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崽崽今天也不想登基

作者:北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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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楚荣回到皇后宫中,楚威也安顿好哭得梨花带雨的绿衣女子,看着天色不早,不便多在外逗留,回了静嫔处。

      静嫔正在屋子里捏着手帕转着圈踱步,急得额角冒汗,终于等到宫女通禀楚威回来,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她坐回扶手椅,见楚威风尘仆仆回来,莽莽撞撞地进了屋,拿起桌面上喝了一半的茶水灌进了肚,不禁训斥道:“早跟你说了不要喝冷茶,怎么总是不听,喝坏了肚子怎么办?”

      楚威毫不在意地将茶盏放回去,往椅子里跷腿大喇喇一坐,说道:“母妃不要过度紧张,你皇儿体格这样好,回回武术骑射都拔得头筹,哪里还能被一碗冷水撂倒了?”

      静嫔冷哼一声:“不要太自信,如今楚霄那样受宠,将来皇上定要着重培养,超过你还不是早晚的事?你还只当这头筹永远是你的?”

      楚威对太子之位没兴趣,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的绿衣舞女,因此对静嫔面上的不甘表示不能理解:“儿臣又不是能治国理政的人,母妃何苦要替儿臣操心?”

      皇儿不争气,静嫔只觉得胸口发闷。

      他倒是日子逍遥得很,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了在宫中立足经历过多么残酷的事,能凭借诞下一位皇子抬了嫔位,叫其他人都能高看一眼,已是她的幸运。可她的人生不会一直这样幸运下去,楚霄成了太子,就是她最大的不幸。

      宁贵妃一入宫就得宠,谁人看了不眼红,想拉她下水的人不在少数,否则她在后宫一日,自己就无异于身处冷宫,要被高位者践踏终生,孤独老死。

      静嫔针对宁贵妃做的原本不多,但唯独一件事,对宁贵妃却是致命的,她当初天真,受人蛊惑买通一位御医,在她的保胎药中加了一份隐毒,服用两三个月就会导致失胎。

      怪的是,药物明明没错,宁贵妃腹中的楚霄却没被打掉,好端端生了出来,还成了太子……

      只是下药这事不能为人所知,若不慎暴露出来,宁贵妃绝不会放过自己,以及他眼前这个不知内情没心没肺的皇儿。

      如今静嫔和楚威没说两句话总要生气,真有些不愿再管,只是要离开时,忽而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她脚步一顿,靠近楚威,味道更加明显了。

      静嫔气得肺都要炸了,捏着帕子的手直指向他,质问道:“你身上哪里来的脂粉香?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好好的功课不学,怎么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要是叫皇上发现,咱们娘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重重喘息几口,声音尖利:“说,这次是哪里来的女子!别又是哪宫里的小宫女,你不嫌丢人,母妃还要脸!”

      思及上次楚威竟然和凉妃的宫女搞在一处,她就抑制不住地发怒,上回为了平息这件事,花了自己不少银子,才算堵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口,现在凉妃凉了,她能稍稍放下颗心来,谁知楚威就又给自己捅别的篓子!

      她说到动怒处,站都站不住,双膝一软坐了下来,手臂搭在扶手上直叹息,然而楚威并没太在意,只是斜觑她一眼,淡淡道:“母妃反应有些过度了,儿臣已经到纳皇子妃的年纪了,提前找上一位合眼缘的,这不也是孝顺您和父皇吗?”

      静嫔听得气血上涌:“那你倒是好好给本宫找上一位,不是今天一个明天一个,没个定数!况且你父皇不是没给你推荐过好人家的女儿,你却不情不愿,找各种理由拒掉,我看你是根本没有纳皇子妃的心思,怕她管束你没法再花天酒地!”

      楚威嗤笑一声:“那是父皇不了解儿臣,儿臣还要好生练武读书,找位皇子妃放在宫里,不就分了儿臣心思吗?”

