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流年（网王同人）

　　他不知道自己明明是漫无目的地行走，为什么会再次走到这个游乐场。

　　记得那时正值初夏，六月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那个季节特有的清甜味道。
　　而今他一个人站在这里，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到头发上，大衣上……他伸出手，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他忽然间再次想起那个女孩子。
　　有那样一个属于夏天的名字，最喜欢的季节却恰恰是冬天。

　　彼时她站在游乐场里仰起头对着他微笑，目光清亮唇角弯弯。她与他的目光相碰，却又立即低下头，前额的刘海盖住眼睛，只余发丝间红红的耳根。
　　彼时他的笑意早已染进眼底，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女孩子，带着不曾有过的专注。他甚至想，如果就那样在一起，或许，也会很不错……

　　其实他早已知道她喜欢他。

　　他见过太多各种各样喜欢他的女生，开朗的内向的，骄傲的害羞的。
　　所以早在夏夜第一次拉住他衣袖的时候，他便知道，她喜欢他。
　　只是她与她们都不同。

　　那种不同他说不上来，却莫名地令他好奇——是的，开始的开始，他仅仅是好奇而已。
　　其实最初的好感不过是因为动容——关于摄影，关于梵高。他看着她因为那份热爱固执地坚守与仰望，甚至当做信仰一般顶礼膜拜。那样的感情他太过熟悉，也第一次觉得亲切。
　　他对梵高远远不及她那样狂热，却不知为什么会在刚刚认识的时候送给她那幅《向日葵》。其实那样的女孩子，本就配得上那样的植物——纯粹而质朴，热烈而执著，如同生命最真实的本质。

　　及至后来他终于明白，所谓喜欢，本就是一件玄妙而又毫无道理可言的事情。

　　他开口说要在一起，是因为习惯了掌控一切，也是因为不想错过。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说，那么她永远也不会说——似乎在人与人的关系方面，她总是习惯于逃避。
　　只是那个时候他能够维持的也不过只剩表面的淡定，连往常成为习惯的微笑都有些僵硬。在夏夜看着大海沉默不语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频率都有点失常。

　　拉起她的手的时候，他以为那个女孩子就是会陪着他一直走下去的人了——尽管在半年之前，他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
　　想不到最后的最后，那个曾经带着明亮的笑容仰起头坚定地对他说“喜欢”的女孩子，也会用那般淡漠的语气说出“没办法一起走下去”。

　　果然没有办法……一起走下去吗？
　　他绝不想失去她——可如果代价是放弃那些早已刻入骨血的梦想和责任，无异于放弃了他存在的意义。
　　他低头苦笑。其实她说得对，他们都是最固执不过的人，而生命中有些东西，远远比爱更重要。

　　他迈步离开，忽然有什么不经意间自衣袋中掉落。
　　从地上捡起那张照片，却在看到上面内容的那一刻，怔在原地。

　　——那张照片上，是他。

　　“呐，这个给你。”
　　“什么？”
　　“嗯，圣诞礼物呀！”
　　“圣诞礼物？圣诞礼物不都是很丰厚的吗，怎么摸起来这么薄——”
　　“喂！你现在不准拆！”
　　“为什么不能拆？拆开才知道喜不喜欢——”
　　“哎呀总之你现在不准拆！”
　　“呵呵，你这样说我更好奇了——”
　　“拆吧拆吧！不理你了！”

　　他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微笑着拆开那份礼物，而在看清内容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意不由自主漾得更深。

　　照片上，是他的侧影。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散，深蓝色的夜空高远而浩渺，天边几颗疏星淡淡。他穿着深蓝色的风衣在雪中静立，几乎与这样的背景融为一体。头顶的发已经被打湿，颈间黑色的高领毛衣上落着几片晶莹的雪花。彼时他微侧了身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专注，表情温和而柔软——唇角弯起的弧度，分明叫做幸福。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夏夜第一次拍真正意义上的人像摄影。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拍人物，也会拍得这样出色。

　　“你在拍什么？”他忽然回过头，好心情地看她措手不及的样子。
　　“唔……拍雪景啊。”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一张合影呢。”
　　“没关系啊，我们以后可以拍很多，一直拍一直拍。”

