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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上完了上午最后一节课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对,是上午,我虽然并没有教师的正式编制,却在这所有些历史的小学有了不少的粉丝,我的学生。因为一位英语老师怀孕去生孩子了,我临时受命替她带一个月的课,直到暑假来临。我的学生很多是我在课外辅导班的学生,认识我几个月,他们都说我不是在M国拿的硕士学位,而是北京曲艺学院毕业的,我想他们是喜欢我的吧。
我收拾好了背包,嘱咐英语课代表把作业本发下去,便匆匆奔出了教室。今天是周五,程邑他们医院食堂中午有大盘鸡面片。
我一阵风一般地刮进医院员工食堂,在成群的白袍中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的视线总会被一些人干扰,比如眼科的维族住院小医生,一双深邃的褐色大眼睛总会在他长长的睫毛下闪闪烁烁的,撩的人忍不住去看。再比如,程邑他们骨外科的那个白净的副主任医师,快四十岁的一个人竟然长着一张粉嫩的娃娃脸,带着一副细黑边眼睛,笑起来嘴角上一个小小的酒窝。
“你再四处瞎寻觅,鸡都不等了。”我猝不及防地被耳边带着一股热气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嘻嘻哈哈地回过去头。
“不怕,有你呢!少不了我的。”我嬉皮笑脸。
程邑撇了一眼我刚刚视线的方向,然后对着旁边的一排餐桌怒了努嘴。餐桌上摆着两个餐盘,餐盘里是我心心念念一个上午的大盘鸡面片,而旁边还摆着一只玻璃大饭盒。
我舔了舔嘴唇,对着程邑眨眨眼,小声:“还是你最疼人。”
程邑瞪我一眼。
我们一起坐下,大盘鸡的香味扑鼻而来,我抓起餐盘上的筷子开始搅拌着面片和鸡块。
“别瞎惦记了,我已经帮你挂了号,下个星期来拍个片子。”程邑一边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饭菜,一边对我讲话。
“人家陈大夫上次特别热情,我哪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呀?”我低头预备开动。
“我的病人他想看没问题,我老攻他想看,没门儿。”
“你是害怕人家发现你在你老攻腿里边的钉板上刻了字吧?”我看着程邑,压抑着肚子里的笑。
“哼,你小心我下次给你剃头的时候在你后脑勺剃个印章。”程邑打开大玻璃饭盒,里边是羊肚炒辣椒。
我感觉到舌根汹涌的唾液,脑子一下子把刚想说的话清了个干干净净:“你们食堂大师傅是全南疆最好的大师傅了吧!”
“嗯,差不多,据说军区医院食堂还特意邀请去莅临指导过两个月呢!”程邑面色平静,但我明白他这回又得逞了。
检查的日子安排在一周之后,我在程邑的安排之下先去拍了个X光片,去看门诊的日子是个下午,我知道程邑不宣于口的用心,我也磨磨蹭蹭地特意晚到,那天门诊人不算多,我耗到最后一个进的诊室。
“嗯,从片子看,骨头长的还不错。”程邑一边看着灯箱上的片子一边微微点头,仿佛在欣赏着一副作品。
“那你啥时候把我腿上的钢板取出来呀?”我问。
“你很着急把它取出来嘛?”程邑头也不抬,开始写病历。
“嗯!我吧也没什么,就是我对象,每次我动作一大,他就老提醒我我腿上还披着甲呢!别扎着。”我偷眼看程邑。
“那你下次动作小点儿不就行了。” 程邑依旧不抬头,嘴角抿出一个弧度,白皙的侧脸上没有一丝得变化。程大夫的脸皮又厚了。
我把屁股下边的椅子往他的身边挪了挪,小声在他耳边:“要不今天晚上让我对象指点我一下,什么算是动作合适?”
“你坐回去。”
我憋着笑,眼看着程邑的耳朵红了一圈,我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
诊断结束,我本以为我是最后一位,却不想后边又来了几位,以前没有什么机会看程邑怎么给病人看病,作为一个被他在手术台上下过黑手,被他在病房里看护过很多个夜晚的病人,我这一次想仔细一睹他平常做白衣天使的样子。后面的病人走进诊室,我假装自己还没有结束诊疗,又不得不耐心等待的可怜面孔。
程邑没有搭理我,开始一脸严肃地给新进来的病人看病。
进来的是两个年轻姑娘,一看就是学生,一个扶着另一个一瘸一拐。
“你这个片子看是脚腕的地方骨裂了。”看完片子,程邑一脸认真地开始写病历。
“啊,那怎么办呀!”
“打上石膏,休息俩月就好了。我给你开个单子去缴费,到治疗室打个石膏。”
“那我打了石膏还能上学吗?”
“买副拐不影响。”
从始至终程邑都没有一个笑容,姑娘拿了缴费的单子刚要出门,程邑似乎又想起什么,抬头对着姑娘道:“打了石膏,脚就不能踩地了哈!”
“踩了会怎么样,会恶化吗?”瘸腿的姑娘一脸忐忑。
“石膏会碎。”
“那我轻点踩。”
“你踩了我们能看出来。”
“啊!这都能看出来?”
“你踩了,脚底下会脏。”
“……”
我眼睁睁看着两个姑娘又一瘸一拐地出了诊室的门,背上仿佛批了一脊背的黑线。
最后是一个肚子已经有些园的孕妇,她是被家人用轮椅推进来的,一条小腿上打着石膏。
“片子上看,恢复的不错。”程邑的嘴角向上弯曲。
“程大夫,谢谢你。”孕妇的脸上也扬起了微笑。
“你妈妈是不是这段时间天天炖骨头汤给你喝呀?”
“你怎么知道?”
“回去叫阿姨不要炖了,骨头汤不补钙,补的是黄骨髓。”
“啊?”
“黄骨髓是长肉的。”
“……”
我的笑一直憋到孕妇被推出诊室才爆发出来。
程邑终于可以下班了,我没有拉着他,也没有跟他并排,只是略微错后地跟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的侧影我禁不住想起我的学生们,他们怕是没有见过一个北京戏曲学院毕业的医生吧!我暗下决心,以后还是不要等在他的诊室吧!如果他有一天被病患打了,我还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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