤便知道是去见圣。

　　这才悠悠哉哉的准备出门，去储秀宫。青藤知道，德妃出马，万事无忧。

　　在书房的胤禛亦是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猜测不知道正不正确，不知德妃有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日有没有去见皇阿玛……

　　此时，胤禛担心的是德妃会不会帮自己，担心会不会早就忘记这件事儿了。以至于，胤禛今日被徐师傅说了多次。

　　还将张英气走了，顾八代脾气相对好些，说了很多关于专心致志的典故。徐元梦是比较严厉，不生气，而是说说说，说到四阿哥专心为止。到下学，胤禛都未专心的听课，只因一直想着……

　　今日胤禛的进学状况，都被胤礽看在眼里。临走亦和胤禛同。

　　二人再回去的道上都静默，每次都是胤礽等着胤禛说，而胤禛每次都等着胤礽先问，此次，胤礽耐不住性子，还是先开口了：“四弟，今后若再如今日一般，怕是皇阿玛拖你出去打板子了。”

　　胤禛顿了下，步子不停，侧头看向比自己高些许的太子道：“心里想着额娘会不会帮我。”

　　“青藤给母妃讲了，母妃定会去的，但能否成功……这就不好说了。”胤礽双手背于身后，八字大步十分平稳。

　　胤禛亦是背着手，而此时低了头：“其实，只要额娘去说了，我也就满足了，成功与否无所谓了。”

　　“不如此吧？不容易找到个顺眼的，怎能够无所谓？”胤礽含笑不信道。

　　胤禛红脸看胤礽道：“二哥不信作罢，我真的这么想。”

　　“好，就当如此。”胤礽眸子中含着不怀好意继续道：“不过，今次如此上心，连课读都不放在了眼里，你说要是让大伙儿知道了，还不得笑话你？”

　　“二哥，您莫不是要让胤禛出丑吧？”胤禛明显感到危机。“那就看你是否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了。”胤礽挑眉，眸子斜睨着胤禛。

　　胤禛忙道：“您问便是，我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如是有人问你要了青藤，你给不给？”胤礽语气有些沉，顿而二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似得。胤禛顿住了脚，胤礽稍微靠前，也顿住了，转头看胤禛，等着胤禛的答案。

　　“不给。”很坚决的答案，除非自己将其交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若绝对不会将其随随便便给了人。

　　“如果说二哥问你要呢？”

　　胤禛听此话，看着胤礽，许久。

　　思考后，胤禛准备说话，却被胤礽抢了先：“四弟，我只是与你玩笑，切莫当真。只是想知道，青藤在你眼中处于怎样的位置，如今我已知，你便不必回答我的问题了。”胤礽的话一完，便踏着流星步前行了。

　　胤禛在后看着胤礽的背影，一个略显萧索且孤独的背影，是胤禛这些年来一直追寻的背影，而此时，却有种要被某种东西摆脱的感觉，心中一阵慌措。踏着步子追随而上，走至胤礽身边：“如若二哥要，胤禛会考虑给。”

　　胤礽侧看胤禛，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眸中的笑意甚浓，而笑意背后却是怅然：四弟非真心说此话：“四弟果然是我信任的人。”

　　“二哥，您这是在试探胤禛？”胤禛蹙眉，原来信任是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衡量的。

　　胤礽闷胸笑了出来：“算是吧，不过我知道答案了。”算么？不算。他真的想要青藤，虽然只是一个矮个子的青藤。

　　“二哥的答案是算么？”是彼此间不可磨灭的信任么，是么？

　　胤礽不说话，心里却在说：答案就是，你舍不得给，无关其他。

　　胤禛本欲再问，却被前面慌慌张张往这边疾走的太监给引走了注意力。不片刻，那太监走近了，“噗通”一声在二人眼前跪了下来：“奴才请太子爷安，请四阿哥安，二位爷吉祥。”

　　胤礽依旧挺威而立，威言道：“有什么话，起来说。”胤禛亦是等着太监说话。

　　太监这才起身，哈着腰说道：“回主子话，方才奴才经过西暖阁听着了个好消息，这才急急忙忙与主子说。”

　　“什么消息？”胤礽蹙眉问。“主子，今次秀女之事，皇上已有定夺，主子给您选了侧福晋，也给四阿哥选了嫡福晋……”

