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8 章
眼瞧着十月朝到了,往年一应物件都是文姬负责采买的,今年仍旧不例外。
只是她向秦王进言,将府外的一应祭扫交给谢晀。言道世子年纪渐长,也该收收玩心,多多历练,担起秦王府的担子了。
彼时秦王深深瞧了她一眼,点头同意了。
雍州边疆临敌,自西至北有羌族与鲜卑,历年来交战不断,羌族尚好,鲜卑野心昭昭,频犯边境。
时刻不敢掉以轻心。
沿袭前朝习俗,十月初一这一日,其余各郡县的长官皆会亲至,由秦王带领着大举祭扫,烧献冥衣等物,拜祭护佑雍州不幸离世的儿郎们。
因着路途遥远,秦王府会在祭祀结束后,设宴款待诸位长官。
十几年来皆是如此。
如今谢晀到了年纪,身份上已有资格替代秦王举行祭祀了。
谢良常年跟在秦王身边,怎会不清楚秦王这对父子感情到底如何?
“郎主,若是担忧,不如敲打敲打?”
他想不明白这父子二人打的什么算盘,分明知道文姬心怀鬼胎,还仍作无事。
“若是她安安分分,保她一生富贵无忧;若是她心生歹念,秦王府怎能容得下?”
秦王语气平淡。
这样却也没什么不好。
谢良暗暗叹口气,只怪权势迷人眼。
文姬到底想做甚没人知道,但是眼下已经九月底,十月朝不过短短几天,谢晀天天被秦王压着熟悉流程。
秦王还和和气气派了人去请燕南熙二人,同谢晀一起临时抱佛脚。
兖州没有过十月朝的习俗,她们确实不大清楚,便随着来人去了。
虽然说好了身子大不好,但也没到连“自家表兄”都见不了的地步。
今时不同往日,胭脂水粉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是青簪备好了送过来的。
且青簪对于二人再次回到秦王府并未表现出太大的诧异。
有了胭脂水粉,燕南熙便用了些,稍稍改了点容貌,身上的气质也再不用刻意隐藏。
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气派,没人会将她和原先的青衣相提并论。
见过南洛的人更少,更不用多费功夫。
由秦王派来的人带着,去了云景湖中的亭子上。
“郑先生最喜云景湖,是以将地点选在了这里。”
燕南熙颔首。
湖边有小舟,两人乘着小舟上了湖心亭。
远远瞧着湖中亭子很小,其实不小了。漆红的柱子结实高大,微青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出粼粼的光,远远看去,仿佛融入湖中。
湖心亭四周围着质地偏硬的晶纱,这种纱相比绢绸来说轻盈飘逸,遇阳遮阳,下雨遮雨,自然造价不低。
尤其是坐在亭中,隔着微透飘扬的细纱,远观湖上升起薄雾,如同置身仙境。
服侍的婢女站在亭外,笑着朝她们行礼,扶着二人下了小舟。
另有侍女打起晶纱帘,露出亭中景象。
亭中摆了两个桌案,并几个石凳,案上摆的有糕点瓜果茶水等。
其中一个桌案上已坐了人。
一人身姿挺直,着白衣,玉冠束发,容貌清俊,如同谪仙降世。但脸色瞧着不大好,略发白,平添了几分病美人的柔弱。
另一人随意坐着,手肘撑着桌案,一副没骨头懒洋洋的样子。桃花眼潋滟,昳丽的面容上落着一层晶纱透过的光。
“两位女郎,且随意坐吧。”
白衣男子轻声开了口。
燕南熙致意颔首。
南洛多瞧了他两眼。
一旁悄然坐直的谢晀轻咳一声。
没人理他。
又咳一声,燕南熙连个眼风都没给。
郑仪转了眸子:“世子何处不舒服?可是受了风?”
谢晀又瞥了一眼燕南熙,端起手边的茶杯,“无事。”
郑仪眼里含了笑。
“我名郑仪,奉王爷之命,来当一回世子及女郎们的先生。两位女郎初来雍州,赶巧过几日便是十月朝,正好可一观雍州风情。”
他又道:“两位娘子不必紧张,只需重新学一些礼仪便是,要求也不似世子的那般严苛。”
“有劳先生了。”
燕南熙二人齐声道。
郑仪博学,先是讲了雍州十月朝由来,引典用故,又不失诙谐幽默,将之讲的妙趣横生。
谢晀睨了一眼燕南熙,见她津津有味听着,心头微微有些堵。
没良心的小丫头,他一次不见,怎不知来第二次?
再说,他当时确实没在府里,也不是故意不见的。
好歹现在也住在他的地盘上。
而且,不是说不生他的气了吗,怎么还不理他?难道是骗他的?
正想着,忽然被郑仪点了名字,“世子,我方才所讲十月朝仪呈几何?”
