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那一年夏天，叶子十八岁。七月的太阳把这个南方的小城烤得滚烫。最后一天英文考试，路上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仿佛是要冲洗掉心中的浮躁。叶子的考室在三楼，坐在窗户旁边，桌面上刻着巴乔的名字。她望着窗外的足球场，因为禁严，球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旁边一栋两层的木制老房子就是叶子高三时的教室。教室在二楼正对着球场。一开春，下午两节课后都会有足球赛，场外敲空矿泉水瓶的、喊口号的，全从窗户传了进来，让老师们忍不住摇头。讲台下的人则一边埋头做题一边微笑。稚嫩的嗓门、迸发的热情，他们都有过，包括叶子，只一进入高三，一切都停滞了。
　　楼下的那棵丁香树，每到春天的时候，总是开了一树的丁香花，浅紫浅紫的颜色，风一吹就漂下来，散落了一地。丁香的紫和树叶的绿交错着，美地让人晕眩。那是叶子坐在二楼窗口最爱凝视的地方。爱情也许就有这么美丽吧，叶子想。
　　考试出来的时候只有点点的零星雨滴。终于结束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下午和室友们约好去上网。叶子打开聊天室，里面人不是很多，但是五颜六色的文字依旧在飞快地向上移动着。叶子在聊天室里迷茫地看着别人，忽然有个人走了过来，指着她的名字说：“Carol是什么意思？”叶子看见了他，一只可爱的企鹅，旁边写着：易。那是他的名字。
　　王菲后来在《流年》里唱到：“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晚上，叶子一个人在家。电话准时响了，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急忙地走了过去，伸出了手又缩了回来。是他，肯定是他。她问自己，她可以接吗？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她在期盼着什么呢？
　　电话一直尖锐地响着，三下、四下、五下……她捂住了耳朵跑到了阳台上。电话还在不屈地叫着，十一下、十二下……叶子蹲在墙角里对自己说再响三下我就接，十三下、十四下，然后，中间停顿了一秒、两秒、三秒、四秒……第十五下就这么消失了，没有继续。
　　是缘分吧，叶子对刘海吹了口气，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她回到客厅把王菲的CD放了进去。突然，电话又响了起来。不会是他了。于是她提起了电话“喂？”一个陌生男子的嗓音传到耳边“是叶子吗？刚才你不在？”温柔而低沉。
　　然后，在上个世纪的最后一个七月，生命也许是从这里开始颤抖。
　　易，在北方那个宽阔地让人窒息的都市，一个做IT的男子。而后叶子在另一个繁华的城市学外语，很多诗人惊艳过那里的美丽。他们相距了两千三百公里。
　　时光流逝到一年以后，叶子早上六点随着火车一起第一次到达了易的城市。
　　在摩天大楼下的花坛边，她坐了下来，这是事先约好的地方。她新奇地看着路边的一切。刚刚升起的太阳没有一点热量。叶子平静地面对这个陌生而梦幻的城市没有一点紧张。她一扭头发现了花坛里有小草把头搭了出来，可爱的酸酸草，纤细而又倔强。因为那个神话传说让她仔细地找了起来，四叶的、四叶的……
　　这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在经过叶子旁边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再也没有移动脚步。于是她抬起了头。逆着清晨的阳光，柔柔地，在那人身后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他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含笑地看着叶子。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一个干净而又含蓄的男子。她身上是一条印着黄色太阳花的Etam连衣裙，呆呆地在那里望着他。
　　然后，定格。
　　这一刻在叶子的生命里深深地烙了下去。许多年以后，很多人都不会在记得这些如烟往事，除了那个当时傻傻地女孩。她想也许那就是她在寻找的四叶酸酸草。
　　叶子说，我喜欢你的名字，易，“长安米贵，居之不易”而你却叫易。
　　他只是淡然一笑。
　　秋天，叶子又见到了易。北方干爽、晴朗的苍穹是家乡所没有的。天空的蔚蓝仿佛是忧伤的眸子要把灵魂也吸了进去，也几乎带走了叶子对未来的恐惧。
　　易总是爱从背后抱住叶子在她耳边轻轻地叫她的名字。每个夜晚她都卷缩在易的怀里熟睡，只要她一睁开眼易就会醒来。易说。
　　你眼睛一动，睫毛就会在我下巴上一扫一扫的，很痒。
　　咯咯咯……
　　她弯着眼睛就笑了，像两条水乡的小桥。
　　冬天,北方夜晚的寒冷让叶子的牙嚓嚓发颤。易一边把她的手卷在自己手心里放进外套口袋，一边心疼地看着她。叶子却仰起冻红的脸蛋对着易微笑，还说:“一点也不冷”。
　　那或许成了一生中最灿烂的日子。
　　可是，她预想到的结局还是来了。
　　两年后的一天。易告诉叶子他爱上了别人。那个女子为他放弃了一切来到了他的城市。他有责任照顾她。
　　他说，也许我们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叶子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暗淡了下来，静静地放下电话，空洞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心里仿佛有什么在劈劈啪啪地破裂，而她却始终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她一直知道，易注定只是她今生的一个异数，她无法改变。
　　后来，她收到易的留言：你的所有东西我都会保存的很好。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是可以代替的。
　　看后，她泪如雨下，旁边有很多的陌生人，这是分手后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她的城市。
　　其实，任何东西都可以被代替。爱情、往事、承诺、拥抱、亲吻……只是，无力自拔。
　　冬天转眼将至，那首歌，叶子最喜欢的歌。北京以北，热吻比风沙更绵密。而今冬季真的来了，她把冰凉的手放进大衣口袋,在那里易的手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圣诞节的那一天，城市里异常地下起了雪。她呆立在学校的腊梅丛中，仰望天空，毛茸茸的雪花一会儿就粘满了全身。她回想起易第一次带她去看雪的情景，许多往事在眼前纷乱地闪过。她突然轻声地说：“现在我很好，只是我的世界没有你了”。
　　四周空寂，漫溢着腊梅浓郁的芳香，没有人可以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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