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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你表哥就说了这么些?”听完李迁的话,呆了半晌,司徒戎问出了这么一句。
“嗯。三哥你看阿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用意?”李迁之母安阳公主未出嫁之时在宫中与司徒戎母妃庄妃很是要好,李迁与司徒戎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关系很是亲近,说起话来几乎完全没有什么顾忌。
“他的用意-----------远的我看不出,不过近的么,倒是可以猜出来几分。”司徒戎抚着下巴,闲闲道。
“其意在于------------”
“兵权!”司徒戎眯一眯眼,眸光冷下来“连我都知道‘醉梦轩’是老二运用手段开的勾栏,老四下了血本丢了不少布置,他会不知道?!巴巴地寻了那个地方谈这种话题分明就是有心告诉他们,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倘若我没有猜错,明日里,老二和老四必将分别私下里向父皇请旨,以幽灵宫主入京一事为由索要京都的兵权,然后父皇必会在明日你表哥觐见之时,将兵权丢还一部分给他,毕竟----------防范幽灵宫主这个外患比较重要呀!”
“那么,幽灵宫主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呢?”李迁想了想,开口问道。
“应该是真的。”司徒戎沉吟片刻,慢道:“现在朝里那几个人,手上布探子的功夫深着呢。万一被人查证是假,那可是个收不了场的乱摊子----------他那样精细的人,可不会为自己布下这样有可能令自己一败涂地的陷阱。”
“三哥-------------”
“嗯?”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
“司徒砚行事莽状,司徒韶猜疑心重,不能容人,看来都不是成大事的样子。三哥,以你的才干,分明比他们都要好,先前容忍他们只不过是惧于他们背后的外戚所掌握的权力罢了。如今有了表哥,我们还怕他们做什么?!”
“你忘了你表哥的想法向来是与众不同的么?虽然我与他从小便有交情,可是这件事他也不见得会答应帮我。”
李迁呆了一呆,不得不点头道:“表哥的想法的确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
易岚的事迹,从小便是上京之中的传奇。传说易岚自小天资聪颖,五岁便以“神童”之名名誉京师,人人都以为易府这一回必然会出一个状元出来。可是易岚却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忽然说读书没意思,放在房里的书是一本都不肯动了,转头练起武来。再然后便又磨着要参军,所有人劝也劝不住,终于在他绝食数日之后,易家人不得不通过关系让他得尝心愿,以十二岁低龄加入了军旅。此人性情之善变,脾气之古怪实是叫人头疼。这些年来,别说是别人,就是他这个从小便与之玩在一起的表弟也始终都揣摩不到他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可是----------”李迁期期艾艾道:“表哥向来都不喜欢那两个,说不准-----------说不准他会答应三哥你也说不定呀!”
“那好吧。”沉吟了半响,司徒戎终于点头道:“改日你陪我一道去找他吧,若是他答应,我便博上这么一回,若是不成,那也便算了。”
“这是自然。”李迁点头,眼中终于带出一点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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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摇红,珠帘流紫,轩阁内春意融融。
“今儿个是什么风,倒是把秦王殿下吹到这里来了?”易岚自顾自地饮酒,眼光始终没有放到坐在自己对面之人的身上。
“怎么,本王来不得么?”
“殿下如果是为着美人而来,请恕在下不习惯和别人共享一个美人。如果不是为了美人而来,恕在下现在没有与殿下您谈论公事的兴趣。”
“你的脾气倒是不小。” 司徒砚轻笑了两声“早就听说平南王素受圣眷,如今看来,此话不假。才刚回京便立刻将京师的禁军交付给你,看来你---------”
“秦王殿下需要在下让出这个房间么?”
“易岚,你给我听好了!” 被扫了面子的司徒砚大声道“你现在可别选错了主子!若是不小心被我得到了那个位置,我必不会放过你!”
“多谢秦王殿下好意提醒。易岚对殿下的金玉良言一定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或忘。”
“哼。” 司徒砚气匆匆地拂袖而去。
“怎么,戏还没看够么?”易岚给自己倒上一盅酒,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屏风。
“表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李迁笑咪咪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抢过酒壶倒酒喝。
“晋王殿下也想加入战局?”瞥了一眼跟在李迁后面的人,易岚垂眼淡淡道。
“你既然都猜出来了,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帮我?”
“理由。”
“你若想玩游戏,天下间怕是没有比现下的事情再刺激的了。”
“我讨厌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我也讨厌做没把握的事情!”
“燕王的‘母妃’丽妃娘娘可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妃子,而秦王的丈人,现任水师提督的刘适刘大人可是圣上最为知已的忠臣良师。亲君这方面呢,你不行。”易岚将手中的杯子摆在几案左侧。
“燕王和秦王多年来互相较着劲儿,朝中有势力的臣子差不多都被他二人收在麾下。你这后来者于此下功夫必是事倍功半之效?这是其二。” 易岚从托盘中再拿了一个杯子摆过去。
“现在的兵权,京师之中的禁军虽然名义上是皇上直接控制,其实权差不多有大半都握在程泰和钱达奔的手上,这两个人一个是燕王的幕僚,一个是秦王的妻舅,你手中可是什么都没有。手上无可调之兵,这可不是上位者该有的状况。”将第三个杯子横着一摆,易岚抬眼轻轻道:“这样的缺失一条已是嫌多,天时地利人和晋王你可是一条都不占好呀!”