谢晀答了,对上郑仪的眼神,默了默。
随后再没瞧过燕南熙。
只是瞧着面上平静,心里好似飘进去了柳絮。极微小,但始终存在。
今日是初初了解,由小厮和丫鬟演示了几个简单动作,郑仪温和地让他们回去多练练,便放他们回去了。
南洛眸子亮晶晶的,扯了扯燕南熙的衣袖,又瞧了一眼郑仪。
燕南熙心里有了数,于是颔首。
南洛总喜欢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尤以兵书为最。柳先生是当世大儒,好几次都被南洛噎住。这两个月间,燕南熙本以为她改了性子,谁知道只是没碰上她看上眼的。
从方才的授课中,可见郑仪博学。
得了燕南熙首肯,南洛落后几步,问:“郑先生平日里可看兵书?”
郑仪有些诧异,点点头道:“看过一些。”
秦王府派来伺候她们二人的婢女跟着留了下来。
燕南熙独自朝外走。
谢晀眼神闪了闪。
依照他的性子,本来就该对表妹,还是长得漂亮的表妹殷勤些,不然教青木之流的眼线瞧见了不对劲,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说服了自己,谢晀提步跟了上去。
燕南熙上了小舟,转头看向周边之景。
此时天色不早了,凉气一上来,云景湖上雾气更浓重了一层。
小舟不大,大约可坐两三个人。她一个人坐,正也宽敞。
突地感受到小舟一沉,身边坐了个人。
“世子?”
谢晀面上挂着不羁的笑:“叫甚世子?叫表兄。”
熟悉的感觉来了。
怪不得方才在亭中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刚刚这厮沉默地像是换了个人。
只不过早些年秦王回京时,应当带上了谢晀的。旁人不知就罢了,谢晀怎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她这个表妹?
以她对谢晀的了解,若是不叫,恐怕是没完没了了。
“......表兄。”
谢晀高高兴兴应了一声,“阿熙,可有甚喜欢的?表兄送你当见面礼。”
“不敢劳表兄破费。”
燕南熙客客气气回答了。
“阿熙,”他极自然地将表妹两个字省了:“怎地对表兄还这么生疏?”
“我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个妹妹,别跟哥哥客气!”
燕南熙默了默,她觉得刚刚和谢晀搭话,是个极错误的决定。
见她不吭声,谢晀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持着扇的模样宛如矜贵出尘的世家郎君。实际上却在不停的说话,一会儿问燕南熙学了习的是什么字,读过哪些书,喜欢什么珠钗。
燕南熙挑着回了两句。
他也不是全部问的是燕南熙,还问了一些南洛的。
燕南熙尚且能忍,可能是有了之前的经历,再加上谢晀用他那双亮极的桃花眼望向她时,仿佛是天上星子落在了桃花池中。
她怎么能拒绝星子的请求呢?
惊然反应过来的燕南熙瞪了他一眼,便再也不肯开口了。
谢晀面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误入眼底的星越发明亮。
这样才对嘛。
云景湖占地极广,船头的仆妇安安静静撑着船。
燕南熙却觉得这船的速度也太慢了些。
船头划过的水波圈圈荡开,卷出的纹路清晰漂亮。
好不容易到了湖边,仆妇先下去,拴紧小舟,随后将常年劳作显得粗糙的手伸了过来,想要扶着燕南熙下船。
半路却被另一双修长的手截了胡。
燕南熙环视一周,周边并无旁人。
她轻轻扯回被拽住的袖子,双手微提裙摆,一个大跨步到了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点距离她本来就能过来的,只是身在外边,她还顶着李家人的名号,自然要规矩一点。
“小没良心的。”
谢晀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廊下,低声喃道。
直至再也看不到人,他亦朝着书房去了。
如往常一般,刚刚要坐下,余光瞥见墙上挂着的画,干脆走到了画前端详。
“青竹?”
“郎君吩咐。”
“将这副画取下来,另去库房挑一些礼物,送到皓月居。”
青竹应下,去了画刚要走,又被谢晀喊住:“等等。”
他从书架上挑了本兵书,一同丢到青竹怀里,“一并送过去,画给阿熙,兵书给阿洛表妹。”
两个人,不同称呼,真论起来,阿熙要更亲密一些。
路过院子中时,青木拿着个扫帚,面上犹带慌张之色,强作镇定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扫着。
青竹故意加重了脚步,惊得他一个哆嗦,松开了手上的扫帚。
“你...你作甚?!大白天的吓人!”
青竹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哟,辛苦青木小爷了。”
青木小爷,是青木得势时,旁的人追捧奉承的话儿。
但是现在,无异于是生生打他的脸。
青木面色涨红,指着青竹气得不行,“你”了半天,恶狠狠啐了一口。
可是青竹早走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