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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的低语
“汉蒂里皇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珈南男子抓起匕首,向汉蒂里直刺过去。汉蒂里大惊,往旁边一闪,正要拔出腰间的佩剑,刺客第二刀又跟上来。汉蒂里左躲右闪,和他陷入了苦战。
“阿帕拉!快带奈芙瑞斯和辛茜娅离开!”他拼命挡住对方的猛攻,回头对儿子喊道。
大殿中几十名珈南使者开始骚动,他们抽出藏在供品里的匕首,阻挡赛里斯王子的卫兵接近皇帝,手无寸铁的大臣们惨叫着拥向大门,阿帕拉护着奈芙瑞斯和辛茜娅退到皇座后面的暗道:“你们赶快离开这里,我去帮助父皇!”
奈芙瑞斯脸色惨白的盯着丈夫,一种似曾相识的强烈恐惧向她袭来,恍惚中,多年前的恶梦仿佛又要降临 ……她突然挣脱儿子,冲向汉蒂里。“妈妈!”辛茜娅惊恐的喊出来。
为首的珈南男子腿部负伤倒在地上,汉蒂里杀死了好几个敌人,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男子挣扎着爬起来,拼尽最后的力气向汉蒂里背后冲去。
“汉蒂里,今天你一定得死!”
“不!不要……”汉蒂里一惊,猛然转身,一把抱住已经扑到他身后的奈芙瑞斯。珈南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痛苦,慌乱之中,他的剑锋用力一转,擦着奈芙瑞斯的袖子划了出去,雪白的长纱撕裂了,露出一条苍白的手臂。
“奈芙瑞斯,你……”汉蒂里心痛的拥紧了怀中已经晕倒的人儿,刚一抬头,看到珈南男子举起匕首正要向他掷来,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把长剑从后面刺中男子的身体,男子缓缓倒下,身后站着一个目光阴郁的黑发青年。
“苏瓦特!”汉蒂里一惊。
珈南男子倒在地上,腹中插着剑,身体痛苦的蠕动着,他仰头盯着苏瓦特的脸,突然目光一闪:
“你是雅……”
苏瓦特怔住了,猛的用力,长剑穿过男子的身体,粘稠滚烫的鲜血喷在他的黑发上。
他冷汗淋漓的望着脚下的尸体―――这个男子死后仍大睁着眼睛瞪着他。难道是错觉?那目光里为什么流露出一种无法抹去的悲哀和痛苦……死者额上的冷汗流下来,冲掉了脸上的黑泥,露出小麦般的金色皮肤。
他……是埃及人!
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拂过他的肩,是赛里斯王子。
“苏瓦特,你来得真是时候啊。”
分不清是赞赏还是嘲讽,赛里斯优雅的抿起嘴:
“不过,你的脸色好苍白……于心不忍吗?”
“是担心您的惩罚。”苏瓦特避开王子锐利的探询,恭顺的回答,“微臣无能,晚到一步,差点没能保护好陛下。”
出乎意料的答案,赛里斯终于笑了:
“真是荣幸,敢当面挑战我的勇士竟突然怕起我的惩罚?放心,你护驾有功,我不会忘记犒赏你的……”
苏瓦特回过神来,望着赛里斯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环顾四周,遍地都是鲜血和尸体,卡特鲁兹将军已带领近卫军把所有活着的珈南人捆住双手,压到汉蒂里面前。
“陛下,还按旧规将这些刺客全部斩首示众?”
汉蒂里抱着昏迷的奈芙瑞斯,深深的眸子若有所思:
“那个人,似乎不愿伤到皇后……”
卡特鲁兹将军拾起地上珈南男子的匕首,细细察看,不禁神色大变:
“这……这上面涂了不止一种剧毒!一旦见血就必死无疑了!”
“什么?”汉蒂里瞬间脸色惨白,他慌乱的抬起奈芙瑞斯的手臂―――薄薄的纱袖已被撕裂,白皙的玉臂上 ……没有血痕!当时那剑锋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体划过去的!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冷汗顺着汉蒂里的额头流下来,他浑身颤抖的搂紧了奈芙瑞斯,没有血色的脸深深的埋在那散乱的黑发里。
“父皇!”赛里斯和阿帕拉担心的凑上来。
汉蒂里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可怕神情,深沉的声音冷的让人颤抖:
“不,将军,一个都不杀!传令狱吏,把这些人挖去眼珠,剁去手足,向那流血的伤口上撒盐粒,用烙铁和针板把他们全都拷问到死!”
听到这位以仁慈著称的君主如此残酷的处决,众臣都惊呆了。“父皇,请不要这样!这些人中还有十几岁的少年啊!”辛茜娅拼命冲上去阻止,却被阿帕拉一把拉住。
“没有用的,辛茜娅。”望着奈芙瑞斯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睛,阿帕拉神色异常的沉静,“哪怕父皇自己被刺伤,也会表现的更冷静。可一旦威胁到你的母亲……即使对方无意,他也会用最恐怖血腥的手段去报复,不论对任何人……”
辛茜娅震惊的盯着阿帕拉。阿帕拉回过头,瞬间又恢复了顽皮的笑脸:
“咦?好妹妹,我刚才说了什么梦话,怎么连自己都忘了呢?”
