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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雪始停，四下里白茫茫一片。
阿虎缩着身子深一步浅一步在大雪淹没的路上缓行。他搓着手不停呵气，结冰的睫毛颤动，单薄的衣裳根本抵不住寒气，他抖着身四下里看看，略感失望地垂头继续在雪中走。
这大雪纷飞的，家家户户紧闭屋门，怕是难讨到食物。
一家小院的门吱呀开了，阿虎想也没想扑过去，“大爷，给点吃的吧。”
“走开！”粗壮的手一挥，瘦小的身子就倒在了雪地，木门又吱呀一声合上了。
阿虎呸了口口水，骂着你爷爷的艰难地爬起来，拍拍衣服上沾染的湿雪，继续哆嗦着往前走。
他的腿不停打颤，雪水已经湿透布鞋，脚趾被冻得生疼。行了几步，他眼睛瞬时一亮，前方有两个道士在走。他迈开腿跑过去，挑了那个小的撞过去，嘴里念叨着道爷对不住了，顺势摸走人腰间的钱袋，便迅速地往前奔。
后方传来惊叫声，“二师兄，我的钱袋！”
阿虎暗暗叫糟，不自觉加快脚下动作，到底也是拼不过他人的轻功。周训几个回转，跃到阿虎面前，扬手就甩过去一巴掌，阿虎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雪地里。脸颊一阵痛疼，痛得阿虎都睁不开眼了，下颚被人用脚尖抬起，长着马脸的周训冷笑，“小贼，长本事了，连本道爷的东西也敢肖想。”
“道……爷，小人不敢了，饶命。”阿虎赶紧求饶，心里倒是开骂，装神弄鬼的，你爷爷的，还道爷呢。
“二师兄，”随后跑来的小道士扯着周训，“钱袋拿回来就好，别伤人……”
周训哼了声，忽又蹲下身，抬高了阿虎的下巴，鼻翼收缩起来，这小乞虽是脏了点，但是那双眼倒真算得上漂亮，他灵机一动，把怀里的酒往他脸上倒去。阿虎冷得说不出话，脸上又是火辣辣地痛，鼻孔喘着粗气。
“师兄，你……”小道士也是被吓到了。
周训不语，用大掌粗鲁抹抹阿虎的小脸，便显露出了一张清秀小脸来，他笑了起来，语气倒是缓了下来，“小兄弟，刚在下出手重了些，多有冒犯。不如这样吧，小兄弟你随在下回道观，也好让在下赎罪。”
阿虎并没有那么傻，这臭道士变脸过快，也知自身的力量不足于跟他对抗，他动动嘴，声音细如蚊蝇，“好，可我爹……”
小道士张大嘴，急叫起来，“师兄，你这是……”
“闭嘴！”周训训斥他，转头把阿虎扶起来，“哦，不知老伯身在何处？”
“前方山脚的破庙。”
“倒也顺路，”周训提起他，扔下句，“九师弟，跟上来，”便运功往远处的山飞去。
*****
阿虎推开破庙的门，叫唤着爹往角落跑，他拨开用来御寒的草堆，却见里头的人已经冷冰冰躺着，已然是没了呼吸，那人手里握着半个馒头，阿虎知道，这是爹舍不得吃留下来给自己的。他浑身颤抖瞪大了眼，泪珠就滚了下来。
哭了一会，他抹眼出去，声音低哑，“道爷，我爹去了。”
周训等得有点不耐，为了大事也只好好言相劝，“生死有命，节哀。”
阿虎抽抽鼻子，“能否请道爷帮个忙。”
周训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挥挥手让小道士一块去帮忙。
合力挖了浅坑，草草把人埋了，阿虎跪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跟道士离开。
去了也好，去了也好，反正留在人世也仅仅是受苦。这是那年小蟋蟀被人打死时，爹安慰他的话。那时他还不甚懂，现下却是多少有些明了。他紧紧咬着舌尖，嘴里尝出了丝苦涩，爹，下世你定要到个好人家。
他看看望着他欲言无止的小道士，心里有了想念，倒不如入观当道士，不图别的，只图温饱。
****
道观很大，大门外挂着牌匾，不知道上面写着啥，他并不识字。他状似乖巧地低着头跟着周训走，黑色眼珠到处转溜，你爷爷的，这地方真大！到了香气弥漫的大殿，周训却不进去，只立在门外，清着嗓子叫唤：“师父，人已请到。”
“带下去收拾收拾。”里头的声音苍劲。
“是，师父。”周训毕恭毕敬地答道，转头对小道士说，“九师弟，你该知道如何行事吧。”
“二师兄，”小道士犹豫了一会，才缓缓低头应声嗯。
阿虎跟着小道士过去，进了一厢房，他睁大了眼，他可从没见过如此大的屋。
“你先歇息，我给你备热水洗澡。”小道士像逃命般夺门而去。
阿虎过去摸摸放在桌上的瓶子，还有挂在墙上的画像，想这些玩意不知道值多少钱。
门又被推开，有两个道士抬了热水进来，他俩看看阿虎，眼神里透着丝古怪，很快就旋身出去了。
阿虎并没有多想，他可从没洗过热水澡，赶紧把身上的衣服一扒，跳进水桶里，热水一泡，周身的寒气一消而散。
隔了会，小道士又回来了，阿虎见他怀里揣着些衣服，略微红肿的眼眨了眨问：“这些……是给我的吗？”
“你一会换上吧。”小道士把衣服放在床上，又讪讪道：“我给你备些饭菜去。”