“丽妃娇纵无脑,刘适处事过于死板,只要我想,用计除去两人或为已所用不在话下。” 司徒戎从左侧拿起一个杯子,摆在自己这边。
“现下朝中之臣多是趋炎附势之徒,只要我手中握权,想要那些墙头草不往这边倒也难。”第二个杯子也摆了过来。
“至于兵权,你我心知肚明,只要你肯答应帮我,一切皆无问题。”第三个杯子于是也被一并接收了过去。
“其实这些呢,不过都只是些表面条件。夺权的关键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刚才不肯与老二废话,而现在却肯与我说这么多,这已经证明了你对我的信心。你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对没有用的事情费力的人。”
司徒戎轻笑着将几上杯子往外一推,三个杯子因着他的动作一下子全都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怎么样,答不答应就在你一句话。”
“这个么--------”易岚笑了笑,正要回答,却听得门口脚步声逼近,有声音道:“芙蓉姑娘来了。”
易岚笑道:“快请。”
门“吱呀”一声开了,芙蓉碎步进来,这回换了一身的素装,手上依旧是捧着一把琵琶。却听她娇沥沥地道:“芙蓉见过各位大爷。”
司徒戎侧过头问李迁道:“这就是那个花魁?”
李迁点头道:“姿色不过尔尔,才气却是好的。”
司徒戎轻笑:“这倒有趣。”
易岚也不理两人,只向着芙蓉问道:“今日里又有什么节目?”
芙蓉笑道:“每次见易爷,芙蓉总是唱曲,想必易爷也是听烦了的吧。今儿个芙蓉且说个故事给易爷听听,易爷您瞧怎么样?”
易岚笑道:“你说便是了。”
芙蓉调了调弦,慢慢地整出调子来,曲调一片平和,颇有高山流水之意。却听她轻启朱唇,开腔念道: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疑绝,疑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舟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李迁转过脸去看司徒戎神色,果然有几分沉迷之相。易岚望见了只轻笑了下,回头继续听词。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伏,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曲子到了此处转为高昴,琵琶声一阵急过一阵,然后又慢慢平缓下来,转成十分的柔。只听那芙蓉和着曲子轻轻唱道:
“月笼沙,十年心事付琵琶。
相思懒看帏屏画,人在天涯。
春残豆蔻花,情寄鸳鸯帕,香冷荼蘼架。
旧游台榭,晓梦窗纱。”
歌声收,曲声亦于此而止,调虽停,音韵还在,直有绕梁之感。
司徒戎怔怔地问易岚:“这是什么人?”
易岚轻轻一笑:“此间花魁---------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这样的好词,这样的佳曲---------怪不得,怪不得!” 司徒戎喃喃道:“难怪可以令你感兴趣。若是我先遇到,我也断断不会放过这样的人!”
易岚正要说话,外面却突然喧闹起来。一个丫鬟打扮的人闯进门道:“芙蓉姐姐,不好了,出人命了!她们说是你--------是你杀的!”
芙蓉一下子站起来,惊道:“你说什么?”
“杭大人叫人给杀了,尸体被丢在院中的湖里,可是他胸口的伤处找到的凶器瞧起来是姐姐你的发簪呀!官大人已经来了,正要提你呢!”
正说话间,已有官差闯入门来,将哭叫不休的芙蓉拉了出去。
“杭大人?听起来像是老四的人。”司徒戎眯起眼,意有所思。
易岚握在手中的酒杯突然一下子破碎开来,酒溅了一身。
“你方才所说的事情且容我考虑几日。”易岚沉声一字一句道。
“你的心情我了解。”拍拍易岚肩膀,司徒戎道:“你且忙你的事,若有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能得晋王开口,芙蓉应是无恙了-----------三哥的大恩,易岚就先在此谢过了!”
从“晋王”到“三哥”,以易岚向来公私分明的个性,这分明便是允了。
“你我相交多年,何必这样客气!”扶住要下拜的易岚,司徒戎满意地勾起唇角。
“我这就差人去探问探问情况。小迁,你留下来陪你表哥吧!”司徒戎吩咐后匆匆离开,心下暗喜: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平南王也是有要害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猜不透易岚心性的情况下,这芙蓉可得想法子弄到手,有了她就制得住易岚了。
看着司徒戎离去的身影,易岚也满意地微勾起唇角。
“小迁,瞧见司徒戎离开时的笑脸没有?他这会子怕是以为抓到我的要害,正想着要怎么收拢芙蓉呢!”
“司徒戎的缺点就是太过自以为是。”李迁冷声轻哼,一改平日温和形象,颇为不以为然“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偏要在此时用我们的力量帮着他发展他的势力?”
“水浑了才有鱼可捞。”易岚轻笑“更何况,想要一网打尽,就得将所有的祸患连根拔起。你不让他尽极可能地扩展,怎么知道他背后还有多少关节!”
“那倒也是---------不过,表哥,有人先我们一步对着芙蓉动了手脚,我们现在要不要管呢?”
“幽灵宫主之事无伤大局,他们要动就由着他们动好了。” 易岚再取了个杯子倒了一杯酒“堂堂的幽灵宫主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露了底,那可当真成了笑话了。更何况,这些天反正没什么正事,瞧瞧他们斗法也不错。”易岚垂下眼,眼中精芒一闪而过“本王倒想见识一下,堂堂的幽灵宫主到底会用什么法子破掉对方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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