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年冬

　　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到现在还没删除过，叶喃在之后也给裴凛回国消息，但男人说是去忙些事情就好像真的一直忙碌一样，手机都不带看一眼的。
　　信息也不带回复一条。

　　叶喃看着屏幕上她五天前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这之后，两人的交流就像是终止交流，谁也没再给对方发去消息。

　　那日，在学校附近的那个咖啡馆里，叶喃也分不清于莲到底是在嘲讽她还是想要故意破坏她和裴凛之间的感情。
　　在她说出来那句“你难道就不好奇裴凛是因为什么从一来到南港就关注你吗”时，叶喃的心底就好比是平静的湖泊忽然被人丢进轩然大石。

　　石头在原本平静的湖泊上打出一片又一片巨大的涟漪，可叶喃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她撑着情绪，面上露出一抹讥笑，“你找我出来就是说这儿？”

　　“他关注我，说明我对来说重要，这有什么需要深挖的嘛？”

　　虽然叶喃嘴上说着冷漠无情的话，但心底却是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于莲本来也是想挫挫叶喃的锐气，结果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于莲心里也有些来火。

　　神女把咖啡杯重重地搁置在桌子上，冷着脸离开，“你以为你会和裴凛在一起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真是搞笑。”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大，吸引了店老板的注意力。
　　等于莲离开了后，店老板推着眼镜探着头，“你和裴凛是情侣么？”

　　店老板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很斯文，眼神里也毫无敌意，反而更像带着亲切感。
　　叶喃闭了闭眼缓解眼上酸楚，轻点了下头，“嗯。”

　　“你……？”

　　店老板看向叶喃的眼神又多了份尊重，自曝家门道：“我叫赵恒，小时候差点死掉，幸好得裴凛救助。”
　　提到裴凛时，男人眼睛都亮了，“他还资助我读书，生活，是位很好的神呢。”

　　“我也是南港大学毕业的，出了学校后就在这开了家咖啡店。”

　　叶喃诧异看他一眼，怪不得之前裴凛多次来过他这里，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种渊源。
　　还不及叶喃开口，也许是俩人说过几句话后亲切了，赵恒忽然活络了起来，“上次在我店里的是你吧？我说那位怎么突然这么护着呢，原来他是喜欢你啊！”

　　赵恒一副开心的样子，叶喃不知道搭腔说些什么，只好干笑以应对。

　　“对了，悄悄说哈，之前裴凛带过方才的那位神女和一位男士来过我这里，神女性格有些不好，但能看出来她是喜欢裴凛的。你小心提防着点哈。”

　　男人出于善意提点，叶喃感激地看他一眼。

　　裴凛不在的这些天里，叶喃独自一人的时候总会认真的去审视这段关系。
　　喜欢一个人，又或者是讨厌一个人，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就像于莲说的，裴凛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密切关注她，并几次三番及时的出手相助呢？
　　结合十八年前的事情来看，裴凛大抵是出于愧疚吧？

　　叶喃聪慧，结合了那么多零碎散乱的消息后，她便猜到当初18年前莅临南港的神便是裴凛。

　　因为“害”死了她的母亲，所以出于愧疚，又或者是同情，便在18年后又一次来到南港。
　　曾经她问过裴凛，为什么来南港？
　　裴凛的答复是：因为一个人。

　　想必，那个人便是她了。

　　思及此，叶喃不禁后悔起来自己做的事情。
　　她不该那么冲动的，几乎在感受到温暖的第一时间就迫切地上前询问男人是不是喜欢她。

　　他会帮助每一个人类。
　　帮助他们脱离苦难。

　　当初的叶喃将所有的信念都放置在裴凛的身上，他是神，能力强大而心思玲珑，肯定早就一眼将她看穿了。
　　所以他说喜欢。
　　就这样两人顺理成章地得了个确定的关系。

　　便利店前，寒风簌簌，脸上被冷风吹得没有知觉，心脏处觉得更冷。
　　她拿起手机，给裴凛留言：我们分手吧。

　　叶喃坚强而骄傲，她的自尊不允许任何事物破坏。

　　漫空黑夜里，随着叶喃这道消息的发出，一时之间时空停滞，众人被定格在那一瞬间，半空中忽然闪现一道白光。
　　叶喃颈间有玉石庇护，强光并没有给她带来不适。她半眯着眼睛，看到几日不见的神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神啊鬼的都喜欢这种不同寻常的出场方式，叶喃早已适应。
　　小四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偌大的街道里只有着叶喃和裴凛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这里。

