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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你等将转入战略研究科或经营研究科继续学业，以上。”
诸学生的表情失落与窃喜并存。
台上，国防军事学校现任校长——西德尼·席特列将学生们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有两个人的表情比较有趣。
一个是二年级的杨威利，已经预定会转入战略研究科，此时却一副被晴天霹雳击中的震惊摸样，另一个是一年级的叶慎思，对此消息不过是平静地眨了眨眼——察觉到来自上方的视线，她又眨了眨眼。
同样，她也将转入战略研究科。
席特列收回目光，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在脸上掠过：他听说过这个黑色头发的小姑娘。
应该说校长大人还不算孤陋寡闻。
在同期生乃至高年级中，叶慎思都称得上是一枚不大不小的名人。
有关的传闻不少，流传最广的当属战史研究科某次与外系的激烈冲突中——在满是血气方刚的好战分子的军官学校，这类科系间“友好交流”时有发生，不是太过分的话，教官们一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女凭口舌之利，不仅全身而退，甚至让其他科系的人在此后的“友好交流”中对战史研究科学员客气了不少。
她当时的发言大意是：……我认为诸位实无必要为一时之气逞一时之痛快，我等虽不逊，却将承担起编撰同盟军史的重责……诚然我等必会尽忠职守，客观中立，但细微之处若小有偏颇亦不足为奇……诸位，以为如何呢？
当一名论著获得校内外专业人士认可，被视为当然的未来军史专家的学员，笑眯眯的对你说出上述话时，已具备了震慑大多数人的力量。要知道能从同盟亿万同龄人中杀出重围，考入国防军事学校，可没有一个是傻瓜，会听不懂如此浅显直白的威胁。
这就是战史研究科一年级的“小叶学妹”。
想到这里，席特列不禁感叹最后几届战史研究科学员里还真是卧虎藏龙：约翰·拉普、杨威利、叶慎思……当然幼芽们最终会有几个能够成才，仍是未知数。
他很期待。
叶慎思可不知道自己给校长大人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印象。站在表情或多或少带点茫然的同学当中，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队伍的前排：
嘻嘻，杨学长的表情真可爱。
与轻易地接受了现实的学妹不同，杨只觉得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粉碎了，粉碎了，人生希望瞬间粉碎了。希望免费学习历史而进军官学校的杨，算是见识到了命运这个反复无常的老女人的坏脾气。
可怜的杨。
将杨威利青年此刻的心理变化猜个八九不离十，叶慎思为其抹了把鳄鱼泪：这是何等坎坷的人生啊，学长，请自由的……
有道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应该说出乎大多数人意料，连叶慎思都认定其不具备“领导者体质”的杨威利，在沉寂了数日后，很快重新振作，经由拉普和杰西卡的帮助，发起了名为“请求撤回废止战史研究科的决定”的运动。
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行动力。
可惜，应者寥寥。
“战术上十分勇敢，战略上无获胜可能。”叶慎思如此评价道。
话虽如此，对学长的殷殷召唤，叶慎思仍给予了热情回应。只不过在参加“杨反抗组织”的同时，她也不忘与战略研究科的女生们打成一片，短短几天功夫就亲如姐妹。当然，对学妹的这种“墙头草”行径，杨进行了深刻鄙视。
主要成员的表现尚且如此，难道杨还能指望那些欢呼着雀跃着投向他系温暖怀抱的普通学生，会对他的倡议有多少热情吗？
显然不能。
历史早已证明，与广大人民作对的，终究要被打倒，逆潮流而行的先驱者/大傻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最终，在现实面前节节败退的杨和拉普，被处罚花半年的时间，把即将关闭的战史研究科图书馆的藏书做出一份清单来。以一次学生造反的主谋者而言，这个处罚十分宽大，说是奖励亦不为过。
“从犯”叶慎思则得以逍遥法外。
杰西卡作为校外人员，更是没有收到任何处罚。
校长西德尼·席特列中将，这位身高约两公尺的壮年黑人，以威望与手腕著称。从对这件事的处理上看，可以说是一位明智而宽大的教育家。
对杨等人来说，实在可喜可贺。
此后，叶慎思加入学生会，担任风纪委员的举动，不能说和此事全无干系。而事件发起人的杨，在不情不愿地转系以后，精神状态与生活轨迹却持续往另一面滑落，或者说，早先被社会生活压制的本性开始活性化。
不过想必杨不会感到寂寞，因为性好惹是生非的学生，总是源源不绝的——
达斯提·亚典波罗，国防军事学校战略研究课一年级新生。当他首次以学弟的身份出现在杨面前，是在宇宙历七八五年十月的某个晚上。
同天晚上，他还遇到了已经成为学姐的叶慎思。
两次相遇，双重的幸运。
呃，也许……
这位开学仅一个月就挑战校规的勇敢新生，在翻墙时被轮值担任卫兵的杨威利发现，杨只是苦笑着放过了他。在他满怀感激之情地跑回宿舍的路途中，却差点与巡视的德森教官撞了个正着——这位新生生活指导主任，像只夜游的老猫，瞪大了眼睛寻找胆大的小老鼠。
