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远在别离中

　　初三早晨，天刚蒙蒙亮，难得今天江松月起得比寇清听早。寇清听朦朦胧胧中感觉人起来了，他翻着身声音嘶哑的问道：“哥哥，你起这么早干嘛！”
　　江松月拉了点窗帘，看着窗外道：“你也快起来吧！我们去爬山。”
　　寇清听伸着懒腰爬起来，明显没睡醒，两眼发呆的坐在床/上。江松月边穿衣服边提醒道：“快点。”
　　两人磨磨蹭蹭下到楼下，老江已经起来，看两人下楼问道：“吃哪个？”
　　寇清听打着哈欠回道：“我想吃大肉包。”
　　老江切了一声，回道：“问的是剩菜剩饭吃哪个？”
　　江松月拎着背包道：“我吃面。”
　　寇清听也跟着回道：“我也吃面。”
　　老江转身回厨房，江松月拿着背包跟在后头说道：“我来煮，爸，你帮我准备点上山的东西，还有我们要去庙里，拜神的东西的也准备一下。”
　　老江接过背包，问道：“你俩起这么早，是要去爬山啊！”
　　江松月系上围裙开始煮面，回道：“嗯，带清听上去看看，还个愿。”
　　老江抿着嘴拿着背包出去了，寇清听趴在桌上睡眼惺忪的问道：“老爷子，江松月在弄早餐吗？”
　　老江“嗯”了一声，拎着包去了后面的杂物房。寇清听将脸转向另一边，看着窗外眼皮直往下掉，等江松月把面端上来，他就着桌子又睡着了。
　　江松月把面轻轻的放在餐桌上，倾身看着寇清听。脸贴着桌面，小嘴张着，睡得正香。他不禁一笑，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脑子里飘过那时的回忆。
　　“你是跟周公拜把子了吗？”
　　“我娶了他女儿你信吗？”
　　“那姑娘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把笔还给我，下次戳死你，我都不会伸手救你。”
　　“就不还你，戳到就算你的责任。”
　　“无赖。”
　　想着想着江松月就笑了一起来，寇清听睁开迷瞪瞪的双眼，问道：“面好了？”
　　江松月伸手在他头发上抓了抓，回道：“好了，无赖。”
　　寇清听撑起身子，不解的问道：“什么无赖，你一大早骂我干嘛！”
　　江松月笑道：“那个娶了周公女儿的无赖。”
　　寇清听先愣了一会，而后也笑了。拉过面碗调皮的说道：“挺能记事啊！八百年前的事还记得。”
　　江松月在他对面坐下，搅着面回道：“你不是也记得。”
　　两人笑了起来，老江拎着背包从杂物房出来，看着两人问道：“笑什么？”
　　寇清听回道：“笑哥哥记性好。”
　　老江“嗨”了一声道：“他一向记性好，过目不忘。”
　　接着三人都笑了起来……
　　江松月指着路，寇清听开车，两人行驶了三十多分钟到了山下。江松月指着前面的一家农户道：“车停那，我们从旁边上山。”
　　寇清听去停车，江松月站在路口等他。停好车走过来，接过江松月肩上的包，看了眼眼前的山，问道：“哥哥，你以前常来吗？”
　　江松月望着山点头道：“嗯，奶奶过世后，基本一年会来一次，出国后就没来了。”
　　寇清听将包背好，问道：“山上有什么？”
　　江松月淡淡的回道：“其实也没什么，最初连庙都是破的，路都没有。奶奶在的时候，常说这个庙里的神明很灵，她腿脚好的时候也常来。第一次来是帮奶奶还愿的，还了愿又许了愿，接着就每年还愿许愿，就每年都来了。”
　　寇清听似懂非懂道：“哦，那我们今天是来许愿还是还愿？”
　　江松月提脚上山，道：“还愿，以后不再许愿了，我已经没愿望了。”
　　寇清听急忙跟上，路还是不太好走，虽然相比以前修宽了，路边的杂草树木也处理了，但不是水泥路。路上坑坑洼洼，很多地方还很湿滑。不过空气特别好，在山下看只有满眼的树木，两人慢慢往上走，就能看到烟雾中若隐若现的朝阳，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还有底下零零散散的各处屋房。
　　寇清听扶着江松月，爬了近一个小时，江松月开始喘了。寇清听笑道：“哥哥这体力看样子不行啊！”
　　江松月扶着他的手臂，笑着回道：“不能跟蛮牛比。”
　　寇清听也不生气，拉他的手用力，将人拉进怀里，挑着眉问道：“蛮牛不好吗？”
　　江松月搂住他腰，笑着回道：“蛮牛好，蛮牛背我吧！”
　　寇清听立马转过身，弓起身，转过脸笑着道：“来呀！”
　　江松月笑道：“真背啊！”
　　“当然。”
