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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夜晚的荒漠并不平静，愈发狂躁的风声中传来时隐时现的兽吼声。映着跳跃的火光，季子随在休息后起身，在岩洞四处找了些小石块，在洞口旁边按照规律谨慎落下。
第一次做这些他有些生疏，足足化了半刻钟才确认无误。
储物袋中还剩下两颗下品灵石，季子随拿出在手心颠了颠，喃喃道，“但愿有效果。”
他必须安然度过今晚，这样明天才有机会找到出去的办法。
思及此，他深呼一口气，抬手间准备在阵眼处落下一颗灵石。
下品灵石中含有一些灵气，虽不算纯正，但激发一个只需要遮掩岩洞洞口的小隐蔽法阵是足够了。
就在他放下灵石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兽吼声，吓的他手一抖，急忙稳住。
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季子随甚至来不及看清洞口外面的黑暗中是什么，就本能地侧身一闪。
扑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在瞬间空气中便有血腥味蔓延，他回头粗粗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是一个浑身染血的人。
四周被溅起的黄沙变成血红，地上的血人看不清面容，只有微弱的胸膛起伏证实着人还活着。
兽吼声在瞬时间变大，仿佛离这边越来越近。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电光火石间，一颗下品灵石准确地嵌入针眼之中。
一道微弱的白光闪过，阵法在眨眼间形成。
这是简单的隐蔽阵法，还是季子随从阎戈长老的手札中学的，也是他第一次布阵。
刚才空荡荡的洞口被岩壁延伸，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伪装性隐蔽阵，要求对五行八卦位置记得极准。”乌瞳咳出一口血，声音微弱得听不出情绪，“你这个凡人的记性倒是不错。”
惊叹于阵法神奇的季子随听到声音蓦地转头，就对上一双猫瞳似的黑眸。那眸子又大又圆，在满脸鲜血中亮得惊人。
久远记忆中的熟悉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岩洞内的火焰散发着暖意，隐蔽阵法把唯一的洞口遮掩，从外面一眼看去这里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大型岩石。
月白长袍的衣摆早就沾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灰尘，可这丝毫不减季子随浑身的气度。暖色的火光给他本就清俊的轮廓镀上一层玉色般的暖光，让他少了几分疏淡。
乌瞳眼中闪过惊艳，他看懂了季子随眼中的防备，只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般，连最基本的术法都无法施展。
他的目光在篝火和阵法上隐蔽地来回，见对面的凡人蹙着眉准备开口，一边忍着疼痛爬起来，一边伸出食指在唇边示意。
岩洞外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像是猛兽在外面来回。
季子随准备开口的话又咽回喉咙，玄苍之前的话使得他戒备地看着浑身染血的乌瞳。
初次见面的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岩洞内只有火焰燃烧枯枝的噼啪声。等外面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时，乌瞳抹了把脸正欲开口。
季子随心头猛地一跳，两三步便走到他面前，朝他摇摇头，“别说话。”
他的声音非常轻，宛如一阵轻风穿耳而过。几乎就是在他说完的瞬间，急促而又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原来刚才远去的野兽又再次折返，竟然人性化地使出一出计谋。
听到那狂风中挟裹的兽吼声，季子随的心不断地下沉。
是一只妖兽。
季子随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阵法之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破坏。
他也没有多余的灵石了。
那妖兽在岩洞外狂吼许久，好在这个隐蔽阵法十分完美，竟然没被发现，免了他们被撕成碎片的结局。
等妖兽再次离去后，季子随的目光再次落在乌瞳身上。他想起之前对方口中的“凡人”，便猜测出此人该是修士。
修真界的修士对凡人的态度他是见识过的，想到这他也不再开口，省得自讨没趣。
外面狂风四起，妖兽出没，危险重重。而这一小方天地中火焰跳动，暖意绵绵。
季子随坐在篝火的另一侧，眼神清冷，十分疏离。
乌瞳仍是那副浑身染血的模样，他已经吐了好几口血，旁边的黄沙都被他呕出的血染红。季子随看得眉心微蹙，怀疑他会不会在今晚把身体内的血全部吐干净，然后在他面前死去。
即使这样，他也认真地把脸擦了感觉，露出的五官雌雄莫辨，还带着浅浅的婴儿肥。
看起来十分年幼，也十分无害。
当他看向季子随时，那双猫瞳亮晶晶的。
隔着篝火，季子随仿佛透着朦胧的梦境看到了记忆深处的那张脸。
身着对襟小裙的妹妹开心地拉着他的手，扬起的小小的圆脸上满是天真，嗓音轻快欢乐：“哥哥，我想吃糖葫芦。”
早夭的妹妹也有一双漆黑瞳仁的猫瞳。
季子随明明睁着眼，可神识却陷入无边的梦境之中。