      这正是楚威之前用来拒绝皇帝的借口,话说得好听,可其他人不知道,楚威天天在静嫔眼皮子底下,她能不知道吗?

      不光如此,她更知道,楚威在女子身上花费的金钱珠宝不计其数,若是将来查账,他根本说不清楚,而以他的大手大脚,恐怕到时自己把所有月例和体己钱拿出来,都根本不够填上的。

      静嫔担心他,更害怕自己被牵扯进去,心下后悔,又是愤恨,当初楚威年纪小时,按照大凌朝的规矩,她身为嫔位,有资格选择自己抚养皇子,可她仍将静嫔交给奶娘教养,为的是不因孩子牵扯太多精力,有时间花在争宠上。

      谁知争了多少年,什么也没争到不说,再从奶娘处要回楚威时,他就已经不服管束了,自己越是恨铁不成钢,他就越是对着干,几年下来,叛逆更甚,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静嫔只觉得无力,不愿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正殿。

      回到内室后,思来想去,依旧不得不管,必须想办法采取行动,这也是在自保,于是她招来身旁的体己宫女,叫她悄悄探探楚威的新相好究竟是什么人,如有发现立刻来报。另外,还要防止这个消息被其他人尤其是其他娘娘皇子知道,她要确保,楚威不能成为旁人手中刺向自己的那柄利刃。

      刚交代完,宫女应下,随即禀告说:“娘娘,奴婢得了消息,方才太后送了许多贵重的好东西去云央宫,这可是这么多年头一遭。”

      话音刚落,静嫔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你这消息没错吗,确定是云央宫?”

      宫女点点头,肯定地说:“就是云央宫,奴婢亲眼瞧着一二十只红木箱子被抬了进去,东西瞧着挺沉的,打听了一位公公,里头送的都是上好的物件,平时皇后想要也还没有的,这次全给了宁贵妃。”

      静嫔愈发感到不可思议,思索片刻,仍然想不出原因:“不会,太后向来不喜欢宁贵妃,连带着太子都有偏见,好几位皇孙都能随意进出太熙殿讨要好东西吃,唯独没邀太子去过,上回去了,听说还是因为一朵花责骂了太子。”

      如此一来,这事确实不合常理,宫女低了头,不知该作何回答,静嫔则沉思片刻,严肃道:“你去打听打听太后送这些厚礼究竟有什么由头,如果她对太子真的转变了态度,问题可就大了。原本宫中唯一可牵制宁贵妃的人就是太后,太后坐镇,宁贵妃多少还能收敛些,可现在太后要是忽然站在太子这一边,成了宁贵妃的坚实靠山,本宫还真难以想象,太子长大以后,宁贵妃在后宫该是多么无法无天。这将来要是明琪连皇后地位都保不住,或者因为宁贵妃权势太大而名存实亡,遭殃的也有咱们呐!”

      宫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看来这事并非明面上送礼这么简单,还意味着后宫阵营可能有了新的变化。如此一来,自家娘娘不光有站错队的风险,之前的事被扒出来,也就全完蛋了。

      思及此,宫女双腿有些发软,小心翼翼问:“娘娘,咱们的事不会被发现吧?”

      这一问,戳中了静嫔的痛处,她何尝不担心,可现在不能灭自己威风,于是故作云淡风轻道:“怕什么,楚霄这胎不是好端端地生出来了吗?之前宁贵妃喝的药早就进了她的肚子,涉事太医除掉了,篡改过的药方也都销毁了,哪里还有一点痕迹?”

