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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压抑的情绪如山洪暴发,他竭力控制住面上神情,甚至忘了改变声线:“嗯。”
燕南熙忽略了这一点儿异常,起身将身上沾染了药香的挡衣取了下来,随意放在了小凳上。
她站在原地,低头就能闻见手上沾染的香料气息,微蹙了眉。
不等她净了手,原本站在院门前的人已如风一般来到了她的面前,猛地将她揽进怀中。
燕南熙怔了怔,心底忽地升起点点歉疚。
有力的臂膀将她整个人圈住,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仍就能感受到微微汗湿,想必是马不停蹄赶来,折腾了许久。
谢晀闭了眼。
燕南熙想了想,抬起手刚要圈起他劲瘦的腰肢。
然而不等她的手到位,谢晀便已经放开她了。
谢晀面具下的脸微冷。
他退后了两步,仔细盯着她的脸瞧了好几眼。
燕南熙不知他在看甚,耳尖泛上点儿粉,将手收回了袖中,朝后藏了藏。
谢晀的视线从她脸上落到了小案上精心研磨的香料上。
“你在制香?”
谢晀问道,此刻的声音是齐平的声音。
燕南熙顺着看过去,点了点头。
忽地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竹青色的香囊来,低头认真给他系在腰间。
“我女工不好。”
她低着头,轻声道。
谢晀看不见她慢慢爬上红霞的面庞,只能看见她堆积如云的乌发。
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最终还是没能将香囊从腰间扯下来。
却是转身走了。
留燕南熙一人站在原地。
她隐隐听到谢晀吩咐下属:“护送女郎平安与洛女郎相聚。”
又似乎没听见。
整个人有点木愣愣的。
他不喜欢吗?
不是他想要的?
或者是,她会错了意?
那可真是,太一厢情愿了。
“女郎?女郎?”
燕南熙看清眼前的人,不是他。
“请。”
燕南熙抬步跟了上去,刚一迈步子,身体晃了晃,还好及时稳住了。
靠在车壁上,她只觉得有些累了。
下车时却把南洛吓得够呛。
面色煞白,毫无血色。
“阿姐!可是周旭的下人冒犯了你?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回来。”燕南熙声音还算平淡,带了些疲惫出来:“我只是有些累了。”
南洛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搀着人朝他们暂时的落脚处而去。
燕南熙走了一段路,忽然开口道:“小七,我想吃桂花糕了。”
南洛愣了下,“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做。”
话落喊了个小厮过来,使他跑腿知会厨头一声。
燕南熙睡下时,南洛才敢显露出眉眼间的担忧。
再次回了秦王府后,阿姐便很少喊她小七了。
更别提桂花糕了。
兖州的桂花糕偏甜,燕南熙不常吃,尤其是燕王仙逝以后,她只有心情极不好、不知该怎样朝下走的时候才会尝个一二。
轻手轻脚将房门关上。
南洛先是吩咐了厨头将桂花糕先温着,然后才冲一直等着的赵渠摇了摇头。
后来南洛找了跟着燕南熙的暗卫,什么也没问出来。
只好小心守着。
.
谢晀纵马出了城,一拳锤在碗口粗的树干上,手上鲜血眨眼间渗出,顺着粗糙的树皮滑落。
那树应声而折。
沉默地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手帕,随意在伤口上撒了些药,拿手帕一裹,草草了事。
下属沉声回禀:“已将女郎平安送回。”
谢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远一些,翻身又上了马。
任由马儿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水潭边上,想来是沅水分支,到此处阻了路,不得向前。
此处少有人烟,一人一马来时还惊走了一只在水洼里饮水的兔子。
谢晀放开了马,马儿撒欢地跑到水边。
他坐到了岸边隆起的大石上,垂眸正好瞧见水中自己的倒影。
伸手摸到面具,又将之取了下来,湖中倒影上的面具缓缓移动,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含情的桃花眼此时冷冽,瞧不见半点的笑意。
谢晀又摸到她亲手系上的香囊上,摘了下来递到眼前细细端详。
针脚密实,但也能瞧出女红确实不好,上次不是推拒之言。
既如此,那为何又给他绣了呢?
小骗子!
既然要瞒,为何不瞒得彻底一点儿?为何要让他察觉到其中蹊跷?
若想做些什么,怎不直接来告诉他,偏生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还一边喊“阿晀”,一边喊“阿平”,到头来一个都没告诉,是不相信他?
谢晀心底的酸水止不住地朝上边冒。
还有为何先给齐平香囊?
