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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城三
秦药儿蹬蹬蹬小跑到隔壁客厢，敲响房门。
慕容欢刚端上茶杯，尚未来得及抿一口，就被咚咚咚的拍门声打断。
打开门，少女二话不说拽过他的手臂，进屋。
“容欢，快帮我把那面具弄掉。”
“为何？”
秦药儿直白道：“我得拿真面目给杜公子瞧瞧，到底够不够格参赛啊。”
边说边取一干净的青瓷杯倒茶，没能瞅见少年微蹙的眉心，只有慢悠悠的拒绝声飘进耳里。
慕容欢见少女侧头望来，眼露疑惑，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们离得还不够远，那些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追来，易容总是方便些。”
一听这话，少女立时耷拉着肩膀，喝几口茶索性单手撑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
看她这般，慕容欢随意挑张圆凳落座，轻笑道：“你想参赛无非是为了银钱，何不换一种更稳妥的法子？”
“？”秦药儿一抬眼皮睐向少年，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遂问道，“什么法子？”
话落却见少年的眸光陡然落在自个儿身上，自上而下的打量，且，相当不怀好意那种。
秦药儿冷不丁一抖，下意识攥紧前襟领口，拿看“禽兽”的激愤眼神紧盯着少年，忽然，额上一痛。
慕容欢转着不知何时抽出的折扇，面上满满地嫌弃，冷哼道：“想什么呢！以工抵债听过没有？”
以、工、抵、债？
揉着额头，秦药儿将这四个字在心里滚一遍，顾不上同少年计较“一扇之仇”，谨慎地问：“什么工？抵多少？”
这打工还得签合同呢，不问清楚怎么行，谁知道容欢这厮会不会坑她。
慕容欢挑眉，刷地一声打开扇子，慢条斯理扇起来。
“捏个肩捶个腿什么的，至于抵多少，那自是看你做得如何。”看少女不太满意地撇嘴，他好笑地摇摇头，承诺道，“一两银子起步。”
听到这话，秦药儿杏眸蓦地一亮，就少年提到的工作内容而言，堪称血赚，不过她仍是格外认真地思衬许久，方才佯作勉强地点头：“成交。只是……”顿了下，“捏肩可以，捶腿不行。至于其他，咱们届时再商量。”
“自然，你若不答允，不抵便是。”慕容欢微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秦药儿也心情舒畅地喝茶，一时，气氛十分融洽。
这般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她见到找上门来的八宝，杜珩亲自来知会两位恩人，外头有一圆脸少年，口口声声称是来寻他家公子。
稍后八宝就在杜家丫鬟的引路下进了客院，见着坐在凉亭中的主子，尚未来得及表现出激动，肩上的踏雪已噌地跳进少女怀里。
跳就跳，它还伸爪子挠了一下，硬生生把小随侍的情绪给挠没了。
秦药儿接住喵喵叫不停的毛茸茸小可爱，嘴里还道：“可怜的，都瘦了。”
八宝：“……”药儿姑娘你几个意思？刚见面就安罪名？！
随口一说的秦药儿感觉有一道极强烈的哀怨目光落在身上，懵圈地抬眸去瞅，就见小随侍瞪着自己，于是更懵了。
懵了会儿，她忽然觉的不对劲，三两步走出凉亭，唇一张蓦地想起杜珩尚在亭中，索性拉过八宝往一边去咬耳朵。
“诶，你怎地没易容就来了？要是被那些人发现怎么办？”
“嗐，药儿姑娘尽管放心，那些人早甩开了，我也将这事飞鸽传书给公子，他没告诉你么？”
闻言，秦药儿眨巴下眼睛，微笑着一字一句确认：“你的意思是，我们后头没有追兵？而且容欢早就知道？”
八宝不明所以，老实回：“是啊，约莫三天前我就飞鸽传书了，药儿姑娘，你真的还不知道？”
鸽子啊，好像确实见过一只。
秦药儿杏眸微眯，回忆起三天前的事儿，先前美美的心情登时就舒畅不起来了，尤其小随侍还老实巴交地补一句——
“药儿姑娘，你和公子怎地还戴着面具？不嫌闷么？”这顶着大太阳，饶是公子手艺再好，面具再轻薄透气，总是隔了一层，哪有素着张脸舒服。
霎时，只见少女唇角带笑，不阴不阳地重复道：“是啊，我们怎地就还戴着呢。”
凉亭里，慕容欢仗着耳力过人，隐约间听清两人对话，忍不住掩唇干咳一声，心里想药丸药丸，小麻雀这回怕是不好哄。
八宝这蠢的，回头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他。