拯救了他的是一只从角落的黑暗中伸出的手。
“新生吧，这样冒失可是不行的哦。”
确定德森教官走远了，挂着风纪标志的叶慎思，才松开手，笑眯眯地教育仍自惊魂未定的学弟。
其实我有一半是被你吓到的啊学姐。可怜的学弟缩了缩脖子，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黑暗中，某人亮闪闪的绿眼睛，委实惊悚。
“啊，今天我心情好，就放你一马。”啪的一声合上登记薄，不负责任的风纪委员拍拍学弟的肩膀，施施然走开了。
留下亚典波罗僵硬在原地，默默咀嚼这一晚的惊心动魄与跌宕起伏。
第二天，亚典波罗找到杨，表达了自己的至深感谢，顺便也从苦笑不已的杨那里，得知了另一位“恩人”的来历。
“需要我转告吗？”杨威利道。
“不麻烦学长了。”亚典波罗表达了希望当面“致谢”的决意。
遗憾的是，这天中午，叶慎思没到食堂吃饭。杨遂把学弟引见给了拉普，三人相谈甚欢。
波长相近的亚典波罗和杨，就像狼和狈一样，不知不觉间已厮混在了一起。而他与叶慎思的再度相遇，则发生在几周以后的一次战斗艇驾驶课上。
同盟军现役的主力单人战斗艇为 “斯巴达尼恩”型，定型至今已有近二十年，考虑到战斗艇漫长的研发周期可以说还处于壮年，至少比帝国军的 “王尔古雷”年轻。投入战场使用至今，不说全面压倒了对手但在技术上确是有几分优势的。
相关战术也比较成熟。
这一天的课程内容是编队飞行与空战训练。
看到屏幕上显示“你被击落了”，叶慎思郁闷地爬出模拟训练器。
训练中心里，已坐满了早先“牺牲”的学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墙上的荧幕。
荧幕上，为数不多的几架战斗艇还在战斗。
“这次有高手。”看到叶慎思走过来，一位平日相熟的学员往边上挪了个座，“不容易啊，你能坚持到现在。”
叶慎思客气了一声，坐下。
等她坐好，周围一圈人纷纷转过头，“你也来了”“我平衡了……”这样互相取笑。也就几分钟时间，荧幕上的战斗全部结束，电脑系统开始统计每个人的战绩。
“对了，是谁击落了你？”边上的同学问。
叶慎思一愣。
汗，忘了看了。
“是我。”身后有人帮她回答道。
众人回头。
说话的是一名铁灰色头发的少年。
从叶慎思的角度看，这位师弟浑身上下浮动着不安定因子。
另外，好像在哪儿见过。
“叶学姐，幸会。上次的事多谢了！”少年龇牙一笑。
恰好在这时，大荧幕显示出统计结果，最高击落数的取得者赫然是：
达斯提·亚典波罗。
哎呀哎呀，叶慎思敢以女性的直觉打赌：这家伙，会是个麻烦分子。
不幸言中。
学期末，一个名为“有害书籍爱好会”的非法地下组织，有幸登上了风纪委员会的黑名单。有消息称，这个遍布各年级、跨越众科系的不法组织，其负责人竟然是一名一年级新生。
不会吧。
叶慎思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亚典波罗学弟的形象。
接着她想起了与这厮沆瀣一气的杨。
不久后，某日在食堂，叶慎思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你们啊。”她无奈地耸耸肩。
桌对面的沙发上，三人一排摊开。
“是杰西卡告诉你的吧。”杨一副尽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真是不牢靠阿，竟然把消息泄露给敌人。”
他咕哝着。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内线”吗。
叶慎思瞟了他一眼，无比天真地问：“这个‘有害书籍’指的是什么，色情读物吗？”说罢以一种“我了解大家都了解”的暧昧眼光望着学长。
“噗！”杨一扭头，喷了亚典波罗一脸米饭粒。
“怎么可能，只是一些禁书拉，禁书！”顾不上瞪大了眼的学弟，杨摆着手，通红着脸辩解。
叶慎思哦了一声，好像相信又好像不相信。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杨立刻承诺“有害书籍爱好会”的地下书库会向其全面开放。他表态时，真正的“会长”在一旁冷哼不已。
被无视。
“说起来，你假期怎么安排？”杨仿佛突然想起来般，凑近了问学妹。
拉普注意到亚典波罗有些惊讶地看着杨。
“暂时没有安排，学长有好的建议？”叶慎思摊手。她的身世并不是秘密，同学里也有人邀请过她，被她一一谢绝了。
“既然如此，一起去亚典波罗家吧。”杨便这样说。
竟然不先问问我的意见吗？亚典波罗愤愤地想。不过他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叶慎思静静地注视着杨，过了一会儿她绽开笑容，欣然道：“好啊！”
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什么都清楚，杨威利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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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依然是存稿箱发文。
元旦快乐！2010年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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