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宠爱的alpha

　　镜头切入，短发少年背个布包从客车下来，沉默地向前走。脚下灰土沾满了他的鞋底，枯草七零八碎散在路边，拐下一个长弯，路梨看到了村口的老树。

　　早上大家还没开始干活，各家端了碗聚在村口，趁没有人注意到他，路梨低头快步从他们身后走过。

　　可没想到的是，老远便有人发现他，中年男人用筷子敲敲碗，“这不是老路家的娃么？怎么也不叫人？”

　　熟悉的老土话入耳，路梨顿在原地转身，众人正扭头打量他?，眼里满是鄙夷与探究。

　　“……张叔。”
　　?
　　“哦，放假啦？”张叔尖着嘴巴喝粥，路梨甚至能听到他咬断腌黄瓜时，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路梨不敢说出实情，他含糊不清地回应，“算是吧。”

　　张叔小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路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等他跑远了，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才慢吞吞地移开。

　　“……”

　　他家位于村子后方，无论离干活的地还是村口都有段距离。

　　大门虚掩，路梨轻轻推开遍布划痕的门，吱吱呀呀声惊动了安静的小院。

　　“谁？”

　　路父放下筷子扭头，看见门口的路梨，他干瘪的脸庞狠狠皱起，“你怎么回来了？”

　　“……报告要家长签字。”

　　他声音极小，路父没听清，“什么？”

　　“信息素检测报告，出来了，老师让家长签字。”路梨提高音量，书包里的纸如千斤重，令他不敢直视路父。

　　“卡！”

　　左辛皱眉，他不断翻动拍摄的片段。这是一镜到底的长镜头，无论是走位定点还是台词，年桁都完成得很好。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他演的路梨分成了两半，一半是路梨，另一半是扮演成路梨的年桁。

　　他们两人分开了，这看上去会有一种违和的分裂感。

　　“来。”左辛冲站在院中的年桁招手，给他看录制器，“到这为止，你完成得非常好。从这里开始──”

　　左辛调出面对路父时的画面，“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再精确一点，年桁说出信息素报告台词的下一秒，镜头里少年的表情发生细微的变化。

　　神情不再对一切瑟缩，反而透出一股淡淡的释然。

　　“你要知道，这个时候的路梨还不清楚，家里会对他的信息素检验结果，持什么样的态度。所以他现在应该是不安、纠结惊恐，唯独不能是解脱。”

　　年桁盯住镜头，原来当初知道检验结果时，他是这样的表情。

　　“抱歉。”

　　良久，年桁轻轻开口，“我再试一试。”

　　不愧是被戏剧学院的老教授都称赞的人，再一次开拍时年桁很流畅地就完成了左辛想要的效果，归功于他身上存在齐家独有的艺术细胞，以及天生对镜头的敏感度。

　　可左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再一次卡后，他让剧组其他人稍作调整，喊来坐在小马扎上，围观片场的步玉商讨。

　　年桁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攥紧身后书包的带子，他的演技还能看得过去，但不知为什么就入不了戏。

　　不知道年桁与祁念柏什么关系，扮演路父的董正平，本身也不是喜欢带新人的人。助理送上保温杯，他坐在一边不理会年桁。

　　这边左辛总算跟步玉交涉完毕，他抬了抬帽檐，“接着往下拍，各单位准备。”

　　下一场是路梨告诉路父信息素报告的事情，路母的扮演者是个获得好几次影后的女alpha，扮演起beta也是得心应手。

　　这次左辛没有跟年桁讲戏，起初他担心年桁刚拍，不知道怎么演。现在看来，是他的想法禁锢了年桁的施展。

　　“让你妈签，别来烦我。”路父收回眼角的余光。

　　布满油渍的桌子摆了一小盘蔫皱的花生米，里面几个零星的萝卜块被挑走吃净，只剩浑浊的汤。

　　说话间有人迈过门槛，路母端碗进堂屋，看到路梨时一愣，“你没上课？”

　　“签完字就走。”路梨小声。

　　听他这么说，路母第一个念头不是孩子需要签什么东西，而是──

　　“就为这种事情回家？你随便抹几笔就不就完事了，浪费车票钱，你以为家里那点钱够你挥霍？回去别坐车了，正巧你张叔也要去镇上，让他送你。”

　　路梨掏出那张检验报告展平，又从内兜抽出唯一一杆的中性笔，连同报告一起轻轻放在路母手边。

　　“老师认得我的字，这回不能自己签了。”

　　路家穷得连电灯都没有，昏暗的堂屋里，唯一的光源便是路梨的冷白皮。

　　啪──

　　筷子摔下，路母抓起纸，借着路父肩膀透过来的光打量。她不识字，但能看懂勾画的等级鉴定框。

　　路母抬头，路梨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路母甩了甩报告，“你是alpha，怎么都快勾到beta了？”?

