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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
二中的操场是经典的四百米橡胶跑道，中间的草场被过分活泼的青春期少年的脚步日日磋磨，磨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可怜草皮。
午后阳光正盛，虽然已经立秋，但Y市向来四季不甚分明，太阳一大，温度依旧高得吓人。
就这么晒了一会儿，班上同学都甩了校服外套，只穿一件短袖在操场上四处晃荡。
林树也脱了外套搭在肩上，同几个同学坐在足球框周围聊闲天。
刚聊了两句，体育老师已经老远走了过来，喊他们去跑道上跑步热身。
留了林树一个人坐在原地。
高三的体育课很难得，老师并不需要安排什么，只要维护好秩序，把班上同学溜舒服了就行。
林树感觉这是学校特意开的小口，要不然高三天天埋在试卷里，迟早把人闷死。
林树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自从眼睛伤了之后，这不能做、那不能摸的，这让他本来就憋得要死的高三生活更显窒息。
这会儿身边没别人，他索性站起来四处观察一番，试图找点东西玩一玩，给自己放放风。
操场一角，体育老师提前给他们借了各种球具，摆放得整齐。林树摸了个篮球，抱着窜到了隔壁的篮球场。
篮球场也是有人上课的，不过林树人来疯，人家练投篮，他也跟着练，搭上话就聊，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上篮球课的两个班都是高一的，林树自带了一点高三学长的特别气质，几个和他一起打球的一口一个哥，把林树喊得有点飘飘然。
一个同学有点好奇他左眼上盖着的纱布，主动问：“哥，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林树“啧”了一声，有点不情愿说的意思。
但其他几个同学早就好奇了，听完一个人开口问了，其他人都把头转过来看向他，等他回答。
林树随手把手里的球砸向篮筐，想来个帅气的三分，但球砸到篮板，又给弹了回来。
林树伸手把球接了，虽然失落于这个球没让自己装到，但还是回答了他们好奇的问题。
“前几天那个通告你们看过吗？”
高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高一的小孩大都还没长起来，林树站在人群里就特别显眼，高得像个杆。
刚刚被他脱下来的校服这会儿松松垮垮系在腰间，打了个松散的结，以此衬托他格外放荡不羁的内心。
问过问题，他一只手托住球，打量了一圈学弟们迷茫的眼神，皱了皱眉提醒：“就是开除了好几个高二混混的那事，都知道吗？”
立马有人举手：“知道知道，听说打伤了两个人，有一个还进了医院……”
那人说着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哥，这么说你就是被他们打进医院的那个？”
“怎么说话呢？”林树不太高兴，“当时，对面是六个人，我和我那个同伴两个人。我们手无寸铁的，对方拿着那么粗的大棍子。我当时一下子就制服住了他们头，他们是仗着人多，才伤了我。”
他三言两语把那晚的狼狈状况全都归于对方人多势众，说完，见一群人都漏出惊叹的神色，林树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自己眼睛。
“不过你们也不要学我，该找老师就找老师，我这就是教训。”
他特意云淡风轻地叹了口气，篮球在手上转了一圈，又试着扔了个三分，这次中了。
小学弟们被他的高人气质迷得不行，脸上的表情简直变成了崇拜。
林树被这表情盯得更加上头，但还要负起责任来，吹嘘完自己的“伟大事迹”之后，他还没忘记教育了一番弟弟们，反对校园暴力。
见小孩子们都点头如捣蒜，他才跳过了这一话题，继续练球。
这么玩了十几分钟，他久违地出了点汗，刚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方也站在篮球场门口，一脸淡漠地盯着他。
林树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兴奋地冲他挥挥手，晃了晃手里的篮球：“同桌，来玩球啊！”
方也走了过去，但却没接他手里的球，而是看了一圈蹦跶着进球的人。
“怎么了？”林树感觉他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方也没说话，伸手去拉他手腕，拽着要往外走。
“哎——”林树有点着急，“你干吗？这还没玩完呢！”
他话音还没落，球场一个乱飞的球直直冲着他俩砸了过来，投球的那群人里有人喊他们躲开。
方也往前一步挡在林树面前，伸手把球接了，然后扔还回去。
