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度可期

　　排队买好票，坐上车上山，在集市停下。

　　集市嵌在山崖上，摊位中是琳琅满目的小物件。

　　余可逛到景区木品店，兴致勃勃地走了进去。

　　许期跟在背后一个一个橱窗看，在第二个柜子里看到一串金丝乌木，他突然想到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老板，麻烦把这串拿给我看一下。”

　　话音落下，老板弯下腰去取，许期忽然脖子一重，转过身去，正好余可又往他脖子上绕了一圈。

　　做完这一切，余可退后几步，端详着许期的样子，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忍不住大笑，“这就对了，许住持终于名副其实了。”

　　店员也忍俊不禁，示意许期后面有镜子，于是一转身，许期就看见对面那个胸膛挂了108颗珠子，脸颊还有些白得不正常的自己。

　　余可笑得乐不可支，抖着手要给许期拍照，许期就近找来一根鸡毛掸子，当作浮尘塞进余可的怀里，“走了，余师太，小心庵里弟子又少一个。”

　　扫码买了这串佛珠，余可乐颠颠地追了上去，“只要你那和尚庙和尼姑庵不搞联谊，弟子不会少……高僧慢些走，贫尼跟不上了。”

　　许期走得很快，余可跟的吃力，又是在上楼梯，坡上人潮拥挤，余可只顾着脚下，“自古哪有和尚让尼姑追的道理？”她玩得像个小疯子，笑得像只小猪仔似地埋着头往上冲，语调痴痴憨憨，想和他打趣，却一抬眼就不见了许期人影，而听到她这句话的行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

　　余可立马龟缩着遁了。

　　站在一棵茂盛的黄桷树花坛上，余可眺望人海，迟迟等不到许期，一看手机刚刚开了照相没关，已经没电了，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许期你怎么还不来，是我站的还不够高吗？”

　　思及此，余可又踮了踮脚，还是没等到许期，东张西望的时候，看见左前方聚集了一大片的人，走过去打听，才了解到大家正在排队上摇摇桥，以此去到河对岸。

　　摇摇桥也就是吊索桥，横亘在水流最汹涌的河段，因为桥面晃荡狭窄，只允许单面通行，两头皆有景区人员指挥和维持秩序，若有违反规则逆行者是要被罚款的。

　　如此一来，许期发现她不见了，想回头来找她，岂不是要费好大一番功夫才绕得回来？

　　这不行！走散也不过20分钟左右，等许期用俩小时回来，不如她赶紧追过去。

　　冒着天大的风险，余可鼓起勇气，随着人群踏上了通往河对岸的摇摇桥。

　　余可有些恐高，扒拉着铁索，两股战战地蹒跚挪步。

　　走至中央，抵达晃荡最剧烈的区域，忽然有个小孩子大跳了几下，引起桥面剧烈震荡，余可身边一个小女孩没抓稳，突然就朝边上扑去，余可吓坏了，下意识就把她扶了下，一时忘了手里还抓着东西，只听“咚”地一声，她赶忙回头，正好见到自己手机悲壮跳河的瞬间。

　　她双目绝望空洞，望着那滔滔江水，嘴里不自觉吟诵起丧歌：“哒咩哒咩，达咩哟，哒咩哒咩哟——”

　　“噗。”

　　循着突兀的失笑声，余可看到一张半生不熟的脸。

　　熟悉的是他笑起来眼尾上翘，露出一口大白牙齿的样子，陌生的是他今天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一件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规矩的黑框眼镜。

　　余可目瞪口呆了大半天，路子望赶在身后人不耐烦之前示意她该往前走了。

　　到了河对岸，余可走到人潮外围，惊讶地问起来，“我刚刚上桥的时候没看见你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你身后的三个人的位置，你刚刚走得太慢了，我前面几个人都绕开你走了，你没发现？”

　　路子望盯着她的眼睛里有几分嘲谑。

　　余可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上面的时候怕得不行。”

　　“也真是难为你了，吓得手机都掉了。”

　　　经他这么一说，余可眼尾立刻耷拉下去，极想要哀嚎一声，“你能把你手机借我一下吗？我得赶紧联系我的朋友。”

　　路子望看她失魂落魄，像一只垂耳兔那样站着，反倒很想笑，手机给她的时候，故意说，“少说几句，我电话费很贵的。”