刚想到这里，少女已然重新踏进凉亭，右手拍着攥成拳的左手，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凉凉地丢一句：“说吧，想要怎么个死法。”
少女这一开口，慕容欢倒是松口气，眼下瞧来还愿意搭理，登时弯着唇不正经回：“老死如何？”
秦药儿杏眸一眯，宛如有冷箭飞过去，“你说呢？”
一旁，杜珩看得莫名其妙，不过今日的种种经验告诉他，若想平安，切记，别插嘴，别插手。
跟过来的八宝也十分懵逼，但甭管怎样，横竖看戏就好，千万别多管闲事。
于是乎，凉亭里诡异地安静下来，气氛格外的紧绷，仿佛大战前夕。
只是慢一瞬未作答，少女眼里的冷箭又嗖嗖飞过去几支，慕容欢接收到，赶忙温声安抚：“好好好，我马上就替你弄掉。”想了想，又补充，“然后减账，这样行么？”
秦药儿看着少年，没吭声，慕容欢挑一下眉，自动加价，“减多少你说了算，不过……”笑一下，才又道，“别太贪心。”
条件属实诱人，秦药儿眸里瞬地闪过灿光，容欢这厮向来嚣张，这回因着理亏愿意让出一大步已是难得，她自然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当下颔首道：“好！八宝，减账！”
“减多少？”八宝立刻掏出蓝皮册子。
只见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八宝想以药儿姑娘的性子，一两断然不可能，那么便是——
“哦，十两。”
正欲记下，就闻得少女脆生的嗓音说：“错，是一百两！”
八宝：嗬！果然不贪心是不可能的。
慕容欢听罢扬起眉峰，“你的不贪心还真是别致。”
秦药儿笑眯眯：“好说好说。怎么，想反悔？”贪心？哼！若非俩黑心主仆，她至于债台高筑？！没全减都是良心！
八宝也望向自家公子，见他点头方才利落下笔。
瞬间少欠一百两的债，秦药儿美得心头直冒泡泡，瞥见石桌上的茶点忽觉腹饿，手刚探出就闻得少年悠悠然的声嗓。
“八宝，你说这借银岂有不收利钱的道理，记得补上。”
小随侍得令，立时嗓门儿极大，“是，公子。”
变化来得太快，耳边陡地响起刷刷刷，再刷刷刷的落笔声，秦药儿朝茶点摸去的右手一转，顷刻对上少年鼻尖，激愤控诉：“容欢你！奸猾！”
慕容欢微勾唇角，学着少女适才的口吻，也笑眯眯回：“好说好说。”
秦药儿冷哼一声，看八宝停笔赶忙凑过去瞧，登时就觉心肝脾肺肾疼得很，黑心啊，太黑心了，他不去从商真真是屈才！
“嗯，可以考虑。”耳边又飘来这样一句，无意识呢喃出声的秦药儿立马抿唇，愤愤然掂两块茶点往梁柱边儿靠，边吃边赏花。
凉亭四周围有花圃，既是芙蓉城，当然以芙蓉花为主，又恰好遇上芙蓉花开的时节，绚烂红花缀在枝头，美不胜收。
赏着赏着渐渐将懊恼的情绪丢到脑后，忽然的，少女咦一声，下意识喊道：“容欢你看，那是什么？”
几乎是话刚落，秦药儿就后悔了，她同这厮还冷着呢，都怪平时唤习惯了。
慕容欢听着掩唇笑一下，慢吞吞踱过去，杜珩因着好奇也跟上，循着少女视线看过去，顿时恍然大悟，率先解释：“那是太阳鸟，以花蜜为食。”
隔得太远，秦药儿看不真切，不过那般大，定然不会是蜜蜂蝴蝶一类，偏又在花儿里钻进钻出飞来飞去，这才引她诧异发问。
如今得到解答，愈发生出兴趣，“太阳鸟？倒是没见过。”
“这在芙蓉城倒是常见的鸟类，至于庄里的太阳鸟多来自后山……”
“还有后山？好玩么？有没有危险？”秦·吃货·药儿蹭地双眸放光，她想到野鸡什么的。
谁承想听见少女的问话，杜珩却是皱了皱眉，“后山并无凶兽，危险自是没有，不过……”停一瞬，方才劝道，“秦姑娘还是莫要去后山，近些日子那里……闹鬼。”
那厢，秦药儿和慕容欢对视一眼，眸子里同时露出兴味。
“什么鬼？杜公子可曾亲眼见过？”
少女性子跳脱杜珩是深有体会，但万万没料到竟还是个胆儿大的，这会子三人六双眼睛牢牢盯着他，顿时只觉——鸭梨山大。
“我并未亲见，不过山下好些猎户都曾碰上，庄里也有几个家丁结伴进林，最后嚷着‘有鬼’跑出来，据说，是无头鬼。”
“无头鬼？”慕容欢轻勾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忽地话锋一转，“秦药儿，晚上捉鬼去么？”
杜珩一怔，张口还想劝，就听见少女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去。”
他这才长舒口气，心里想看来姑娘家到底还是怕的，岂料这口气尚未彻底落下呢，就又听得少女脆生生补一句——
“今儿累了，明晚吧。”
杜珩：“……”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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