对方冲他吹了个口哨道谢，方也这才转过来，神情严肃地提醒：“医生不是说眼睛的伤不能跑跳吗？”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听完他的话，林树松了口气，“这都十几天了，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再不动就生锈了这事，说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心虚。
说完这话，林树一边故作不在意，一边偷瞄方也的表情，想看他的反应。
方也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和缓，拉着他往外走，直到出了球场，才放开他的手腕，径自往前走。
步子急匆匆的，看着好像有点生气。
林树三两步冲上去看他的脸：“同桌，你生气了？”
方也忍不住慢下来，提醒他：“你别跑这么快。”
“那你要慢一点啊。”林树委屈，“你走这么快，我只能跑着追你了。”
方也愣住不说话了。
林树调戏人成功，往操场的方向走，边走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球场。”
“我刚刚看到你拿篮球。”方也说。
“刚刚你们不是在跑步吗？”林树纳闷，“怎么还能看到我拿球的？”
跑步的时候，方也时不时用余光盯着林树，自然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但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方也眼睛斜斜望天，语气淡淡：“不小心看到的。”
林树叹气：“好吧，那不玩了。”
他俩边聊天边走路，老远就听见操场有人喊“林树”的名字。
林树抬眼一看，果然是赵世界。
“呦~这不是今天和明天都不和我说话的赵世界吗？”他还没忘记上课之前这货和他说过什么，故意调侃，“这是喊我呢？”
“林树，你别欺人太甚啊！”赵世界都要把这茬忘了，结果这家伙又提了起来。
“我哪欺负你了。”林树笑着把手里的篮球扔过去，正好扔在赵世界怀里。
赵世界抱着球走近了，问：“刚刚去哪玩了？怎么又不等我？”
“隔壁篮球场。”林树指了指身后，“和高一的小孩儿玩了会儿球。”
“你这能玩球，疯了吧！”赵世界指着他的眼睛，“眼睛没事吧？”
林树无奈叹气：“我同桌训我就算了，你就得了，我有分寸。”
“我怎么就训不得你了。”赵世界摆着手指头算，“你十月生日，我七月，大你整整三个月，来，叫哥。”
“去你的。”林树推了赵世界一把。
赵世界刚想伸手推回来，林树突然捂住了眼睛。
方也率先发现不对，上前问：“怎么了？”
林树摇摇头：“没事，眼睛突然有点痛。”
赵世界也吓了一跳：“真的假的？去医务室看看吧！”
现在离下课还有几分钟，如果要离开操场需要和老师打招呼得到批准，赵世界说完，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体育老师。
方也顺势把林树扶住，看了赵世界一眼：“我带他去医务室，麻烦你和老师说一声。”
说罢，还没等赵世界反应过来，他已经把人扶走了。
这个关头，赵世界也不计较这些细节了，直冲向体育老师，说明林树的情况。
林树左眼只是有些胀痛，其实能忍，并不想两个人感觉得这么严重。
但他毕竟没有遵医嘱，刚刚还在篮球场里和人一起蹦跶，所以这会儿难免有点心慌。
他捂住眼睛，侧过脸去看方也。
对方好像比他还紧张，全程下颌紧绷，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肩膀。
过了两分钟，林树感觉到眼睛痛感慢慢消散了一点，他用手戳了戳方也的胳膊，示意他放松一点。
方也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太疼了，于是反而转过来安慰他：“没关系，马上就到了。”
林树觉得好笑：“我是让你别抓那么紧，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方也立刻把手指松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怎么疼了，虚惊一场。”林树宽慰他，“不用着急。”
方也点点头，前面已经到了医务室了。
医生在里屋帮林树看眼睛，方也就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林树走出来，冲他笑了笑：“没什么事。”
方也还是觉得不放心：“真的没事？”
“没事，相信医生。再说我又不傻，疼不疼的我自己肯定能感觉到的。”
说着，林树已经拉着方也出了校医室，刚走出去没几步，林树想起来什么一样，掏了掏校服口袋。
口袋里有一瓶常备的眼药水，他准备滴两滴缓解一下。
叫停了方也，他开始掀眼睛上的纱布：“我滴个药水，过两天休息，到时候我再去医院看看就行，放心。”
左眼的纱布已经盖了十几天，除了平时滴眼药水基本没掀开过，那只眼睛显然有点畏光，一掀开纱布就不自觉闭了起来。
方也往前一步帮他挡住光线，然后盯着他拧眼药水的手。
“我帮你吧。”方也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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