      宫女默然想想,这么说也是,就算说起也没人信了,楚霄囫囵个生了出来,就证明没人在胎上做过手脚,唯独……当初静嫔叫自己除掉篡改药方的太医,她因为受过对方恩惠,心软放掉他一马,只想法子叫他出了宫。

      宫女虽有几分心虚,但心情很快平静下来,太医知道参与那件事有多严重,且自己千叮咛万交代过,肯定不会回来,所以其他证据一除,的确就万事大吉了。

      静嫔宫里正说着太后送礼一事,那边皇后的宫人,也很快听说了这个消息。

      此刻皇后正端坐在无数烛火照明的正殿,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半晌后,她控制不住情绪,搁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颤抖。

      她尤其不能理解的是,太后竟然把昨日犯错的宫女交到云央宫叫宁贵妃处置?太后对宁贵妃有多厌恶她再清楚不过,好不容易找到借口给予的惩戒,怎么还没两天,就转了态度?难道太后对明家的信任帮扶,在此刻有了动摇?

      皇后越想越觉得古怪,这怎么可能?上次去太熙殿,明明一切还好好的,太后对楚荣的喜爱也是不胜言表。

      皇后神志有些恍惚,甚至总觉得下人带来的这个消息不真实,兀自消化了好一会儿,期间询问了好几次消息有没有错,最终得到的都是肯定回复。

      半晌后,她实在坐不住,径直吩咐宫女:“时候尚早,咱们打道去太熙殿看看太后。”

      宫女听出皇后话里有话,担心以她的脾气,口无遮拦再说出什么话来,到时惹恼了太后,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抬头看看窗外,连忙劝道:“娘娘,天已经黑了,太后用完膳想必睡得早。”

      皇后忽地笑了一声,听得宫女有些发怵,她冷声道:“本宫还没愚蠢到这种地步!”

      宫女见皇后反应这样强烈,自知说错了话,忙不再开口,扶她起身,起驾去太熙殿。

      太熙殿内,太后散步消食后,回到偏殿,坐回软塌,特意叫人准备了果盘甜点,吃着宫女剥好的瓜子仁,一副悠然姿态,仿佛在等什么人。

      尔雯在一旁站了会儿,颇有几分好奇:“太后最近每晚总要听一段折子戏,怎么今儿推掉了?”

      太后摊开手,接过尔雯递来的一捧瓜子仁,一口气送进嘴里几颗,笑笑:“哀家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皇后那里去了,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坐不住。”

      尔雯似有所悟,正要答话,忽然听见宫外有人通报,果然是皇后来了,时候还真巧。

      太后吩咐通报的太监,叫皇后径直进入偏殿,随即叫尔雯沏杯茶过来。

      皇后克制住脸上表情,看似与平常无异般走进殿内时,太后已经坐直了些,将核桃酥推至皇后面前,问:“皇后怎么这么晚来了?”

      皇后笑笑,看着这核桃酥,想起太子今天也吃到了,心情顿时如被浇上一盆冷水,笑容僵在脸上,但怕被太后看出来,仍然努力压下了不自然的表情。

      她拈起一只核桃酥,委婉道:“每回来太后宫中,这核桃酥都是百吃不腻。只是臣妾说这么晚过来,是想念核桃酥了,太后恐怕会不信。”

      太后仰面笑笑,说道:“哀家为何不信?不过这样的好东西,总藏在自己宫里不好,也该叫更多人尝尝。今儿哀家就给楚霄送去了两盒,他身为太子,还没尝过哀家宫里的点心,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皇后不知该怎么答话,佯装轻笑两声,拿起茶杯掩住了唇,啜饮了口茶水,道:“太后慈爱,太子定会喜欢。”

      太后知道她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看了看她微微发青的脸色,索性直接说道:“哀家宫里的消息传得向来快,想必哀家往云央宫送东西的事,皇后已经听说了。”

      皇后一听这话,茶杯落于桌面的时候都碰出了响声,显然是有些慌张,可她现在也不能否认,太后的反应,明显是知道自己的来意,才吩咐人大晚上做好了这些点心。

      但她仍有些心虚,不敢抬眼去瞧太后,只好撇开视线道:“臣妾听说了,月离平日里看着人挺乖巧,谁知竟能做出这种事,实在为人所不齿,太后明智,得知真相后将人送去,又送去东西作为补偿,正是该做的。六宫能如今日般和谐,正是倚仗太后奖惩分明的功劳。”