明明是谢晀先提的!
酸水子冒了一半戛然而止,他刚刚第一面是不是没有将声音变回来。
但是她分明没有发现。
或者说,已经知道了,自然没有在意。
谢晀手上一松,面具将将沾水时他捞了上来。
确实不对劲。
汉中城外燕南熙救了他,而有段时间他失了意识,指不定是那个时候被发现的。
恰恰那时燕南熙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连疾医都说他惹了人生气。
只是他一直没想到这个方面,过了一阵,燕南熙待他两个身份都格外亲近温柔,他就再也没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儿。
现在想来,确实不对劲。
醋意消了大半,怒火也被浇灭不少。
但是他仍旧生气。
不气她瞒着他,许是还有些气她不信他的,但更气的是她竟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他现在是知晓柳和昶与她关系匪浅,甚至是以她为主的,身边必然少不了人保护。
可当时柳和昶都慌了神的,想必她起先连柳和昶都没告知。
心下憋着一股火,谢晀刚给燕南熙甩了脸子,此时也没胆量找回去。
纵身上了马,整个人如箭一般冲出去,直奔郡守府。
等荆州刺史赶到时,谢晀正抱着时下难得的果子纠结。
“青竹,去......”
刚说了个头,又顿住,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该自己去?”
青竹默不作声,几天来这样的事每天都要反复几次,他已经见惯了。
“可又不是我的错。”
谢晀叹了一声。
“算了,我不与她一介小女子计较。”
青竹从善如流:“郎君大智。”
谢晀瞪了他一眼:“你杵在这儿作甚?”
前边小厮匆匆脚步声响起,却不敢进来:“大人,刺史大人来了。”
青竹顺势走到周永望身边,拔了他嘴里塞得布巾,眼含威胁。
“快快请来。”
小厮心觉奇怪,但是不敢窥探。
因此,这偌大的郡守府,无人知晓生了病的郡守竟是被人挟持了。
又等了一会儿,更零散的脚步声传来。
谢晀踢了一脚和周旭体型相类的郡守。
周永望哑着嗓音,虚弱掩都掩不住。
“还请刺史大人勿怪,下官实难起身。”
刺史大人略想了想,着人后退,自己推门进去。
方一踏进屋,便能瞧见地上被绑了双手的周永望,和端坐在一旁的谢晀,旁边还站了小厮打扮的青竹。
谢晀是戴了银面甲的,此时变了声线,更为威严深沉一些:“世子令我在此等候大人到来。”
“定远将军客气了。”荆州刺史假笑,故作疑惑道:“这是?”
谢晀已经命人送了孙畅过去,他岂会不知?
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青竹适时拱手送上周永望签字画押的认罪书。
谢晀道:“周永望同其内侄,对逼杀秦王世子,私征租调,抢占民田,收受贿赂等罪行供认不讳,物证人证俱全。”
青竹又递上一本私账账本。
荆州刺史忙接过,随意翻开一页,上边的流水人名个个惊心。
他又翻了几页,险些喘不过气儿来。
“这、这...”
谢晀接过话,暗含警告:“若是刺史管不了此事,世子可是说了,不介意在荆州停上一月。”
月余时间,可是够信使上报中州,由中州出面处理了。
荆州刺史夹在诸州中,依附中州而活,是不敢得罪慧贵妃的,却更不敢得罪皇帝。
原本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没想到这二人竟有这般大的胆量。
若是昭平帝知道了,这事想必难以善了,他这个刺史的位置都要不保。
荆州刺史一咬牙:“自然能管!”
谢晀笑道:“极好。”
“世子还道武陵百姓多受苦难,是该补偿一二。”
荆州刺史抹了把汗,不敢深想其中含义:“还请定远将军细细讲讲。”
“世子以为,周家二贼抄家之后,应以七成补给武陵各地百姓,好解几年来的辛劳。”
荆州刺史汗流的更多了,“此事、此事容后再议,须得禀明陛下,本官才好下令了。”
“这估计要辛苦刺史大人了。”
荆州刺史忽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世子一时觉得此法妙极,不小心透出了口风。”
荆州刺史只恨此时不能晕过去。
这秦王世子,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事情还未定下来,便四处张扬,这是要他的老命啊!
谢晀好整以暇地望着荆州刺史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心情稍好了一些,近些时日堆积的郁闷散了些。
于是好心提点他:“大人此刻该快快上报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只要如实上报,补偿什么的,却是与他没甚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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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晚了,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