“有劳。”阿虎又搓了遍身，桶里的水慢慢冷下来后他才起来，身体遇空气后爬落了疙瘩，他动作迅速地穿上道服。阿虎欢喜地摸着衣服，可真厚实，暖和，他打定主意要留下来。
小道士端来几碟菜，一一放置在桌上，阿虎咽咽了口水，摸摸肚子，他已经很久没吃到过热菜暖饭了。小道士看他那馋嘴的样，无表情的脸上倒是起了点笑意，“你过来吃吧。”
“全给我的吗？”
“嗯。”
阿虎欢呼一声扑了过来，拿起筷子便是狼吞虎咽。小道士站在一旁，过会拿了梳子伸手把他的长发梳理起来。
“你叫什么名儿，我叫阿虎，我爹给我取的。”阿虎对他有点好感，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对自己好便是好人。
“我叫刘重。”
“你来这道观很久了吗？”
“出生就在了。”刘重把他的黑发用发带扎好。
“真好，我是被老爹捡到的。唉，你说我能不能在这里留下来。”
刘重的手一僵，放下梳子，“梳好了。”
“有劳了。”阿虎过去对着铜镜看了看，然后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你梳得真好看。”
刘重叹了口气，“你要长得丑点就好了。”
“嗯？”阿虎转头，黑白分明的眼写着疑惑。
刘重摸摸他的头，“你自己多小心。”便收拾碗筷推门而去。
****
阿虎呆着屋里无聊，出去又不认得路，那位名唤刘重的小道士晌午过后就不再来了。
他爬上床睡了会觉，醒来外头已经全暗了，开门发现天又下起了纷纷大雪。门边站着位道士，他探头故意露出羞涩地表情怯着语气道：“道爷，有没有吃的。”
“等着。”道士抛给他个轻蔑的眼神，便转身离去。
阿虎回屋等了会，就见道士端着饭菜过来，菜色并无中午那般好，阿虎却也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了有力气了就好好干活。”
“那是应当，”阿虎又问，“什么活儿？”
收拾碗碟的道士大笑出声，“什么活儿，你可别逗我了，洗好屁股趴着活。”说话间，右手抓了把阿虎的屁股。
阿虎惊叫了起来，抬头一双眼愤恨地瞪着人，大声骂起来“你爷爷的，摸什么！”
“瞪什么瞪，婊子！”道士恼羞成怒，“晚上就等着□□死吧！”
阿虎并不傻，他在外面知道些些富人有怪癖爱玩男童，也正因为如此，老爹一直在叹息他的样貌，才会在他脸上抹些泥巴。细细想来，先前刘重的话却也有几分征兆的意思，臭道士，我呸，人模人样却干这种下流勾当！
阿虎抹抹嘴，打量下房间，把砚台墙上的画儿收了全塞怀里去，开门瞧了瞧，外头无一人，他便撒腿跑。
还没跑到观外，就被周训抓了回来，“小兄弟，跑什么呀，我们这道观难不成亏待了你？”
“臭道士，你爷爷的，下流卑鄙无耻！你爷爷的也不嫌自己给这道观蒙羞！”阿虎手脚并用乱踹乱踢起，大声嚷嚷起来。
周训冷笑，“看来小兄弟已经了解了，也省得我费口舌。”
几个跃起，阿虎就被扔进了屋里，周训吩咐好好看着便甩袖而去，阿虎硬闯了几次，皆被人给拦回去，还有刚摸他屁股的道士趁着这会给了他身体一拳，痛得阿虎在地上打滚，大声叫喊起来：“你们不得好死，下地狱，我呸，臭道士，你爷爷的不得好死！”
****
骂得口干舌躁，也不见任何过来，他也有些累，在地上坐了会，又开始满屋子打转。隔一会他视线盯在屋里的花瓶上，你爷爷的，谁敢碰老子，老子砸死你。
正想着，外头的有人走动，依稀听着贵客来了。
阿虎抱起花瓶隐在门后，等了一会，听到外头有人粗着嗓音叫，“滚，全滚，小爷我要好好乐乐。”
阿虎屏住呼吸，在门吱呀一声开了后，他就一个使劲砸过去。
“小美……唔……”衣着华贵的男人头上流出了些血整个身体软了下去，砰地仰躺在地。
阿虎吓得手上的花瓶落了地，哐当的响声让他回了神，顾不上别的，他撒腿就往外跑。
他没头没脑地狂奔，知道这会再不逃，被人抓到定是要被打死的。
他并不识这道观的路，只知道跑，喘着粗气下了些阶梯，却见刘重在那儿扫地。
刘重看到他时也是一惊，“你……”忽眼睑又是一垂，“左转，向后山跑，快些。”
阿虎狐疑地看他一眼，刘重又道，“我不骗你，你快些逃吧。”
阿虎看他的样子，赌了一把，听从他的话拼命往后山跑了。
一柱香时间后，他登高着往道观看，下面的火把四散开来，怕是找自己的，他一点也不敢含糊，一头扎进了林木茂盛的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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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哦哦,第一次码古文,搓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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