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称皇16：通判

　　开春之后，魏斯被赐京城通判之位。

　　通判本是管理多个洲府的粮、盐、都捕等事宜，魏斯所任的通判却不同，他不属于京城所在既长生洲的洲府官管辖，而是直属皇权御下，换言之，魏斯这个通判的顶头上司只有一人：姒帝。

　　让魏斯上任京城通判的姒帝是这样说的，“京中事多且杂，皇子们闹得孤头痛，权贵们亦是风生水起，我听云儿说你手段了得，这样，你便做个通判，用你的手段为孤解忧吧。”

　　云儿，赫连云。

　　魏斯知道赫连云带他回京没安好心，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把原本要落在自己脑袋上的官职推给他，姒帝居然还同意了……领完旨的魏斯静坐片刻，突地想起一个人来。

　　一旁的姒火听他这样说，抬起研究圣旨的眼睛，“谁？”

　　魏斯沉吟：“你进宫见云贵妃那日，四皇子的人跟我聊过两句。”

　　“那人能在宫中佩刀，想来官阶不低，又被龙嗣带在身边，想必是类似心腹的角色，他那日曾告诉我…”青年饶有兴趣道：“我有望做人上人。”

　　“心腹…？”

　　姒火迟疑一句，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待深究就消失不见。

　　魏斯看少年像在走神，也不打扰他，反而支起下颌，目不转睛盯着他瞧，连原本在谈的正事也不想继续了，美色误人…不，魏斯还挺自得地想：这是美色与心上人皆占。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在魏斯专注的打量下，回过神的姒火坐都不会站了。

　　少年的脸颊、耳根、脖颈泛着粉，眼神却清亮明丽，这种极大反差的艳色让魏斯头晕目眩，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透过一片桃花的花瓣窥视少年，不若如此，魏斯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不在午夜梦回间重新回味这抹粉意。

　　“龙嗣像是早就料到姒帝会让我做通判，但他却未阻拦……那亲信还告知我，龙嗣有意与我一叙。”

　　魏斯说着，视线落在少年的发梢上，“我本不曾把这邀约放在心上，然而如今我为通判，这场会面看来是躲不掉了。”

　　姒火不解，“为何要躲？”

　　想到云贵妃被病痛折磨的模样，以及那种奇怪的气息，少年把圣旨摆到一边，说：“我与你同去。”

　　当晚，魏斯便携着姒火进了龙嗣的府邸。

　　京城通判属于正三品官职，魏斯前脚踏进去，他与四皇子龙嗣交好的消息后脚就传开了。

　　赫连云迎着夜色练武，一套枪法耍得出神入化，听到亲信的消息，他出枪力度更狠，右手虎口用力，几欲拧断红缨枪头，身着青衫的亲信见状，沉默着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魏斯与姒火在下人在带领下进府。

　　夜色深重，清风徐来。

　　院内的桃花勃然盛开，极为惹眼，重叠的花瓣簇拥在碧绿的枝条上，露水点缀，春意盎然，美不胜收。

　　姒火的脑袋撞到灯笼下的流苏，他回头望了眼，看到长长的御水游廊，水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碧波轻摆，烛光将所有景色拢上虚渺的布，如梦似幻，整座宅院仿佛在晃动。

　　“少主长高了吗？”

　　魏斯贴过来，摸摸少年的额头。

　　姒火知道这人是在拿他逗趣，没理，反问道：“你思绪还清楚吧？”

　　“嗯？嗯。”

　　“注意些，我总觉得龙嗣有古怪。”

　　魏斯点点头，并不轻视少年的提醒，他看着前方，单手抓住身边人的手腕，隔着顺滑的衣料，姒火能感受到青年指腹传来的热意，他犹豫半响，并未挣开。

　　小厮将人引入殿内，龙嗣刚好迎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人，腰间佩剑。

　　“正说着你们，人就来了！”

　　龙嗣收起折扇笑了笑，明黄的长褂衬得他整个人气质温润，看着很是稳重，“来，快快入座，酒菜早已备好，只等你们享用了。”

　　魏斯作揖起身，拉了拉姒火的手腕。

　　少年不知在看哪里，发什么呆，回过神来，被黑袍青年带着乖乖坐好。

　　“早就听闻魏大人与这位神医小友关系甚好，现在看来，你二人还真是亲如兄弟啊。”龙嗣说着，仿佛他并非只邀请了魏斯一人，仿佛姒火本就在他的邀请名单中一般热情。

　　魏斯扫了眼酒菜，端起通透碧绿的酒杯放到唇边，“少主对我有知遇之恩，殿下如若听闻过我的事迹，想必不会陌生。”

　　“确实如此。”龙嗣也饮酒，挥挥手，便有穿着飘逸的舞姬跃入大殿中央。

　　偌大的殿内被瞬间填满，龙嗣坐在上座，其亲信与魏斯、姒火二人安于下座，舞姬们眉间泛粉，随着丝竹乐器的悠扬声音翩翩起舞，锦带在空中翻飞、落下。

　　魏斯看了眼龙嗣，这家伙倒是挺有耐心，恐怕不到酒后三巡，是不会讲出此聚的真实目的。

　　“魏大人，上前来与我对酌一番，如何？”

　　龙嗣靠在椅内，用扇柄敲敲木桌边缘，又指向下面的魏斯，“来，你同本王讲讲，那传闻中的心火神教究竟有何方神通？本王也跟你说道说道，你这通判之位究竟要如何……”