　　余可抬起眼睫，不知所措，“可是我只记得住麻花藤，我得登一下我的账号，在麻花藤上联系他。”

　　路子望无语极了，“你要用我的流量打电话？喂，我流量不要钱的？”

　　余可心想这个人简直吝啬极了，“好好好，我就发一条消息。”

　　余可以最快的速度给许期发了消息，就退出了自己账号，把手机还给了路子望。

　　路子望半阖着眼睛懒懒散散地说，“两分钟，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啊我告诉你。”

　　坐在景区服务站，余可被迫用最后的零钱请路子望吃了东西，路子望看她在边上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用筷子夹起一片带皮羊肉：“分你一片？”

　　余可摇摇头，强行转过了头侧坐，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后面撇，路子望一口面正喂到嘴边，挑起两道眉，目光与余可对上。

　　路子望眼睛一闭，“老板，再来一份羊杂粉……”回过头来，看着碗眼睛发直，似乎是从心尖尖上割下了一块肉。

　　天色渐暗，阳光尽数被遮，眨眼间黑云压城，一阵大暴雨毫无征兆地降临。

　　服务区一下子涌入了大批躲雨人马，几个夕阳红的旅行团挤在一起闹闹哄哄，眼看已经超出了容量。

　　余可被挤到了外面，又不好去跟老人家争地方，正搜寻其他避雨处，路子望忽然拉起她往小坡跑。

　　“你往山上跑干什么，拉我去受雷劫吗？我现在还不打算飞升。”

　　路子望原本只顾着跑，一听这话差点给笑岔了气，缓了半步才没踩空，“你是有大病吗。”

　　过了山门，到了寺庙里，小沙弥知道两人是来躲雨的，带着他们去到了为旅客安排的避雨区。

　　找了一根长凳坐下，外面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糟了。”余可说什么也要路子望再把手机再借给她用一下，登陆账号给许期发了消息。

　　【你先别过来，等雨停了再来。】

　　【你在哪里？】

　　【我好着呢，你先找地方躲雨，别等下给雷劈焦了。】

　　【给壮士下酒岂不火候正好？】

　　【你那二两肉谁稀罕。】

　　【你说谁二两，我可不止二两，至少按斤卖的！‘无能狂怒GIF’】

　　余可还要输字，路子望在边上看不下去了，曲着手指敲桌，“喂喂喂，你俩怎么还聊上了？我的流量！”

　　余可这才反应过来，把手机还过去，嘻嘻而笑，“多谢多谢~”

　　路子望懒散地靠在桌上，斜着眼睛打量，外面的天气十分阴沉，影子盖在少年深邃的眉骨上，于镜片之下，尽数拢住纤长垂覆的睫毛。背后白墙，顶上白灯，白得惨淡，少年的线条在画中黑得浓艳，如刀之锋。

　　“你跟他什么关系？我看你们不一般呐。”

　　　余可听着外面的雨声，回头奇怪地看他一眼，带点揶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路子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们是两碗羊杂粉的过命兄弟呀！”捂住胸口作心肌梗塞状，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心灵创伤。

　　余可摇头而笑，“那可确实不一般。”

　　路子望撑在椅子上，透过镜片侧头看她，语气恢复寻常，“我记得之前好像来商场接你的也是他。你俩约会选地方够远的，家里面长辈可真开明。”

　　要不是看他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余可早就要骂人了：“小小年纪脑子里怎么那么多的杂乱思想。”

　　路子望气笑了，“你才不正常，我估计谁看了都会这么想，我代表的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好吧，我就不信你们班上没个晚上逛操场的。”

　　余可从眼皮缝里看他，“我俩从小就是邻居。”其实他有这误会也见怪不怪了，说完又打趣道，“不过你这人真是一点不客气哈。”

　　路子望悠闲地往后一靠，“那你也别跟我客气呗。”他音调慵懒，“你们出去玩什么的，都是两家人一起？”

　　一下子记起好多出行的好时光，余可的面庞跟心底一起亮堂起来：“几乎都是吧。”冬天温泉，夏天避暑，黄金周躺在麦浪的怀里……

　　路子望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滴，轻轻翘了下嘴。

　　“喔，小青梅呀……”

　　余可没听清，惑然地看过去，路子望便冲她一笑：“你们的生活真热闹。”

　　夏季骤然降下的大雨，落进了少年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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