　　“直接说是哪个秀女。”胤礽不喜欢小太监啰啰嗦嗦的。

　　这回太监利索的回答：“皇上给太子爷选的是内大臣之女那拉氏，给四阿哥选的是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氏。”

　　胤礽睁大了眸子，问太监：“你没有听错，是内大臣费扬古之女那拉氏？”

　　胤禛听了太监的话，不由的心里一揪。

　　“是，太子爷，奴才没有听错，奴才还知道那拉氏的闺名儿呢。”

　　“说。”胤禛冷言。

　　“回四阿哥话，她名为夙恩，那拉氏·夙恩。”

　　胤禛站立的腿，退后了两步：额娘，还是让自己失望了。

　　“你确信没有听错？”胤礽再问。“奴才没有，听的是真真切切。”太监本想住口，却继续说了：“而且，德主子也在西暖阁，与圣上说这事儿呢。”太监离开西暖阁，才看见德主子进门，想必就是说这事儿的。

　　胤禛眯了眸子，感觉周身全是冷气，心中有些寒，额娘在，而皇阿玛还将此事儿定了，这说明什么？也许皇阿玛早就定了此事儿，而额娘再去已经无用……胤禛嘲笑般的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竟然会完全信任额娘……

　　“好了，你下去吧。”胤礽示意太监下去，这才转头看胤禛道：“皇阿玛已经内定了，母妃也在西暖阁，说不定母妃会劝说成功，让那拉氏给你做福晋的。”

　　胤禛冷笑了下：“二哥，早说无所谓了，您怎比我还着急？”还未等胤礽说话，胤禛便道：“二哥，今日有些累，我早些回去了。”也不等胤礽说什么，胤禛带着太监们离开了。

　　胤礽看着胤禛的远去的背影，不由的笑了出来，这小子喜怒依旧实实在在的表现出来了，不过曾经是表情，而现在……只是暗自跟自己较劲儿耍性子了。

　　“爷……”胤礽身边的太监叫到。“去西暖阁吧。”胤礽道，说完便改了方向，去了西暖阁。

　　胤禛回了永和宫，进了书房，便在摔东西。玉娥大惊于四阿哥的脾气，今次是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怒的一次了。

　　“四阿哥，您是怎了？”玉娥心里着急，也希望青藤快些回来。

　　“没怎么，觉得不痛快。”胤禛说完，往房门傍边的柱子上踢了一脚，他感觉到了疼痛，且觉得疼痛之感很实在，也很爽。

　　玉娥拉住胤禛：“我的主子呀，您这是怎了，有什么就说出来，我们好一起解决，您一个人生闷气如此对身体不好啊。”

　　“没什么，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胤禛拂下玉娥的手说道。玉娥哪里放心的下胤禛一个人在书房，这次是拿脚踢，下次指不定用脑袋去撞，太让人担心了。

　　“奴婢不走，奴婢不出声，留下来陪您。”

　　胤禛纠结着眉峰：“真的不用了，你下去吧。”

　　“四阿哥……”玉娥想要继续说，却看到胤禛摆手的架势，也不好再说什么，也便迟缓的准备出门，从四阿哥身边走至门口，不过十来米，而玉娥却回头了十几次，最终走到了门口，还未开门，就见门被推开，玉娥心下才放心，青藤回来了。

　　“我回来了……”青藤才说话，就被玉娥挤眉弄眼的样子给搞糊涂了，以至于青藤说的这四个字，拉的很长很长。再看四阿哥的时候，青藤便知他心情不好，小声的对玉娥道：“姑姑先去吧，这里交给青藤。”

　　玉娥点点头，这才放心的离去，只要有青藤在，四阿哥的心情会好起来的。

　　青藤进门，将门反闩住。走至胤禛身边。率先给胤禛捶腿问道：“今儿怎么了？”

　　胤禛不说话。青藤只好继续：“四阿哥若不说，青藤猜好么？”

　　胤禛摇摇头。青藤笑了：“那青藤等着四阿哥说。”

　　胤禛点点头指了指方才踢柱子的脚：“帮我退了鞋，方才脚丫子踢得有些疼。”

　　青藤将胤禛的鞋退去，退去了布袜抬起来看了看胤禛的脚趾头，笑了下：“你去踢柱子了。”让胤禛换个姿势侧坐在榻上，而他背后靠在榻背上，青藤坐到了锦榻上，抬起胤禛的脚，揉起了他的脚趾。