　　江松月也不客气，还真的跳了下去。寇清听胸前背着包，身后背着宝，脸上挂着笑，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毕竟是山路，脚下也打滑，没十分钟，寇清听就顶不住了，一身汗。
　　江松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蛮牛，顶不住了吧！”
　　寇清听喘/着/粗/气，弓着身子站在原地，双腿屈着，还在打颤。转头回道：“江松月，你得～减肥了。”
　　江松月朝他头上用力一拍，从背上跳了下来，道：“自己不行还嫌我重。”
　　寇清听背上一松，齁着身子在原地喘了半天。将背包往地上一甩，把外套脱了，也往地上一甩。瞬间觉得舒爽了很多，长嚎一嗓子。随后道：“换你背我。”
　　江松月拎起地上的包，往肩上一甩，快步往前走，丢下一句：“嗯，你在那慢慢等着吧！”
　　寇清听捡起地上的外套，笑着追了上去。
　　又爬了将近一小时，终于到了山顶。寇清听看着另一边的水泥路问道：“江松月，那条路不是可以上车吗？”
　　江松月漫不经心的回道：“是啊！”
　　寇清听跳了起来，大声吼道：“能开车上来，你为什么要带我爬？”
　　江松月瞥了他一眼，回道：“这样才心诚。”
　　说着往庙里去，寇清听回头看了几眼那边的水泥路，生气的跟上。庙虽然这几年经过翻修，但还是很破旧。外面池塘里常年养着娃娃鱼，江松月伸长脖子，发现没有了。他指着池塘跟身后气鼓鼓的寇清听说道：“以前这里有娃娃鱼，现在没有了。”
　　寇清听没什么心思听，他累死了。还一脚泥，就着旁边的水坑在弄鞋子。江松月直起身子，看了眼四周，感叹道：“到没什么变化，看样子还是香火不行，该修整的地方都没修整。”
　　寇清听跳着脚到江松月边上，鞋弄干净，他心情也好了。手搭着江松月的肩说道：“哪来什么香火，你看这么久了除了咱俩还有别人吗？”
　　江松月回道：“以后会有的。”
　　说完江松月提脚向庙里走去，寇清听转着脑袋跟在身后。两人迈过门槛进到庙里，庙是真的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右手边是一个撞钟亭，年载久远，生了锈，鲸鱼撞也感觉摇摇欲坠。左手边一颗年载久远的樟树，枝繁叶茂，撑住了整个庙宇。广场中央是香炉，没有几根香，但香火也没断。
　　江松月从包里拿出老江备好的香，全部点上，分一半给寇清听。寇清听接过问道：“不是说香的数量有讲究的吗？”
　　江松月笑道：“你还懂这些。”
　　寇清听调皮的回道：“我没拜过神，但见别人拜过啊！”
　　江松月双手抱香于身前，目视前方，回道：“只要心诚，其他都是次要的。”
　　说完他朝香炉鞠躬而下，寇清听见状，急忙跟上他的节奏也鞠躬而下。两人同节奏拜了三拜，江松月接过寇清听手里香，插/入香炉中。
　　寇清听突然调皮的问道：“哥哥，咱刚像不像拜天地。”
　　江松月配合的回道：“像。”
　　寇清听捏着下巴，眼睛翻着看天，道：“就差个红盖头了。”
　　江松月拉过他往前走，道：“别瞎想了。”
　　两人走到后面的大堂，一尊寇清听不知名的神像，立于正中央。神像模样都模糊了，身上各处也有破损。大堂右侧坐着一个僧人，正闭眼在敲木鱼，见有人进来，睁眼看了看两人。江松月急忙向僧人行礼，寇清听学着江松月的样子也行礼。僧人朝两人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寇清听拉住江松月小声的问道：“这里居然还有和尚，谁给他们发工资啊！”
　　江松月在佛像前跪下，双手合十，回道：“他们在这里是因为信仰，跟钱没有关系。”
　　寇清听挨着他也跪了下来，江松月闭上眼，片刻后摊手直于身前，拜了三拜。寇清听不懂什么意思，反正就跟着照做。江松月起身，寇清听急忙将他扶起。江松月走到僧人面前，鞠躬说道：“师傅，弟子有一事相求。”
　　僧人是位六十老者，一身僧服，头无俗发。一手敲鱼，一手直掌于前。回道：“施主请说。”
　　江松月态度诚恳的说道：“弟子想捐赠些款项，为庙宇修缮之用，不知该与谁对接此事。”
　　僧人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放下手中的磬，起身双手合十朝江松月行了一礼，江松月立马也回了一礼。僧人道：“施主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善心，实属难得。”
　　江松月慢慢回道：“师傅言重了，弟子幼时，常听祖母提及此庙。她常言此庙神明灵验，有求必应，故弟子心有所依。但祖母至今不知此庙所供为何处神灵，今日还望师傅明示。”
