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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这辈子,上辈子,最了解她的那个人,都是沈青,若是可以的话,宁熙是一刻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特别是,现在谢棠还在他面前。
若是不堵上轮椅上那人的嘴,不知道他待会儿会说出什么话来。
此刻,坐在轮椅上的那人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愤恨,似是不满嘴巴被封住他的长相本是极为儒雅,这些年被囚禁瘦了些许,更显孱弱,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让他有些狰狞。
身上除了那一袭白衣,再也没了当年挥一挥衣袂便能引得修仙界前仆后继的翩翩公子的模样。
但是,也可能是,在这些人面前,他不需再装了。
宁熙低着头,装作不知道他被自己使了术法。
旁边的女子也懒得去理会她的这些小动作,眼睛都没抬一下。
“走吧。”
她看了一眼正捏着帕子给宁熙擦手的那双手。
阳光洒在他的手指上,微微隆起的指节处泛起一层光,长老们缝补所用的材料是最上等的天蚕丝,色泽在阳光下竟和雪白的帕子融为一体,再加上泛着光,看起来扑朔迷离。
那一个个细小的疤痕竟然看不见了。
只有那双有些异常纤瘦的手在忙碌着。
指节时而蜷起,时而舒展,看起来养眼极了。
女子的眼神亮了一下,她放在身侧的手蜷起,手指下意识地在衣裳上摩挲了两下。
甚至这些年来囚禁沈峣带来的那种隐秘的快感现在竟显得有些微弱,那颗已经平静许久的心此刻砰砰地跳着。
沈峣收起了脸上的不忿,冷眼看着。
或许是女子的眼神太过于热切,谢棠收起了脸上的温柔,冷飕飕地往那边暼了一眼,像是在警告,然后又很快地恢复了原状。
女子嗤笑了一声,看着谢棠悄无声息地将她和那个长得和她一样的小女孩隔开,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谢棠眼底的凉意也越来越重。
他从不觉得她和公主是一个人。
即使她们长得一样。
也不知这是谁的梦境,竟这般荒唐离谱。特别是他方才看见轮椅上那人的模样的时候,更觉荒唐。
方才在树上看见的那一幕幕都似在眼前,她对轮椅上这个人极好,而这人却是他。
方才在斗笠下与沈峣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谢棠突然感觉到体内的血隐隐地开始沸腾着,叫嚣着,心口处传来一阵无端的悸动,一股燥意弥漫在胸腔之中。
很想用手将他的胸膛刺穿,捏住那颗心脏,狠狠地攥一下,想将他的腿扯断,让它断个彻底,想将他的血肉洒在魔族大地上,祭奠亡灵……
可是看着俏生生站在那里的姑娘,他忍住了。
这只是个梦境。
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白色的斗笠下,谢棠的眼睑缓缓垂下,压住了黑眸中的滔天恨意。
而暂时寄居在宁熙识海中的魔晏,此刻也是浑身散发着生冷的气息。
忍辱负重,他可以的。
若是现在忍不下去,打乱了幻境,从此神魂被困在这个虚无的梦境中,他们魔族一族的仇,才真的是无人可报了。
几人在女子的带领下,很容易地通过了宁府的结界,来到了府外不远处的“仙客来”客栈,去了最顶层的包间。
从这个包间的窗户望下去,能够清晰地看见宁府门前的一草一木。
宁熙和女子就面对面坐在挨着窗户的位置上,沈峣的轮椅紧挨着女子。
这是一个四人桌,只剩下了宁熙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了。
宁熙瞥了眼,然后便将谢棠拉在了身后,紧挨着窗户的那个位置,这样一来,就不用和轮椅上的沈峣面对面了,反而是隔了挺远。
面对女子投来的目光,宁熙解释道:
“侍卫而已,就在我身后站着便是。”
女子嗤笑了一声。
宁熙没有理会她,她在思考。就在方才一瞬间,她有了一个想法,也不知这个想法对不对。
既然这个梦境是她的,那要破了这个梦境,关键定然在沈峣身上,很有可能,是要杀了沈峣才行。但是,谁杀都可以吗?