      太后听她这话,面露满意地点点头,道:“皇后可知,六宫和谐并非一日之功,还要你和哀家共同努力才是。”

      皇后连忙回答:“那是自然。”

      说话间,她又有些口渴,可能是方才大动肝气的缘故,努力压制但还是上了火,见室内宫女都被支出去,只有自己拿起茶壶沏了茶,吹了吹,喝下一口。

      太后等她喝完了这一口,才继续缓缓道来:“明琪,哀家对你什么样你可以扪心自问,你今天有六宫之主的位置,也有享用不完的荣华富贵,应该能够满足了吧?”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太后继续开口,语气却有了几分严肃:“你不是外人,哀家就直说了。以你直率的性子,又藏不住心事,若不是哀家在你身后,根本走不到今天,所以你要知道,凡事适可而止,好东西不能都是你的,应该懂得见好就收。”

      这话可就是明晃晃地提醒了,皇后不明白为什么太后突然转变了态度,过去虽没明说,但对楚荣的喜爱是明面可见的,她还以为太后愿意保楚荣上位,怎么现在看来竟然不是,而且似乎还要劝自己不能去动太子之位?

      皇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沉沉地“嗯”了一声。

      太后知道她心有不甘,自己这话不一定能起到作用,但她该说的还是要说到,也算尽了护佑两位皇孙的责任:“哀家在宫中争斗这么多年,有些道理知道得还是太晚,但好在,总算是明白了。哀家好意提醒,希望皇后也能尽快明白这个道理。”

      身旁无数烛火摇曳,照得室内通明,皇后却从光影里看到了一丝不真实,她抬起头看着太后,只觉得太后的面容瞧不真切,总像是隔了一层纱似的。

      她想要动怒,却又不知道该朝谁发火,心底忽地涌上一阵无力感。原来自己那样指望楚荣,楚荣的太子之位却那样轻易旁落,后来她这样信任太后,太后却转移了青睐的方向,这叫她心头更加充满了愤恨,对宁贵妃和楚霄的不满以极快的速度飞涨。

      她桌下的拳头攥了又松开,松开再攥起,手指都快要抠出血印来。

      她原以为,太后送厚礼去往云央宫,的确是有什么该送的缘由,自己稍作试探,她就会表明楚荣仍是自己的好皇孙,定会尽力护着,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后没有安抚,没有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反而把她的心思搅乱了,这让她有些茫然无措,摸不着头脑。

      太后同样观察着皇后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皇后被她从小看到大,任何反应都逃不出她的眼睛。因此,尽管皇后努力强忍,却仍然不可避免地被她捕捉到了情绪变化。

      太后心中默默感叹,看来皇后对于太子位置的执着,比自己原本认为得还要强烈,是以今晚这般提醒,皇后难以接受,连一句讨巧话都说不出,只闷闷地勉强应答。

      如此心不甘情不愿,太后就不得不把事情讲明白了,告知缘由或许皇后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明白她是在顺应天命,真正地保护她和楚荣。

      她因此将睡火莲奇异开花、太子身现异光和柳相师卜算出的结果悉数告知,皇后先是面露惊讶,随即情绪似有软化,感慨道:“太后此等剖心之举,叫臣妾听得惭愧,臣妾狭隘心思,方才竟没能听懂太后隐言。”

      太后一笑置之:“若不是这次太子的事,哀家早已从后宫事务中脱身出来,每日吃喝赏乐,倒也悠闲自在,皇后也该如此,该管的事管,不该管的就别揪着不放,早一天看明白这些无妄之事,就早一天卸下心中负担,哀家旁的心思没有,只希望你和楚荣平安顺遂,至于什么家国大事,就叫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