　　老僧指着正堂中的佛像道：“相传在上古，这里有一颗建木树，建木树在远古是受万民爱戴的圣树，它连接着天地人神，是天地人神之间的桥梁。建木树吸收着天地人神的灵气，他也用吸收的灵气滋养着世人。相传黄帝、伏羲都是通过建木树往返天地间的。随着年方久远，建木树化身此庙宇，刚开始并没有管理树木的神明。后世为求五谷丰收，就立了神农大帝于此，你现在看到的就尊神像，虽有破败，但确是最初的神农大帝。”
　　江松月轻点着头回道：“祖母信奉一生，从来是心中有佛，所见皆佛。今日得师傅讲解，回去我定告之祖母。”
　　僧人道：“拜佛求神之事，从来都是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也未有有求必应之说。施主祖母怀有佛心，乃大爱之人。所求之事其早有定数，神明也不过是顺从天意罢了，而今入了仙道，亦会福泽后世。”
　　江松月浅笑道：“师傅果然是得道之人，祖母的确已过世数十载了。”
　　僧人没有回话，伸手指了个方向道：“施主若有心，此处有捐赠流程，介时会有人与施主联系。”
　　江松月拿出手机拍下，而后朝僧人行礼道：“弟子谢过。”
　　寇清听在庙里转了好几圈，站在旁边又稀里糊涂的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你是要修缮这个庙吗？”
　　江松月看着眼前的神农大帝神像，回道：“是，树木是最早的神明，你抬头仰望时，它必赐你一片清明。我们都是炎黄子孙，不该让神农大帝于此蒙灰。”
　　寇清听道：“可是这香火这么冷淡。”
　　江松月坚定的回道：“奶奶说过，他有求必应，修缮好了，香火就会好的。”
　　寇清听哦了一声，跟着江松月一起给僧人行礼，两人出了庙宇。
　　外面太阳已经高升，山间的雾气消散。从上而下望去，果然心境清明。寇清听牵过江松月的手，问道：“我们现在回去吗？”
　　江松月指着后山说：“后面有一块空地，可以将山下一揽无余。”
　　寇清听兴奋道：“后山，那是不是可以干坏事。”
　　江松月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神明在上，你脑子里竟是如此污秽。”
　　寇清听不乐意道：“神仙也有七情六欲啊！怎么就污秽了。”
　　江松月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跟他理论，拉着人往后山走。一条小路周边杂草丛生，看样子是很久没人走过了。寇清听在前面拨开杂草为江松月开道，两人走了近二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寇清听率先一步跑向前，张开双手，转过身朝江松月大叫道：“江松月，快过来，哇，这种感觉好棒，早知道我应该带滑翔伞来，带你飞下去。”
　　江松月双手插兜，缓步至寇清听一旁，面露微笑的看着眼前。阳光正好，远处山脉像素清晰的包裹着底下的村落，纵横交错的沥青路沿长至远方。两人依偎坐在草地上，江松月闭眼头靠着寇清听的肩。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寇清听双腿盘着叫道：“江松月。”
　　“嗯。”
　　“你以前都跟谁来的？”
　　江松月睁开眼，坐直身子，看着远方回道：“都是一个人。”
　　寇清听偏头看着他，微笑说道：“以后你想来，我都陪你。”
　　江松月转头朝他笑道：“好。”
　　两人静坐片刻，寇清听突然说道：“哥哥，下辈子，换我来找你。”
　　江松月浅浅笑着，轻声回道：“那下辈子，换我先爱上你。”
　　寇清听扬起头，看着他，歪着头调皮的问道：“哥哥那么确定是我先爱上你的？”
　　江松月挑起眉头，反问道：“不是吗？”
　　“是吗？”
　　“是吧！”
　　两人相继笑了起来……
　　神农庙得到江松月的捐助后进行了一番整修，数年后两人再次到这里时，庙里的香火大有改观。庙里有了专门的人管理，但未见到那位僧人了。他们去过的后山那片空地，还真如寇清听所言开发成了滑翔伞基地。
　　几年后的一天，寇清听带着江松月一跃而下，其实江松月并没有当初老江跟寇清听聊得那么怕高，反而他特别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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