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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飞飞醒过来的非常奇怪，原本如同秋水般的眸子里面只剩一片荒凉和死寂，直勾勾地盯着床顶。
看着十分瘆人。
不是中邪了的那种瘆人，而是像一个活死人那样的瘆人。
沈浪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飞飞。”
这细弱的一声轻唤却似是一声惊雷，白飞飞整个人都弹了一下，终于把眼神放在了沈浪身上。
那是十分复杂的眼神，有怨恨有爱慕有思念有释怀，还有一些无可奈何的认命。
一个人的双眼就算再传神，也不过是能让你感受到他一瞬间的心情，沈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够用眼睛来讲述了她的一生和全部情感。
这真的是白飞飞吗？
这样的一双眼睛，也只能是白飞飞吧。
她看到了沈浪，双目含了无数情愫，直直地盯着沈浪一言不发。没一会儿，她的眼神涣散，似乎在看着沈浪，却又像是目光透过了他在想什么心事。
沈浪又唤她：“飞飞？”
白飞飞又抖了一下，她眼神重新回到了沈浪身上，有些疑惑似的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却依旧一言不发。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朱七七忍不住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朱七七的声音让白飞飞受到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她看向朱七七，不敢相信一般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看到了快活王，熊猫儿，以及朱富贵。
她只从快活王和熊猫儿身上瞟过，却看着朱富贵张了张嘴，好像是想喊一声“朱爷”。
沈浪又唤了一声：“飞飞……”
白飞飞又看向他，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浪又喊了她一声。
白飞飞抬起手掐了掐嗓子，她好重的手法，一掐下去喉咙发紧面色发白，嗓子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声。
那声痛呼嘶哑难听，好似嗓子被塞了火炭一般，屋子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她原本的声音如清泉流过细石，多么悦耳动听。
白飞飞脸上却露出绕天之幸的狂喜，嘶哑着喊了一声：“沈……沈……”
沈浪倾身上前，他抬手想握住她的手，最后却只是轻轻抚在上面：“飞飞，你身子怎么样？你的声音……你怎么？”
白飞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终于把刚刚的话说完：“沈，大哥？”好似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一样的笨拙生涩。
沈浪看她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飞飞，你到底怎么了，你还认得我吗？”
快活王看着白飞飞，对朱七七说道：“看她这样，倒像是得了什么癔症。”
白飞飞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快活王，又低头看了看被沈浪握住的手，终于弯了弯手指，回握了一下沈浪的手。
手中传来温热的、厚实的触感。
她很久以前感受过，念念不忘许多年，由生至死，自死而生。
她的脸色，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一样，看了看满屋子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孔，又握了握沈浪的手，试探道：“沈……沈大哥？”
沈浪忙道：“我在。”
“沈大哥？”
“我在！飞飞。”
“沈大哥……”
“飞飞，我在！”
“沈大哥！”
……
白飞飞唤了许多次，语气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顺畅越来越大。
每一次沈浪都认真回她一句“我在”。
她像是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人是真的，猛地扑进沈浪怀里嚎啕大哭。
白飞飞哭的一点也不白飞飞。
她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她也很懂得自己的美丽。即使心硬如铁，她的外表永远是柔弱的，她的哭泣也永远是梨花带雨美丽动人的。
可此时此刻，她毫无形象地扑在沈浪怀里嚎啕，声音嘶哑难听，眼泪鼻涕横流，与她以往的样子毫无一点相似之处，几乎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白飞飞了。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白飞飞。白飞飞是多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让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哭的实在太过可怜，这个时候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没人忍心去打扰他们。
朱富贵拉着朱七七出门：“七七，白姑娘刚醒，岳儿他也是……”
朱七七打断了他的话：“爹，我觉得白飞飞……她看起来好可怜。”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苦才能哭得那么让人心酸。
说到这里她擦了一把眼睛大声喊小泥巴：“你快去，给白姑娘弄完燕窝粥来，她刚醒，身子骨弱着呢，别的也吃不了了，也就只有燕窝粥，又温润又滋补的，快去！”
小泥巴懵懵懂懂，忙飞奔去弄燕窝粥。
朱七七亲手把燕窝粥端给了白飞飞。
她喝粥的样子也实在是很不白飞飞。
她认真捧着粥碗，仔细地闻着粥的香气，认真地品尝着香甜的味道，闭上了眼睛露出一个堪称虔诚的幸福表情，似乎这一碗燕窝粥是天下绝顶美味的东西。
朱七七从来没有看到过白飞飞这个样子，她内心深处总是有些害怕白飞飞的，白飞飞毁过她的脸，几次三番差点杀了她，更重要的是，无论白飞飞做了什么坏事，沈浪心里总有几分关心是留给她的。
可是她现在见到白飞飞狼吞虎咽地喝粥，连碗底的最后一点米粒也不放过，贪婪而爱不释手的样子宛如一个孩子，她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前的楚楚可怜，只剩下对一碗粥的全神贯注。
这一定不是白飞飞。
这是什么人假扮的。
可是如果有人要送一个假扮的人回来，不应该送一个更像她的人吗？
朱七七从来也不笨，当她看到这样的白飞飞，她就知道这一定是真的白飞飞。
有谁能忍心不去关心这样的白飞飞呢？
何况是原本就对她又愧又怜的沈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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