　　他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个初雪的傍晚，红色大衣红色围巾的少女，笑容明媚而灿烂。
　　他一直都知道夏夜是好看的，乖巧的短发精致的眉眼，气质很干净的女孩子。只是他原本以为她是适合类似白色蓝色这般偏素的颜色的，却想不到穿着红衣的她会那般耀眼。他恍然记起，其实早在网球场初见的那天，那个神色倔强的女孩子也是一身红衣。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么？
　　只是他们约定的“以后”，却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长。

　　相遇是因为各自无法改变的坚持，而分开，却也是因为彼此无法放弃的固执。

　　他想起仁王曾经郑重其事地去找他。

　　“幸村，”一向挂着满不在乎表情的仁王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如果你不能给阿夏幸福，就放手吧。”
　　“你能给她幸福？”他反问，毫不客气。
　　“阿夏是我妹妹。”仁王语气平静，却又再次强调：“胜过亲妹妹。”
　　“阿夏要的是永远不会被放弃的安全感，她值得被好好对待。”仁王并没有看向幸村，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远方：“至少于我而言，她比网球重要得多。”

　　他忽然失去了反驳的话语。
　　而他也第一次知道了夏夜那个绝对称不上幸福的童年。

　　他知道她一向缺乏安全感，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同样不敢确定。

　　她过去的一切他未曾参与，她也从来没有向他提起。
　　而那个被她心心念念了四年的男孩子，竟然……会是不二。
　　所以她看着他的时候，时常会露出那种怀念却欲言又止的神色。
　　所以那个春日午后她拉住他衣袖的时候，说出的不是“我喜欢你”，而是“是你吗”。
　　甚至于每次她出事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也不是他……

　　那么她喜欢的，是不是一直都是四年前那个夏夜里的白衣少年，他只是因为恰好参加了同一个比赛，才会有那个美丽的误会？
　　他诧异，不是因为不记得，而是因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

　　越是在乎的事情，越是难以开口。而很多时候他的骄傲，都不容许自己率先去问。
　　他一直在等她的解释，他以为她如果足够信任自己，一定会愿意坦然相告，无论是关于四年前的故事还是关于转学——只是她也选择了沉默，而本就脆弱的信任，更加不堪一击。

　　她被陷害的那一次，他的担忧他的心疼，绝不比她更少。只是以他的立场，并没有任性的权利。
　　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沉默。
　　不是不想为她辩解，而是不能——那些责任是他选择的，就注定要背负。只是那个时候每一秒对她来说是煎熬，对他来说何尝不是！

　　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喜欢，不是因为那样的感情不够深厚，恰恰是因为太过深厚，所以才会选择埋在心底而不是宣之于口。因为很多事情一旦说出来，便太过轻佻。
　　他以为他已经给出了最大的承诺——喜欢只是一时，在一起才是天长地久幸福的期冀。
　　如果他现在才说……会不会太晚？

　　幸村抿着唇角抬起眼睫，再次环顾雪中的游乐场。
　　阴霾的天空下落雪依旧纷纷扬扬，一如那些从未褪色从未忘却的过往。
　　只是，他终究留不住她。

　　记得他们一起来的时候，坐在摩天轮上眺望窗外的风景。
　　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亲吻彼此，就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可是那个时候，他们都忘记了。
　　那个时候他想的，不过是一年之后，亲口对她说喜欢。

　　而现在……
　　现在，他抬起头看向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忽然弯起唇角。

　　一年之期还未到，在这之前，什么都可能发生。
　　固然，梦想和爱的选择题他并不会选择后者——可是，谁规定这必须是一道选择题？
　　他想要的，就一定会紧紧握住。

　　要知道东京并不远，而地球是圆的——即使他们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也终有一天，会再次相遇。

　　幸村微笑着转身离开，带着心底笃定的期待。
　　只是这个时候，他并没有看到人群中的夏夜。

　　而夏夜只是站在原地，默默仰望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如同注视那些无法挽留的过去和无从预知的未来。

　　就这样，擦肩而过。

　　冬雪•神奈川•海风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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