乌瞳的眼睛中泛着绿幽幽的光，强行使出的瞳术迫不及待地窥探那个凡人最深处的秘密。
一切都很顺利，他看到了季子随出生后的所有重要的事，也知道了他的前半截人生除了伤心妹妹的早夭外便没有其他悲伤的事情。
还真是令人嫉妒。
瞳术继续施展，窥探的记忆来到一个雨天。然而就在刹那间，那些雨滴化作澎湃的道意攻击而来。若不是他收回的话，恐怕自己的意识就会被严重损害。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一阵心绞痛，然后吐出一大口心头血。
简直是伤上加伤。
季子随也被这动静弄得回过神，他对上那双猫瞳似的眼睛，心神顿时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妹妹。
到底是心软了。
“这个给你。”他起身来到乌瞳旁边，蹲下时衣摆沾上了点血，“或许对你有用。”
这是他买糖点给孩子们时也给管事带了一份，如此来回两次，对方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给了他一颗灵丹。
“自己炼的，可能效果不会太好，你拿着玩吧。”季子随记得对方是这样说的。
灵丹上没有丹纹，该是连一品都没有，几块糖点能换一颗灵丹是很多人巴不得得来的好处。
季子随知道对自己无用，也含笑收入储物袋中。
但最劣质的灵丹中也含有一丝灵气，乌瞳很想拒绝，只是想起自己目前的情况恐怕还要倚靠这凡人一二，又怕引起他的怀疑，只能露出感激的表情接下。
为了让季子随信以为真，他当面吞了下去。
入口的灵丹不仅使得他舌尖发苦，一入体就仿佛有一道霸道的雷电劈了下来，本就重伤的乌瞳心口一痛，死死地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又吐出一口心头血。
这根本不是服用的灵丹！
季子随看他服用灵丹后脸上愈发苍白，心里不禁一阵打鼓。
有了赠灵丹的小插曲，两人之间的疏离似乎少了那么一点，他对上那蒙上一层水雾的猫瞳，认真问：“你感觉怎么样？”
乌瞳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息，看不出有异样，声音沙哑：“你这个灵丹是哪里买的？”
肯定是对方看到他是凡人才故意拿这个糊弄！
季子随愣了愣，“友人所赠。”
闻言，乌瞳在心里冷笑两声，确定他口中的这位友人跟他恐怕有仇。
与此同时，青云宗启智堂的莫管事从假寐中睁开眼睛，嘟囔道：“怎么雷丹爆了，不是说回家吗？难道是赏玩时落在地上了？”
他习惯留在雷丹上的神识消失了。
“有仙尊在，也无甚大碍。”
他斜躺在椅子上，耳边传来启智堂内的授课时，听了一会便昏昏欲睡，“啧，这可比季子随授课得无趣多了。”
就在莫海云即将陷入梦乡时，一道龙啸声从东南方传来，把他吓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又出了什么事？”他站在门口远眺，只见东南方有霞光冲天，青龙虚影在云层中咆哮，犹如天道发怒。
想必是蓬莱仙府那边出了事，不过应该有仙尊的分身前去，倒也无大碍。
这般想着，莫海云耸耸肩，身子一歪又缩到躺椅中睡着了。
琼花纷纷洒洒，有几片顺着风吹的方向落在躺椅边，似是落下几片白雪。
......
蓬莱仙府外，没有进入仙府内的修士陆陆续续地走了，只留下玄苍、阎戈和倪丘。
一道又一道的道光落在仙府入口处，霞光四溢又重新聚拢，青龙虚影在云层间盘旋，像是在警告施法者。
阎戈眉心紧锁如丘壑，倪丘看得心惊胆战，仿佛那一道道道法在下一息会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仙尊，此举怕是会引来天怒！”阎戈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劝道，“魔门之人已经被揪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本想说这次进入仙府之事是重中之重，每位青云宗弟子身上皆佩戴了对魔气感应的玉珏，其他宗门的弟子也是如此，一经发现魔门中人就会一起进行绞杀。
但他又想起被仙尊揪出的魔门人，当时他就缩在人群中无人察觉，还企图煽动大家情绪。
阎戈也有些不确定，可仙府入口已经关闭，要到七日后才重新开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入口处，等弟子们出来后再一一辨查。
青龙虚影还在咆哮，倪丘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次没再多嘴，只落在阎戈身后一步安静地站着。
两人皆以为玄苍是因为发现魔门中人才想要打开仙府入口，倪丘站在阎戈身后悄悄地偷看了一眼，就被玄苍脸上的冷意和怒气吓退。
玄苍抬头瞥了一眼青龙虚影，无人知道他心中怒意中夹杂着一丝惊慌。
他虚虚一抬手，唯自己能见的金色丝线断在仙府的入口处。
沾染着季子随气息的天地法则线就断裂在入口处，而那无法打散的霞光宛如一道天堑让他无法进入蓬莱仙府寻找。
他不是没有进入过仙府，里面不仅有来自于妖兽的危险，还有修士们为了争夺天材地宝的出手。
有时候，修士一场斗法的波及，都能让凡人失去性命。
玄苍眸色冰寒地看向青龙虚影，他知道这是天道对他的警告。
天道可以降下道谕说他是仙尊转世，却也不容任何人挑战天道威严，除非他现在就飞升仙界归位。
他并未有身为仙尊时的记忆，只一心追求自己的道。但多年过去，任凭他如何修炼闭关，总觉得自己的道缺了点什么。
直到季子随出现，他在冥冥之中有感，飞升的突破口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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