      又坐一会儿,时辰不早,太后该睡下了,皇后便离开了太熙殿。

      坐上车辇后,她情绪比来时平静了许多,庆幸的是,太后内心仍然爱重自己和楚荣,只是迫于其他原因才决心放弃,转向楚霄。

      皇后垂了眼睫,脑中思绪转得飞快,然而现在楚荣上位,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了。太后不参与没关系,她年纪大了,本就该颐养天年。

      随着车辇行进,皇后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无论那些异象卜算是否真实,太子之位她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太后用心良苦,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按常理说,顺应天命是能保护自己和楚荣,可现在不是常理,宁贵妃和自己是死对头,她若能顺利扶楚霄上位称帝,自己和楚荣仍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倒不如拼个大的,或许能逆天改命。

      何况,她皇后的命不也是后天改的么?自小算命先生就从未说过她有龙凤之命,进宫这事本就不可能,可她还不是靠着太后运数好,一步登天成了皇后?

      就算自己命里没有,可贵人相助,借旁人的运数,照样能成就大业。

      皇后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佐,完全笃信改命的说法,只是皇帝和太后都偏倚楚霄,自己势单力薄,现在发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了太后帮扶,她头一次明白,自己强势直接的性子对太子之位毫无益处,否则连太后都能轻易看穿,皇帝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她谋求的是大事,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定要韬光隐晦,缓步行棋,至于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可得好好筹划一番。

      回到宫中,天色已经浓黑一片,皇后却没歇着,去书房找到楚荣,他尚在读书,却有些困意,脑袋在桌面上方一点一点,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从前见他如此,皇后嘴严却心疼,会直接叫他回房去睡,可如今心思已转,径直用手拍了拍桌子,将他唤醒,严肃说道:“打什么瞌睡?今天晚上不要睡了,把这些背完,明天本宫要抽查书文。”

      楚荣被这话猛地一惊,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迷蒙的困意,抬头看向皇后:“母后,可是儿臣好困啊……”

      皇后见楚荣不情愿,念及他早晚会知道,索性也不瞒着他,将今晚的事和盘托出:“荣儿,母后告诉你,如今你我已经在太后这里失了势,倘若再不努力,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但你不要忘了,皇帝要选的是千古名君,谁若有这样的潜质,谁才能真正走到最后,如今楚霄还小,皇帝还能被天命一说蒙蔽眼睛,可将来大了,若是他事事不如你,就算是天命又当如何?荣儿,咱们唯一的机会就只有将来凭实力说话,倘若你所有方面都能超越楚霄,何尝不会让皇帝有所动摇?所以,若你想站在哪个位置上,就要比其他人付出加倍努力,母后也想让你回去睡觉,可如果每晚都早早休息,放任楚霄去接受最好的教育,就是在斩断我们所有的前路,荣儿可知母后苦心?”

      这番话刚落,楚荣便忽然不困了,他想起每次去太熙殿里太后对自己百般好,还以为她也能如母后般永远守着自己,没想到却如当初的皇帝,曾对自己像楚霄那样怪爱,可如今只能旁敲侧击地告诉自己,不要觊觎太子之位,只能做好辅佐君王的人臣。

      想起皇帝的话,楚荣突然感到一阵寒心,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太后竟也如此这般,难道自己身边的人都将一个接一个远离?

      楚荣这样想着,眼眶泛起了红,他无法接受现在这样的结果,但也明白自己只有像母后那样做,这是不依靠任何人而靠自己的路,也是唯一一条能看到希望的路。

      楚荣眼前有些模糊,狠狠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压下去,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对皇后说:“母后放心,儿臣一定好好读书。”