黑暗空旷的大殿中,几簇火把在冰冷的墙壁上静静的燃烧着,汉蒂里和赛里斯沉默的站在一起。
赛里斯的眸子里闪烁着压住不住的兴奋: “父皇,今天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在被捕的珈南刺客中,混有一个埃及人 ……”
汉蒂里一怔,抬起手,示意儿子说下去。
“更有趣的是,他没能有幸等到我亲自审问……杀死他的人,是新任的米什哈路――苏瓦特。”
汉蒂里眯起眼睛:原来拼命致他于死地的刺客是埃及人!难怪他看到奈芙瑞斯时那样慌乱!可事情决不会如此简单! ……
他望着儿子,冷笑一声:“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苏瓦特串通外敌,失败后又杀人灭口?赛里斯,有趣的还是你自己吧,把最不信任的人安插在最亲近的位置!”
“父皇,我只是想……”赛里斯极力替自己辩解。
汉蒂里轻轻一点头:“我了解你的想法。”他的目光似乎划过赛里斯的肩头,射向他身后的某个地方。“苏瓦特……第一次见面,他就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同时又觉得及其陌生……这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竟使我猜不出他是谁…… ”
幽暗朦胧的烛光映出薄纱帷帐柔和的轮廓,汉蒂里坐在床边,静静的凝望着他昏睡中的宠妃。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最深切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涨满了他的胸膛。这是第一次,她为了保护他不顾性命……但也是第一次,只差一步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他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白皙的脸和纤细的脖颈。奈芙瑞斯睫毛一颤,露出焦急痛苦的神色,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
“不,不要! ......父亲,危险!……”
汉蒂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手猛的一用力,掐住了奈芙瑞斯的脖子。
“啊……”奈芙瑞斯一阵憋闷,睁开了眼睛。
汉蒂里放开手,奈芙瑞斯怔怔的望着他,幽暗的紫眸渐渐流露出内心的欣喜与柔情。她幽幽的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太好了……你没有受伤……”
汉蒂里沉默不语,他俯下身,冰冷的吻轻轻拂过她的嘴唇。他突然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奈芙瑞斯一愣,愧疚而又痛苦的注视着汉蒂里远去的背影,许久,一滴清泪顺着她苍白的面颊上滑落下来。
淡淡的月光寂寞的洒在庭院里,池中的白莲飘逸着幽冷的清香,汉蒂里走进庭院深处一个偏僻的小房间。月光下,可以隐隐看到墙边装饰着眼镜蛇的黄金箱子,奥锡里斯和伊西斯的小金像,一堆落满灰尘的布偶,还有角落里镶嵌着宝石莲花的小小梳妆台。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可在心中,他已无数次瞥到过它的影子……每年的那个夜晚,她都会离开他的怀抱,在这个房间独坐到快天明……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象她披头散发伏在地上,苍白的手指一遍遍摆弄着残破的布偶,让它们排成一排,又神经质似的打乱,反反复复……昏暗的火光在布偶脸上摇曳不定,它们全有着一模一样,梦魇般的黑眼睛……她绞着手,扯紧头发,瘦弱的肩膀颤抖着,像个小孩般嘤嘤啜泣,向黑暗中的幽灵乞求原谅…………
她会在接近黎明时回到他身边,小心翼翼走到床边,背对着他躺下,紧紧闭上眼睛……可是他知道,她根本没有睡着,就如他自己彻夜未眠,却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汉蒂里走到黑暗的角落里,精雕细琢的黄金小桌上有一只木匣。他知道里面藏有她小心保存的金鹰护身符和一卷纸沙草纸,那是她给那个人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没有写完也无法寄出的信――用汉蒂里永远也不懂的语言,这世上只属于那两个人的语言……
“卡美斯……你想用这些可笑的布娃娃来补偿众人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吗?”汉蒂里拾起一个布偶,苦笑一声。
“知道吗?她在睡梦中还对你念念不忘,可这么多年了,无论我怎样祈求神灵……即使在最甜蜜的时刻,她也不愿呼唤我的名字……”
汉蒂里对着那个木匣喃喃自语,
“难道那个诅咒是真的……她不可能爱上任何男子?”
汉蒂里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透出彻骨的寒冷与绝望:
“卡美斯啊,这世上唯一令我崇敬的君主……我比恨穆尔西里还要恨你!
光明,勇敢,慈悲,正直,没有一丝阴翳的灵魂让人恐惧的浑身颤抖……无数人瞎了眼睛,追随你膜拜你,不明不白化作白骨化作尘埃,而他们愚蠢的子孙竟还世代颂扬你的恩德!……
卡美斯啊,我最恨的人…….你的残忍如同烈日,将脆弱卑怯的心灵血淋淋撕成碎片!如果你活着就是为了让稍有良心的人自惭形秽,那你死后为什么还不放过那些可怜鬼!你折磨了我一辈子……你死了,又通过奈芙瑞斯的眼睛看着我,通过这些可笑的布偶的眼睛看着我……你死前怜悯的目光是诅咒吗?是伴随我一生直到坟墓的诅咒吗?……
我曾以为只要你死了,就能把你的名字永远从奈芙瑞斯心中抹去……可是,十五年了!我和你的幻影整整战斗了十五年,可还是无法打破你的诅咒!……每天清晨抱着她醒来,总能看到那纤细的睫毛上挂着一颗颗泪珠……她常常倚在睡莲池畔,整整一天呆望着幽深的池水……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受你伤害最深的孩子,竟忘不了天下最虚伪的父亲!…… 我把痛苦与恨意都埋在心底,拼命忍耐着……今天,当她不顾性命的想挡住那一剑时,我狂喜的以为那是为了我 ,可是我又错了!那只不过是十五年前那一幕和当时的情景在她脑海中交叠成了一片!恍惚中,她又看到了你的身影…………“
汉蒂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缕扭曲的笑意:
“光明伟大的卡美斯陛下啊,我以伊修塔尔女神的名义起誓……你心爱的女儿只有堕入冥府,才能听你亲口告诉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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