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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你说什么？连燕王殿下也亲自下令找寻失踪的醉梦轩花魁？！”一回富贵居，赵契立刻让手下人四处打听自己离开上京后京中的动向。不料带回消息的人所带来的消息竟是一句比一句惊心。
“还听说这失踪的花魁还与前几日里醉梦轩发生的一桩命案有关。”
命案？！与命案有关！
赵契额上的冷汗一滴滴地往下掉，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爷，要不然，我们将小夫人交上去---------”下属看着赵契脸色，慢慢建议道。
“不！”赵契毅然打断他的话“老子手中的那点子银钱，那些子王爷可是算计了好久了的。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他们只会把案子推到老子头上好来榨老子的钱。更何况老子在那娘们身上可是花了一万两银子，这笔钱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以燕王殿下的手段，若是有人告密的话----------”
赵契闻言面如死灰，仓皇地来回踱了两步，突然厉声吩咐侍人：“快，快吩咐他们收拾行装准备上路，咱们要趁夜起程从邙山绕回成州，回到家后再做打算。”
“可是老爷，都说邙山有山贼，如果------------”
“遇到山贼那也只是一半的可能性。倘是走官道过济州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能担保么！”赵契欲怒，又止，跺了跺脚：“更何况走邙山可以省掉三天的路程。能早一日到家，便是多一分安全。你还不去办！”
“是！”
赵契一拳砸在门板上，恨恨道：“他妈的！早该知道那娘们靠不住的。老子当初怎会听信她的话做下这一桩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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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幕夜色，一轮孤月，两点疏星，原来人寂寞时，连天竟也萧索了。
方辰立于屋檐之下。迷离的月光从天边倾下，宛如正在融化的冰雪，或浓或淡，在她的脸上映出了班驳的阴影。
“吱呀”一声，赵契推开院门进入院中。
“你自己订下的规矩，希望你自己还能记得。”方辰并不回头，仍旧望着天边的月色。
赵契冷哼，上前扳过方辰的肩膀，拉她面对自己，眼中满含怒意：“贱人，都是你害的！”
方辰微一转头，看到仆从抬着箱子向外走，回想起下午的事，心中已有了计较。看着赵契阴郁的神色之后不禁冷冷一笑道：“你误信他人谗言私自买了我回来，可有问过我的主意？你将自己所为全部怪罪在我身上，我可担当不起呀！”
赵契目中阴晴不定，缓缓地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老子把话先说在前头：老子路上若是因为你出了什么差错，老子拼着那一万两银子不要，先把你这贱人毁了再说！”
方辰闻言，漠然一笑，将脸扭转开去，一头青丝宛如流水，于风间缠绵飘逸。银白的月光滑过青丝三千，敛于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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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上鹄鸟惊起，兀然一声怪叫，扑腾着翅膀飞上半空。月色融融，带着苍茫的血色。
“这里便是邙山了。”探路的手下驱马过来，禀道“据说那伙山贼每次都卡在上山的一处隘口处，在那里等待过路之人。我寻了山下的人打听到了，上邙山的隘口共有三处，北山一处，西山两处。”
赵契听罢此言，舒出一口气道：“这样说起来，只要咱们运气好，挑到没有山贼的那两条路其中的一条，便不会有事了。”
“正是这个样子。请老爷快做决定吧。”
“今儿个晚上月光太明，老子若是那强人，必选择那暗一些的地方来等待猎物，免得将猎物吓跑了。”赵契捏紧手中马鞭“往哪条路走月光最亮？”
“老爷，往左走的那条便是了。”
赵契淡淡地扫了身后的马车一眼，打了个手势道：“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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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寒。
四周静阴阴的，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听闻，偶尔只有枯树上乌鸦不详的鬼叫，让人听得更是怵然。月光仿若灵柩上的素色绡纱，泛着死寂的白，凄迷地散落一地。
马车的车轮骨碌碌的挨着满是碎石枯草的山路一寸寸地往山上碾过去，马蹄声一声声敲打在地上，听得人心中越来越沉重。面前的路似明似暗，无穷无尽。而路的尽头，到底是通向光明的生路还是通向地狱的死亡之旅呢？谁也不知道，说不清。
转眼就至隘口，远远望去，崖上孤树一支，斜斜地伸了出来，嶙峋宛如枯骨。
座下马匹喷了个响鼻，往回路上一望，却被赵契勒住了。一阵阴风吹过刮起几粒细沙吹到赵契的脸上，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头隐约有些许忐忑，总觉得不妥，又说不上来，寻思了良久，忍不住转头，正待要吩咐手下几句，却忽然听得前头震天一声呐喊，惊得他差点跌下马来。
火光霍地亮起，烧红了半边天际。赵契睁眼看着前面，心下一片冰凉。
山贼！是山贼！
挑了半天，他们终究还是撞在有山贼的那条死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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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我们该怎么办？”
赵契只僵硬地看着前面，神色间有些恍惚，对手下的话却是毫不搭理。
“老爷----------”
赵契脸上汗水淋漓，咬牙一拍马股，直接下令道：“丢下衣箱钱财，全体掉头。”
“可是老爷，此次所带的财物可是占了您全部本钱的三分之一呀。”
“蠢货！你不要命了么？！” 赵契一条马鞭子向着下属抽过去“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卸！”