      皇后看他这模样,知道他已经被说动,楚荣是个懂道理的孩子,知道了该怎么做,自己也就不用操心了。

      只是她担心楚荣困了会影响读书,于是叫来宫女,叫她准备一碗茶放在桌旁,困了就喝上一些,晚上就能多支撑一会儿。

      等茶准备好,皇后就回身离开了,但这一晚,她也彻夜难眠。

      楚荣的教育不能光靠他自己,虽然他颇有潜质,但也需要良师辅助,她要想办法好好替楚荣私下找找老师,在课业之余安排好,提前学习军政治国之策。

      只怕皇帝将朝中最好的资源都给了楚霄,因此自己要找的人一定不能从现有朝廷中的人选,而且博学□□程度要不亚于楚霄的太师太傅。

      皇后在床铺辗转难眠的同时,楚荣还在背诵,整个皇后宫殿灯都熄灭了,他的房间因烛火点亮仍然显得亮堂堂,连一旁守夜的宫女都困了,打起了瞌睡,暗叹哪怕是荣华富贵加身的皇子也真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云央宫里,楚霄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越过宁贵妃跑下床,去盒子里抓那核桃酥,吃得嘴角都沾满了酥皮屑。

      宁贵妃听见声音,睁眼的一刻看到的就是他往嘴里胡吃海塞的一幕,腮帮子鼓鼓地一动一动,当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想起今日还要去想太后回礼,宁贵妃忙叫宫女进来伺候着楚霄洗漱完毕,带他乘上车舆去往太后宫殿。

      进入太熙殿,太监们将一只鱼缸从车上搬下,里面游弋着两条尺寸较长的花色锦鲤。

      将回礼呈给太后时,连她这样见过许多珍稀玩物的都不禁面露惊讶,听说是楚霄亲自钓上来的,更是对他赞不绝口,称他身上真是好运连连,有此皇孙,正是大凌社稷之福。

      宁贵妃在一旁观察,这次进入太熙殿,太后的态度截然不同,虽没能明晃晃表现出来,但此前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依然不减,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笑意。

      她亲自带着楚霄前往宫殿各处,介绍自己从各地找来的奇花异草,还有一些类似黑兔和变色蜥蜴的小宠物。

      楚霄看得十分欣喜,瞪着这些东西眼珠一转不转,连宁贵妃拉她都不愿意走。

      见他如此喜欢,太后再割舍不下也得送了,谁叫他是大凌未来的希望。只是宁贵妃哪里再敢收东西,本来就是来回礼的,再捧回一大堆该如何是好?

      何况虽然楚霄喜欢,但他毕竟是小孩子脾性,说不定喜欢一会儿,过段时间就没了兴趣,如果宫里养这么多动物,照顾不过来,养死了又跟太后没法交代。

      如此想着,她便婉言拒绝。

      太后看出了宁贵妃的忧虑,只好说霄儿若是喜欢,再来哀家宫殿就是。

      宁贵妃应了声是,不愿再叨扰太后,找了借口匆匆带楚霄离开。

      回云央宫的路上,楚霄把这车窗往外看,万湖园占地面积极广,在这宫里待的几天,许多地方还没有去过,只是沿途看见便觉得云雾缭绕,似风景画般。

      经过一处林子,整肃的土地地面上,是一片绿油油的秧田。田间几个农人正在劳作,楚霄看他们据着锄头挥起又落下的样子,饶有兴致,很想下车去看。

      忽然,楚霄远远瞥见田埂中央站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便从车窗伸出手去,指向那个小孩,对宁贵妃说:“母妃,儿臣要下车!”

      宁贵妃思考片刻,楚霄长到一岁多的确还没怎么和同龄的孩子玩闹过,而自己小时在父亲府中,却有几个很好的玩伴。

      入了皇宫,皇子都很少能和其他孩童接触,只能在自己宫殿那一亩三分地读书玩耍,当初在皇后宫殿,宁贵妃还未怀胎之时,就曾看到楚荣独自在宫殿书房一坐就是一天,用膳都要留在书房,不能踏出一步,不免有些心疼。

      她不希望楚霄像宫中其他皇子们那样,又念及万湖园中的农人都是原本此地的住户,被皇家征用后留下了一些憨厚老实的,由内务府负责管理,御膳中品相味道最好的蔬菜果实就是由他们种植,算是自己人,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因此她点了点头,示意车舆停下,随即带着楚霄走上了那处田埂。

      楚霄平日走得挺稳,但这里的土地间凹凸不平,一脚踏下去,瞬间栽进了田埂边儿的土沟里,但他不哭不闹,自己爬起来,又朝那男孩走去,顺便伸出满是泥土的手,对他说了句:“你好哇!”