　　裴凛皱着笑眼，看她脸上眼睛上挂着眼泪，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走近伸手温柔地揩去她脸上的泪水，“新年，怎么还哭上了？”

　　指腹触碰到叶喃冰冷的脸，裴凛微微皱眉，手上立马就运起了灵力。
　　热度传输，就连外面的冬风这会儿也感受不到了。

　　叶喃身上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少女往后退了半步，下巴埋进围巾里，她睁着双大眼，“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裴凛笑，拿起叶喃放置在一边未开塑封的雨伞撑开，整个伞身都打在叶喃头顶，男人站在风雪里举着伞，“想你了，回来陪你过年。”

　　倒是像个正常人类情侣一样。
　　就在这时，附近的居民已经按耐不住点起了烟花炮竹，随着一家爆竹声作响，其余人家跟着起放。

　　五色的烟花飞去天上，被炸出美丽的图案，而后这幅美丽很快消散。
　　叶喃掉头看裴凛还在举着手替她撑伞劳累，她自己伸手接过雨伞，雪地靴踏进新鲜堆积起的雪地，落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脚印，她说：“我不想你。”

　　明明走前还是好好的，出去一个礼拜后回来叶喃的态度怎么有了180度的大转弯？
　　裴凛不理解，他迈着步子跟上去，一脸不解：“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叶喃组织措辞，没立刻回他。
　　裴凛见她冷这张脸，只觉得自己要完。男人大步迈上前，一脸严肃：“叶喃，我第一次谈恋爱，可能有很多我没注意到的地方疏漏你，对不起。你告诉我这些地方，我改。”

　　言外之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是又不想女友生气，所以他愿意去学人类的方法，凡叶喃提的点，他一定会去改正下次不再去犯。

　　天色昏暗，裴凛站在背光的位置，光线太暗叶喃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但他这样看重叶喃的样子却让女孩心头一颤。

　　她是真的喜欢裴凛的。
　　但她接受不了两人之间参杂的那些事情。

　　于莲那天还说：“人神不同归路，你和裴凛不合适。”
　　“我才是他的最佳选择伴侣。”

　　神的寿命是无期限，而人却是只有短暂的一生。
　　或者真如于莲所说，他们原本就不是行驶在一条轨道的路迹。

　　叶喃定住脚步。
　　裴凛身型挺拔，高出叶喃很多。平行的伞边缘遮挡住少女的视线。
　　手上稍稍使力，黑色的长柄雨伞偏移，叶喃对上裴凛的双目。

　　她说：“裴凛，十八年前来南港的那位神是你吧。”

　　叶喃没有错过裴凛脸上的微小的表情，她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女孩继续说道：“我母亲的死，跟你有关系的吧？”

　　视野外的雪还在飘落，有一瞬间，叶喃感受到空气停止，雪花停滞定格在半空中。
　　很短的时间，一秒钟都不到，雪花便恢复了正常降落速度。

　　男人短发上落上雪花，眉头紧拧，片刻之后，他颊肉动了动，“对不起叶喃。”

　　“但请你相信我。”

　　对不起的肯定是指十八年前的那件事情，请你相信我的这句话叶喃却不知道他是在指哪一方面。
　　可是叶喃最讨厌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无关紧要的事情来的对不起是可以原谅。
　　但那种刻入骨血的事情是用道歉也衡量不了的。

　　对不起，并不能抚平曾经的伤害。
　　那么多神在多年前带来的并不能随着一句对不起而消灭。

　　雨伞的角度回归，伞身明显低了一些。叶喃垂着的眼皮敛去复杂的情绪，“当时太冲动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话音随着落雪而下，叶喃拽下脖子上玉石项链，指腹抚上玉石的纹理处，女孩儿心底闷闷的，她深吸了冷气，伸手将东西归还，“这个还给你。”

　　裴凛没要，男人眼睛犯起红丝，双目紧紧盯住叶喃，不想分手。
　　“叶喃……”

　　明知是不对的关系，又何必执着于眼前的短暂欢愉。
　　叶喃把项链塞进男人大衣口袋，而后转身离开。

　　南港的新年夜，雪花应节而下，祥年瑞雪，意味着新的一年会有好事发生。
　　广场里时钟指针走向0点，教堂的大钟启鸣。新的一年到来，众人欢聚一堂，欢呼声、雀跃声、爆竹声、鼓掌声无不在庆祝着的新年的到来。

　　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却定定地站在街道上。
　　雪花模糊了视野，不远处的叶喃和伞逐渐变得朦胧，男人纤长的睫毛被落上雪花，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玉石吊坠的项链掉落在地上，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瞬间被鲜血染红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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