　　“……”

　　“哑巴了？”

　　路母一拍桌子，路梨吓了一跳，他呆在原地，一时间接不上话。

　　“过！”

　　左辛举起喇叭叫停，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如果第一场的发挥，是有左辛指点，第二场年桁能靠几句台词便将大家代入戏，证明他不是想象中的绣花枕头。

　　但年桁总把自己从角色中抽离，导致演戏时，路梨不自觉染上了年桁的色彩。

　　这样做有利有弊，最起码不会令年桁入戏太深，可也会导致戏中与现实分不开。

　　这种情况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更为明显。起初，左辛还会耐心地跟年桁讲一讲，可他面部表情越来越僵硬，最后竟然犯忘词这种低级错误。

　　左辛暴脾气上来，他摔下耳机抱臂盯住屏幕，杂音通过耳麦扩散到片场各个角落。

　　“十一点了，大家休息吧，剩下的下午再拍。”左辛丢下一句冷脸离开。

　　演员们散去，场务送来今天的盒饭，小李拿了一盒放在桌子上，“年老师，左导就这个狗脾气，您甭理他昂。要我说呀，您第一次演戏就对镜头这么敏感，以后不得是影帝呀。”

　　被小李的话逗笑，年桁怕拖累剧组的愧疚稍稍平缓。

　　看他翘起的嘴角，小李不禁再次当了颜狗，“好好吃饭，下午咱们加油。”

　　还要安排其他人的饭，小李抱着箱子离开。打开盒饭，不知是不是有祁家投资的缘故，里面除了两荤三素外，还带了份汤。

　　但年桁一口都吃不下。

　　他仰头眨眨眼，将盒饭放回剧组的泡沫箱里。响午时分片场没人，年桁拐出小院，沿围墙慢慢走。

　　其实，跟之前那个小公司待遇相比，左辛的话算不了什么。可大家对这部剧的期望很高，年桁不想因为自己，拖累整个剧组的进度。

　　乍暖还寒时，身上的校服并不挡风，年桁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看一望无际的田野发呆。

　　身后有脚步响起，年桁以为是小安，他没回头，“不要告诉念柏，我没事。”

　　“不告诉什么？”

　　来人坐在低一点的石头上，从年桁的角度看，正好能看到他滚圆的后脑勺。

　　步玉手臂后支，他抬眼，“你不好好吃饭还是被左辛训？”

　　“……”被薄荷味信息素激得头晕脑胀的记忆还未消散，年桁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步玉懒洋洋的声音萦绕周身，“贴了好几层信息素隔离贴，这都能闻到？”

　　听他这么一说，年桁才轻轻吐出一直憋着的气，“步老师。”

　　“嗯。”

　　虽然年桁跟他没有话说，但一来就走也太不礼貌，索性手放在膝盖盯住路边的蚂蚁发呆。

　　而步玉偏头，便看到这幅景象。

　　留长发时，年桁的面容是会让人屏住呼吸的美。可当稀碎的短发垂在他额边耳际，校服宽大遮住了单薄身板，少年的眼睛清澈见底，步玉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可他脸上还是满不在乎的深沉，“我高中拿到信息检验报告时，医生断定我二次分化将会是beta。”

　　听他这么说，年桁歪头，“alpha也会分化成beta？”

　　“不无概率。”

　　步玉长腿一伸，“讨厌我的人高兴坏了，好像alpha就有多高人一等似的，像个疯狗到处散发信息素，就不曾想我如果是beta，连他们的气味都感应不到。”

　　即使对步玉的陈年旧事不感兴趣，年桁还是表现出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后来呢？”

　　“后来？我的分化期结束很快，但没有一人陪在身边。结果等我出门时那些疯狗都傻了，还有黑子因我是alpha大批回粉。”

　　步玉勾起嘴角，“那个时候我觉得还不如分化成beta，闻不到任何人的信息素多清爽自在。”

　　“但路梨所处的环境，注定不能让他产生这种想法。得知自己闻不到任何人的信息素时，他第一感觉应该是恐慌。这点，你后来做得很好。”

　　年桁小声道谢，步玉接下来的一句堵住他剩下的话。

　　鹰眼锁定年桁，步玉单腿曲起，他目光犀利透彻，“路梨不应该会在面对路母时卡壳，他虽沉默寡言但有自己的傲气。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你把自己的遭遇片面代入路梨身上。”

　　“──所以我猜测，你是不是，不擅长回答别人对你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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