      宁贵妃在一旁看着,没有靠近,楚霄要交朋友,就由着他去,否则就要扰了他的兴致。

      只是那孩子近看,比楚霄还是要大一些,应该有两三岁的样子,性格比楚霄沉稳一些,犹豫片刻,没有正面回复楚霄,而是蹲下身,看着地里的秧苗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楚霄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他:“我叫楚霄,之前你不认识我,现在不就认识了嘛?你叫什么?”

      男孩顿了一下,说:“我叫赵蒙。”

      赵蒙从土包上移开视线,看向楚霄,他身上的衣服不知是哪里的锦绣绸缎制成的,滚着一圈金边儿,其上还绣着龙纹麒麟纹,应该是万湖园某处院子里住着的贵人家的小孩。

      再低头看看自己,穿的却是麻布衣裳,坎肩只到肩膀,两只手臂打着赤膊,露在外面晒得黝黑,裤腿挽起到膝盖,一双小布鞋满是泥泞,一看就是在泥土地里摸爬滚打时间久了。

      赵蒙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但很快就收了回去,他指向远处正在挥舞出头的男人说:“这是我爹,我跟着我爹一起来锄地除草。”

      楚霄看看他,伸出两只指头,上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可你这么小,怎么能拿得动那么大的东西?”

      赵蒙似乎被他的话都笑了,低头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比我还小?”

      楚霄不甘示弱,上前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发现自己的确只到对方脖颈处,于是只能承认:“我是比你个子矮一点……但是我很有劲儿。”

      赵蒙不信:“你这样的贵公子,天天娇生惯养的,怎么可能比我有劲儿?我天天跟着我爹在地里跑来跑去,干的重活可不少。”

      楚霄仍然小了摇头,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露出白皙的小胳膊道:“可是你没有肌肉。”

      赵蒙捏捏他的手臂,肉松软松软的,说道:“你不是也没有?”

      楚霄也伸出手,捏捏赵蒙身上的肉,片刻后,他笃定地点点头:“我是没有肌肉,但是我有劲儿。”

      没有肌肉怎么会有劲儿?赵蒙被他的话绕晕了,这小弟弟说话虽颠三倒四的,但是倒挺有意思,于是他提议:“要不我们掰手腕试试?放心,我知道你是贵人家的孩子,不会用太大力气,只要待会儿你肯认输就行。”

      楚霄却一挺胸脯:“我不会认输的,我一定会赢!”

      两人找了块儿高些的石头,盘腿儿坐在边上,将两只小胳膊放上去开始掰手腕,但是一使劲,赵蒙就感觉不对了。

      对面这小孩竟然能和自己持平,他明明看起来肉嘟嘟白乎乎的,没怎么干过活,怎么确实还挺有力气?而自己干农活出身的,怎么能输过书香世家的孩子呢?

      于是他打定主意要赢,这会儿满脸都在用劲,咬着牙猛地发力,楚霄手臂果然倾斜了一下,眼看就要落于下风,但他“啊”地一声奶叫,似乎给自己加了力气,马上又将手臂掰了回来。

      两人再次开始僵持不下,就这么一直掰了一刻钟的手腕,连赵蒙都觉得手臂有些酸麻了,终于主动提议暂停。这场掰手腕就以两人平局为终结。

      从石头处走开,楚霄也抱着发酸的胳膊,心道刚才掰的时间的确有点长了。

      但他心里却有些兴奋,以前在云央宫离没有人肯和他一起玩儿,那些宫女太监不管做什么都让着自己,真是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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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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