“来不急了！”一把声音幽幽响起，马车帘子突然被掀了开来，露出一张绝色的容颜。
“这时候想走已经太迟了。”方辰的声音如冰坠地，清脆铿然却无温“除了放手一搏之外，我们现在已经没有第二种可以保命的方法了！”
“老子做事用不着你来啰嗦！再说---------” 赵契喉中咯咯作响，竭力抬起头来，充血的眼睛怨毒地瞪向方辰：“老子今天沦落到这种地步，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么！”
方辰眨了眨眼睛，眸中寒光潋滟，将目光射向赵契，柔声低问道：“拜我所赐么？！”
赵契赤红的眼眸里一片暴戾，冷笑道：“老子今天先杀了你这贱人！”起身下马，奔上前来，一把揪了方辰的衣襟，另一手伸出叫道：“刀来！”
众人面面相覤，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自是无人上前递刀。
赵契看了眼四周，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没有刀，俺便杀不了你么！”
方辰眼波微转，看着赵契冷冷一笑，将头转过一边，淡淡道：“你想杀我动手便是，何须找这许多借口！” 言语间，眸中幽幽静静，玉颜如雪，仿佛三千繁华之外暗自憔悴的一弯冷月，冷极，却也艳极。
想要掐断方辰脖子上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
“噢噢噢噢………”高昂的吼叫声突然大响。高高的山丘上，火光迅速扩散，已经结好队列的山贼如潮水般扑天卷地而来！
“老爷，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快撤---------------”
面对着眼前的这么一张丽容，赵契的眼中掠过一刹那的狰狞，忽然拽紧了手心，将方辰往外一摔，吼道：“滚！”自已却是飞身跨上了坐骑，马鞭一挥，怒吼道：“都傻了么，还不快走！”
“那小夫人----------”
赵契指着方辰冷声道：“她不爱走就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拼命好了！”脚下用力，重重地一蹬。那马嘶鸣一声，飞驰而去。
“这---------”看着赵契绝然而去的身影，那侍从愣了一下，提声喝道：“兄弟们，咱们逃命去！”将刀柄往马背上重重一拍，回头同情地看了被丢弃的方辰一眼，却也毫不犹豫地随着赵契拍马远离。
众人见两人如此，果然也都乱哄哄地随之驾马远驰，单单地把方辰一个人捌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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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呼啸而来。片刻间，山贼的队伍仿如轻羽般飞掠而至，
方辰趴在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寨主，他们丢下东西逃跑了！”一阵杂乱的足音之后，一个男子如是说道。
“逃？！本寨主看中的猎物是从来未有漏网的！”领头的山贼冷冷地哼道：“想跑！哼！门都没有！”
方辰隐在草丛中捂住嘴，拼命地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你--------你--------你--------你---------你------------” 山贼头子的声音持续响着，似在点着人“你们几个就留在这里整理，其它的人跟着本寨主到前面去追猎物。”
方辰抬起头，透过草丛顺着火光的方向向着那边望去。却见那山贼头子高高地扬起宝剑，振臂高呼道“儿郎们！追上去，一个不留！挣得的银子，咱们回来论功行赏！”
“是！”震天的回应声惊动了林间的宿鸟，拍打着翅膀扑愣愣地飞向远方。
原本安静的夜忽然啜泣起来。不到片刻，远远的便听到一声变调的凄厉的尖叫声直直刺进耳中。
方辰紧紧捂住耳朵，身体止不住地哆嗦个不停。
“谁？！”随着一道男音，方辰眼前忽然亮了起来。火焰燃烧的烟气熏在脸上，方辰整个人一下子便置身在无数目光的打量之下，无处遁形。
借着火把的光茫，方辰抬眼见到了持着火把的人：清癯的面容，有神的眼睛----------赫然竟是白日里撞见的那位青衣书生！
“这是怎么回事？”纷杂的马蹄声转瞬即回。山贼头子一马当先，挟着一股子血腥味飞驰过来。
“寨主-------------小洛发现这草丛中还藏着有人！”
“这有什么好问的，直接砍了便是。”甩蹬下马，山贼头子向着这边走过来“这么一点小事也用得着来劳烦本寨主么！”
“可是寨主，她---------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一百两够买几个女人了，还不是照样----------咦----------”
那被称为小洛的书生押着方辰，似有意似无意，将火把移到方辰的脸旁。
几片浮云飘过，遮住月光的影子，仿佛只有一点点青色的痕迹抹在人的眼睛里，深邃而迷离。
被押着的方辰略略地抬起头来，眼波流转，似是沉淀了星辉辰光，淹没了月影轻霜，盈盈婉约，幽幽落寂，仅仅只是不经意地一抬眸，便已令红尘间繁华失色。
嘴边的话突然嘎然而止，那山贼头子的目光已经直了。
“女人----------这样的女人-----------”山贼头子看着方辰不由得纵声大笑。笑声，惊飞了枯树间的群鸦。
“小洛，干的不错。这个女人本寨主要了。”手轻佻地往方辰脸上摸去，被方辰一闪，山贼头子哈哈大笑。
“谢寨主赞赏！”那人一垂首，应声答道。
山贼头子又是一声长笑，将方辰一把抱起，重重地将方辰掼在马上，方辰挣扎想要爬起来，却被山贼头子一把压住，调校成趴伏的姿势硬压在马背上。
“放开我---------” 浓浓的血腥气淹灭了方辰的呼吸，她张开嘴，拼命地抽着气，血的味道渗透到她所有的感觉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本寨主今儿个娶夫人，大伙儿回寨一道庆祝去。小洛，今儿个就让你坐首席！”头大顶上传来的声音闷闷地刺激着耳膜，方辰努力抬着头，无意识地向后一瞥。
火光照射下，小洛脸上的表情纤毫毕现。方辰霍地睁大了眼，震惊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得逞之色。
长风呜咽而过，挑抹起心头那根弦，牵扯欲断。被风带起的沙子的声音簌簌地磨过，蛰蚀入骨。
方辰在马背上痛苦地喘息着，一些冰冷的东西缓缓入心中，那感觉一直寒到骨子里：这一定是个圈套！自己究竟是陷在怎样的一个局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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