　　“说吧，今日怎了？”青藤揉着胤禛的脚问，心里有些心疼。

　　“皇阿玛给我定了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氏做嫡福晋。”

　　“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氏…”青藤轻喃，旋即道：“哦，我知道是谁，和夙恩姐姐说话的时候，见过。而且夙恩姐姐说我眉眼间和李佳氏有些相似呢，我不信便注意了下，不曾想真的有些相似……”

　　胤禛蹙眉看青藤。青藤继续说：“今日娘娘去见圣上了，您知道么？”

　　胤禛点点头：“方才，二哥身边的太监说了，额娘也在西暖阁。”

　　“娘娘还在西暖阁，说明会给皇上说这事儿的，毕竟现在只是皇上内定，而没告知大家，这事儿能改。”青藤道。

　　“你说，额娘是不是今日早上就去寻皇阿玛了，而此时……还未回来，说明额娘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说服皇阿玛。”若是真心将此事儿放在心上，也许早就成功，何至于现在还在西暖阁待着？

　　“四阿哥，娘娘是您的母亲，不可以这么说娘娘的。”青藤小小的手，轻轻的揉着胤禛的脚趾，见胤禛这般说话，还在他脚心挠了下，害的胤禛痒的差点摔下榻。

　　“死丫头，别闹。”胤禛嗔怪。

　　青藤耸耸肩：“你将我的话听进去没？”

　　“听了。”胤禛有些不耐烦。

　　青藤询问：“那我继续啰嗦咯。”

　　胤禛点点头：“说吧，都习惯了。”青藤微微一笑：“娘娘今日身子不好，还是去了西暖阁，说明娘娘将此事儿看的比自己的身子都重要，你若再这般说话，真是让人觉得你无情了。”

　　胤禛听到青藤说额娘身子不好，不由的蹙了下眉，“你怎不早些说？”

　　“我早些说？”青藤继续笑道：“今日你去进学，我也是在娘娘走后才知道的，而且今日皇上政务繁忙，此时才见娘娘在西暖阁中，说明娘娘拖着带病的身子，一直等皇上空闲了才去面圣的。”

　　经青藤这么说，胤禛竟有些后悔，如此埋怨额娘了：“我不该乱猜的。”

　　“你知错就好，能改更是善莫大焉。”青藤露出虎牙。

　　胤禛摇摇头：“若额娘没有说服皇阿玛，我也认了，若是说服了更好……”

　　“四阿哥不能如此想，娘娘已经如此尽力帮你了，不论成败，你都该感激于娘娘才是。”

　　“我明白。”胤禛白了青藤一眼。

　　“那就好。”青藤拍了下胤禛的脚丫子道：“跟你说了，生气心里不爽的时候，去布库房，和布库们摔跤去，跟自己书房闹腾什么？”

　　胤禛抽回自己的脚，马上自己穿起了鞋子：“我乐意。”

　　“好吧，那下次我也乐意不伺候你。”

　　“你敢。”

　　“有何不敢。”

　　“……”胤禛不说话，看着青藤。

　　青藤蹙眉：“作何这么看着我？”

　　“你说李佳氏眉眼间和你很像？”

　　青藤摇摇头，起身将方才四阿哥摔得东西一一捡起，嘴里也说着：“不是和我很像，夙恩姐姐说我像她……”

　　“一样。”胤禛道。“不一样。”青藤反驳。“随你。”胤禛含笑，每次和青藤在一起，总能够让人心静，能够让人觉得舒畅。

　　“哦，对了。你瞧，这是夙恩姐姐送我的荷包。”说着，将地下的书捡起放在了书架上，之后从衣襟中拿出一个小荷包对胤禛道。

　　“绣工不错。”胤禛看了看还给了青藤。青藤也点点头：“比我做的好多了，下次我向夙恩姐姐请教去。”

　　“你做的也很好。”胤禛看着青藤。青藤红了脸：“以后啊，你就不必用我做的荷包了，你有福晋和妾侍了，而我呀就给我以后的良人做。”

　　胤禛听此话，心里一堵，却不知为何，“等你长大了再说，现在赶紧收拾书房。”马上便是悠哉样子，拿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嗯，四阿哥看书吧，这里交给青藤。”青藤看了眼被四阿哥弄的乱七八糟的书房，蹙了蹙眉，旋即气势昂扬的说。

　　胤禛点点头，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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