宁熙看了眼身后站着的谢棠。
“想必你是最了解我脾性的,”正当宁熙思考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闯入了她的脑海,“你定然知道我为何囚禁沈峣,若是没猜错的话,你身后这位和沈峣想必是有血海深仇吧。”
闻言,宁熙侧头看了眼房间内的另外两人,发现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像是没有听到有人说话一般,她眉头一挑,居然是秘法传音。
“我可以将沈峣交给你们,甚至你们要做什么我也可以帮你们。但是,失了沈峣,又如何解我心中怅然。”
宁熙自然听懂了,她想让她拿人来换。
不然她会护着沈峣。
她想要的人,就是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
这个时候,宁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自己的父亲作为修仙界最强的存在,也是唯一一个飞升成仙的修士,而她也是天赋非凡,她从小便在夸赞和恭维中长大。
特别是在父亲和各位长老的教诲下,从小便知道自己的起点是许多人终生不可及的终点,便总有些冷傲,一些不屑一顾。
众人眼中的清冷善良下,藏着就连她爹爹都不曾知晓的那一丝自私。
所以她后来才会在知道沈峣做下的那些弑兄杀母的荒唐事后,没有选择将他的恶性公布于众,而且将他囚禁了起来,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而现在的自己,即使在下界修身养性了二十来年,日子也过得悠闲,虽然时常还会梦到身死的场景,但是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直到现在,她才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
看着面前的“另一个”自己,看着她眼中浓浓的不曾遮掩的趣味,宁熙才恍然。
甚至面前这人还将她体内深藏多年的那缕偏执,自私给激了起来。
她不想将谢棠让给这人,即使这人原本就是“另一个她”也不行。
甚至,她现在想,到时候出这个梦境的时候,肯定要让谢棠的神魂归位的,到时候这身子要留下来吗?
若是烧毁了,那便……
一想到这里,宁熙突然惊了一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这个想法仅是在自己脑中闪现了一下,便被自己赶了出去。
身后的谢棠时刻关注着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动静,即使她的手只是轻微地颤了一下,也被他看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宁熙对面坐着的那人。
那人的目光一直在宁熙身上。
他拧了拧眉,然后伸手将宁熙旁边的椅子拉开了。
“公主,我这副身子现在还有些孱弱,站久了有些酸痛。”
听见他这样说,宁熙便想到,这副身子刚开始的样子,几乎是一个一个碎片拼接在一起的。虽然这几日一直在用最好的灵药来修复,但是终归是一个残破的身子,于是也没怎么思考,便略显焦急地让他坐下了。
此刻,她完全没有想到几天前她们在宁府外面那颗大树上坐了几乎一整天时,谢棠都没有喊累。
而谢棠坐下之后,便直接闭目冥想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宁熙对他格外宠爱的原因,他此刻竟鬼使神差地将手轻轻放在了宁熙方才发颤的指尖上。
轻轻地触了触,就像是在安抚一般。
手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冰凉的触感,宁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猛地怔了一下。斗笠下,她的眼睑微微下垂,然后便看见了那个需放在自己小手上面的那几根修长的手指。
自己方才特意不让他坐在沈峣对面,以免他抬眼便看见沈峣的那张面孔让他委屈,没想到他自己要坐下。
原来是这样。
只是宁熙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突刺主动。
或许是宁熙的目光太过热切,即使是闭着眼,谢棠也能感受到,也或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这一行为有些越矩,谢棠的手指往回收了收。
但是却被宁熙突然伸出来的食指勾住了。
两人的手指都很白,但是这样一对比,就能发现是两种不一样的白,宁熙的手指是那种白白嫩嫩的羊脂玉一般的白,勾起的时候隐隐能见青筋。但是谢棠的不一样,他的手指是那种病态的白,此刻被那根软乎乎的食指勾住,一下子就僵住了,青筋毕现。
而宁熙此刻,似乎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这具身子和以前那具身子的最大不同。
虽然这双手形态一样,只不过是多了些疤痕,更白了一些,但是以往他的那双手指尖都是带着点粉嫩的,掌心也是。
让人欲罢不能。
以前她总觉得要么是被冻的,要么是握剑握久了,只将那丝粉当作是锦上添花,但是现在乍然间没有了,心中就像是空了一大片似的。
“想好了吗?”
秘法传音又来了。
宁熙收住她脑中的想法,将那只僵住的手紧紧勾着,然后便移开了目光,抬眼看着对面的女子。
虽然她带着斗笠,但是宁熙有一种知觉,她知道自己在看她。
“嗯。”
宁熙现在的修为还比较低,没有办法秘法传音。说完这句之后,见她就没在开口了,对面坐着的女子嗤笑了一声。
她随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于是,对面宁府的画面便出现在了这方桌子的正上方。
宁熙太了解她了,她这个举动,并不是不想伸着脖子去看下面,反而,她其实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她这样做,只是在警告自己。
她的修为现在在整个修仙界都算是数一数二的翘楚,方才是看在自己和她那份特殊的渊源上,才和她商量的。
若是自己不配合,她说不准会做出什么。
旁边,一直被“禁言”的沈峣本已经恢复平静,但是自从方才一直站在那里的谢棠说话之后,他整个人便突然不对劲了,眼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还有恐惧。
这个声音让他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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