　　“他醉了吗？”姒火问。

　　魏斯为自己斟酒，“堂堂大姒皇朝的四皇子殿下，怎会如此不胜酒力。”

　　姒火看他端着酒杯就要上去，连忙提醒青年要谨慎小心。

　　长生洲的京城不是庆元洲的天狼帮，魏斯如今被三品通判、朝廷走狗、赫连家暗子等多重身份捆绑，想要在这盘棋局中活下来，并向上爬，绝不是能单靠武力这么简单。

　　魏斯点头，瞥了眼隔壁桌的人后，看着姒火，说：“你不要乱跑，不要去我看不见的地方。”

　　姒火本来也没想去哪，也点点头，说好的，他哪也不去。

　　龙嗣没诓魏斯，两人推杯换盏一阵子后，他放下酒杯，说起关于通判的事。

　　京城通判为何与寻常通判不同？

　　很简单，只因这‘京城’二字。

　　“去年年中，内阁大学士之子程峰言曾与大皇子发生争斗，双方大打出手……”

　　“后来，程峰言被发现死在他自己的府邸中，大学士老年丧子，极为悲切，于是将大皇子…也就是本王的大皇兄告上了公堂…此事，你可知晓？”

　　“未曾听闻。”

　　“看来消息封锁得还算严密…无碍，此事的细节你确实没必要知道，但如何结束的，你就需要搞清楚了。”

　　龙嗣说着，用折扇轻敲掌心，玉质的扇骨发出脆响。

　　魏斯抬眸能瞧见殿下的少年，他收回眼神，为空掉的酒杯斟满酒水。

　　清冽的酒香飘散而出，龙嗣称赞两句，拿起便饮。

　　“结束这个案子的人，就是上任京城通判。”

　　一句话，为魏斯头顶的乌纱帽定了性。

　　龙嗣看着魏斯，缓缓笑道：“他若不死，也不会有如今的你。”

　　姒火不知道魏斯和龙嗣的对话，他耳朵里都是乐器的声音，眼前是舞姬们妖娆的身段，少年坐在食桌前，却无心用饭，他看一眼隔壁桌的人，拧着眉收回眼神，

　　眉蹙春山。

　　谒道子看到少年皱起的眉心，心中浮现这四个字。

　　将腰间佩剑放到桌上，谒道子歪着身体凑过去。

　　“小公子为何总是偷偷瞧我？”

　　姒火被靠近，却未避开，他鼻翼翕动两下，说：“你就是那日与魏斯说话的人。”

　　“正是在下。”

　　谒道子大方承认，习惯性笑着，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来你与魏大人的关系比我认为的更加亲密，他待你如何？你们平时都无话不说吗？”

　　少年闻言，眉峰蹙得更深。

　　姒火觉得眼前这人让他极为不适，或许是太过轻浮的神态，或许是不当的遣词造句，或许只是因为偏见，反正姒火不喜欢谒道子，对方虽未对他怎么样，但言辞交谈一张一弛间，气氛已经微妙起来。

　　“你是龙…四皇子的亲信？”

　　“是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也很好，但应该比不上你和魏大人。”

　　“哦。”

　　“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谒道子说：“我的道名是谒道子，大家都这样称呼我。”

　　“道名？”

　　“是的，我是谒教中人。”

　　姒火迟疑一瞬，说：“我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

　　“呵。”

　　谒道子低头一笑，细长的眼睛扫过少年清澈的黑瞳，下移到修长白皙的脖颈，再到被束紧的腰身，他站起来，拿起佩剑戴回腰间，“既如此，我也不勉强小公子了。”

　　说完，他离席而去。

　　姒火看自己手里的酒杯，魏斯叮嘱他不要喝，他便不喝，魏斯还让他坐在这里，不要去别处……华贵女子极为痛苦的面容在脑海浮现，姒火放下酒杯，眼神缓缓安定下来。

　　魏斯无心与龙嗣打口头机锋，他看面前的人轻摇折扇，发丝纷飞，心中忍不住嗤笑，这人还真是将虚伪一词演绎到了极致，这样的家伙…真会把区区天狼帮帮主龙殷看作生父吗？

　　世人都将姒火看作龙殷之子，而真正的龙殷之子却稳坐四皇子之位，甚至妄想坐上皇位…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是魏斯想送给他的少主的东西……想到这里，魏斯下意识看向熟悉的方位。

　　然而，下座早已空无一人。

　　离开大殿的姒火摸黑往外走，他没有内力，无法在夜里视物，只好随手将挂在游廊上的灯笼取下，提在手里往前走。

　　龙嗣与赫连云亲信的胞妹择日便要成亲，他这府中的灯笼却还是春节时的装饰，如此看来，龙嗣好像也没有十分重视这场婚礼的样子……

　　少年边走边琢磨，鼻尖气息萦绕不散，他越走越确定自己的嗅觉没有出错，那位名叫谒道子的男子身上，确实有与云贵妃宫中极为相似的气息。

　　几片桃花瓣飘来，在空中打旋儿落下。

　　落地的瞬间，姒火被定在原地。

　　夜风卷起姒火明月色的衣摆，谒道子伸出二指，夹住在他眼前乱飞的花瓣，花瓣按在少年的唇上，嫩得跟新长出来似的，只稍稍用力便破碎烂掉，满手的汁液淋漓。

　　“小公子怎么出来了？”

　　谒道子眯着眼自问自答，“不仅偷看我，还跟踪我…看来，小公子对我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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