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

　　【吟诵】
　　Gardenia perfume, blows through my sails, out on an open ocean.
　　窗外是风雨欲来，淋湿翅膀的苍蝇落在玻璃窗上，不知不觉攀爬上角落的蛛网。蜘蛛忍住渴望缓缓敲打着丝网，却只见苍蝇振翅飞入细密的雨幕，余荡中只剩一片空荡。

　　男人合上手中的书，下午六点，肘边的苦咖已凉，门外准时传来声响。

　　“爸。”

　　孩子养大了。玻璃窗上倒影着他一身高挑白色西装，一尘不染，与自己对立的模样。
　　第一次见面才到他胸口，领在身边的时候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却颇有种宿命的味道。

　　“打扫干净了？”

　　那道白色身影只是缓缓走到他身旁，又蹲下将清俊的面庞搭在自己的手背上，纤长的睫羽像是蜻蜓的翅膀静静颤动，“父亲，你就没别的想问的了？”

　　【祈祷】
　　言语间，湿热的呼吸沿着指尖传到心房，像是在叩问一栋尘封已久缠满枷锁的古宅。

　　男人垂眸看着，不经意间落在自己戒指上的一吻，不知该怎么回，尝试像他小时候那样糊乱他的发窝，却被一只微凉的手紧紧禁锢住。

　　那一瞬，男人最先想到的是藏于衣袖中的匕首和暗格中的手/枪，但他最终都只是顺从地被养子另一只手牢牢扣住颈项，平常不苟言笑的面庞在此刻涨红乃至抽搐。

　　【审判】
　　——神啊，请不要让这场迟来的审判草草了之，它应是慎重再慎重，令所有人铭心刻骨。

　　他压制住自己的认了那么多年的贼父。
　　可是这双眼啊——依旧平静无波地望着自己，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倒映一条无能的疯狗，像是知道它将被永世囚禁，正嘶哑着声音，那么愤怒，那么卑微。

　　当一个人不得不恨的时候，每一处神经都仿佛在经受着拉扯，理智被掩埋在十年前那场大火之中，驻扎在这具躯壳的原始灵魂早已随父母一同消亡在那间充斥着血腥和腐败的狭窄公寓内，取而代之的可能是一名恶灵。

　　真的不知道吗？哈哈，还是不愿意知道……

　　【忏悔】
　　仁慈的父啊，请折去我的双翼，请原谅这条生来罪恶的灵魂——
　　是我自甘堕落，愿随他坠入那道燃烧着熊熊业火的深渊，原陪他遭受这灼烧，所有罪过有我一半。请降下最严酷的惩罚。

　　温热的皮层下动脉清晰地跳动着，心如擂鼓兴奋着，男人有些想笑，他合上双眼浑身肌肉不可控地颤抖，嘴巴张开无用地喘息，并非本意地做着无聊挣扎——

　　他这养子啊，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见第一面时就知道了，他若有翅膀应该洁白如雪。

　　于是魔鬼起了私心，他以仅存的耐心一日日学着如何去理顺那对洁白翅羽，笨拙地教习小天使怎样飞翔，藏好劣念将这一片雪白托举淌过最肮脏的暗流，带着他的小天使去见过冉冉升起的朝阳，却最终抵不住本性将日渐成长的天使锁进橱柜。

　　恶魔迫不及待地展现出自己最狰狞的獠牙和利爪，享受着那清凌眼神染上痛苦、欲望、憎恶与依赖。一直到此刻魔鬼才确定，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将自己从小天使的世界剔除，所有的所有会由这位尊敬的亲爱的天使替他记着恨着守着，哦还有痛苦着。

　　这便足够……

　　良久。凌乱的床垫上，青年人松开辖制，身下浴衣松散半身赤/裸的男人还在喘息，呛红了面庞脖颈。可怜下一秒又被重新捂住口鼻，掌下健康的麦色肌肤一寸寸涨得微微泛紫，四肢均被狠狠压制，暴起一根根难得脆弱的青筋。

　　汗水自身上人的下颚滴落，滑过男人颈部那四道将近致死的青紫勒痕，落入胸肌漂亮的沟壑，顺着起伏肌理弧度向下游去，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湿痕。

　　【堕落】
　　窗外传来阵阵雷鸣，骤雨倾盆而下，屋内昏黄灯光下从未有过的严丝合缝地贴合。
　　得逞的魔鬼张开灰白色骨翼揶揄地笑，心下魇足地撕咬上那瓣诱人温润。

　　暗与明的交织处伸出了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它搅浑一切所谓对错真假，唯独剩下某些潜意识中原始的野望和不可说的情愫还在叫嚣着，将那可怜的理智焚烧殆尽。
　　漫天灰烬中，是天使与恶魔的厮杀，他们互不退让，在彼此肢体上留下新鲜的伤痕，旧恨融成淌有圣水的利器插入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欣赏它在绝地绽放出来的惊艳谢幕。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
　　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要沉睡
　　争论不能解决在永无止境的夜
　　关掉你的嘴唯一的恩惠

　　挡在前面的人都有罪后悔也无路可退
　　以父之名判决那感觉没有适合词汇
　　就像边笑边掉泪凝视着完全的黑
　　阻挡悲剧蔓延的悲剧会让我沉醉

　　魔鬼是狡猾的，它最爱玩的游戏不过玩弄人心当中最柔软的部分，看着美好凋零直至僵化。

　　“你知道吗？嬉戏中，我看着所有人向左或向右，而停留在原地的还不知所措，丝毫没意识到死亡已然逼近。它是多擅长用你最引以为傲最珍惜热爱的杀死你。”

　　【诅咒】
　　燃烧的十字架上女巫还在哭嚎，这声音并不算哀伤，像极了乌鸦的鸣叫，刺耳、嘲讽、快活。
　　“我诅咒，诅咒天上的太阳，诅咒你们的灵魂永远在苦难的轮回中饱受煎熬。”
　　不知为何，她安静闭目的模样好像教堂内那尊受人膜拜的圣母，童贞被剥夺只余苦涩与癫狂。

　　院内一簇簇洁白被雨水打湿，浓郁腥甜的芬芳包裹其中，在不经意间挥发出。
　　“少爷，能由您亲手送别，老爷一定非常欣慰。”
　　伞沿下，青年人观望着这片茫茫雨雾，着一身暗沉的黑，就犹如一把出鞘的长刀，如那人所愿。

　　【永恒】
　　苍白修长的指节摘下一朵栀子花，慎重地别于左胸，沉默地守候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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