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笑春风

　　西海是杨戬人生履历中不得不提的地方。
　　他第一次来西海是杀尽九日，乱军之中追杀小金乌时为王母所阻，强行提起来的心气一泄便跌落云端，坠入西海，就此结识西海三公主寸心。第二次来时是他带着三妹并飞鹰走狗，外加两只没见过世面的狐狸四处游历，大家纷纷表示想去看看海，顺便见见救过他的那位公主，于是顺便认识了寸心的弟弟敖烈。后来弱水下界，一群人四处奔走，西海这对姐弟不顾龙王阻拦主动加入战线，为他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再往近一点说，三妹愤愤不平的南郡之事，也是由西海龙族和他一起里应外合做成的。
　　当时玉帝三月暴雨的旨意一下，杨戬立刻就想到了寸心姐弟。四海之内能和他搭上关系的龙族很少，东海四公主是杨婵封在华山后结交的朋友，排除之后他熟悉的就只剩下西海。虽然西海龙王古板执拗，他的这对儿女却是兄弟姐妹中的异类，不仅过度外向活泼，还好打抱不平。杨戬才说完南郡的事，他们就主动表示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看着那些凡人白白送命，所以这次还继续带我们玩呗——这两位生来就是粗神经，干什么事从来不考虑万一玩脱了被拖上剐龙台该怎么办。
　　也许是徐徐吹拂的海风唤醒了身为蛟龙的本能，三首蛟的灵识自杨戬意识一角醒来，浅淡的银灰色雾气凝聚成妖蛟模样，盘桓在天神身侧。他很少这样出现，作为欲界中诞生的生命，三首蛟的神念本身就极易引动周围人的欲望。欲念一旦被成倍放大，对心志薄弱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这也是为何当年诸多天军拿不下三首蛟，需要欲界女神亲自下凡。
　　三首蛟习惯于杨戬意识深处的星海，对外界兴致缺缺，偶尔冒出来也不过假装自己是他外袍上的一道纹路，懒散游动。许多年前他重伤垂死，想着至少死在瑶姬儿子的手里，身体元神化成神兵送出去，也算了结捏碎她一颗心脏欠下的债，只是没料到这傻子会留下他的灵识，两人的思想自此再无法分割。虽然泾渭分明，但彼此联系紧密，杨戬可以完全感知并控制三首蛟的意识，而他则对主人的所思所想了若指掌。
　　他能感觉到杨戬心情烦闷。
　　杨戬的意识是一方辽阔苍茫的天地。上有诸天星辰，浸染寒霜，可望而不可即，下是无垠深海，细浪卷碎点点星芒，是片带着些微温暖的水域。三首蛟平日便飘荡在海面上，悠然安睡，有时还会做一些不着边际的梦，杨戬的、他自己的记忆，或者从未见过的怪奇景象。
　　总体而言，三首蛟生活的这片海是平静的。然而就在刚才，他被陡然翻腾起的怒涛惊醒，睁眼发现头顶星河也是动荡不安，尽管很快又渐趋平缓，但见此时独杨戬一人，他还是忍不住从意识海中溜了出来。
　　三首蛟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他隐约感觉到杨戬的坏情绪与平常为天庭那帮蠢货生气不同，主动过问这件事可能会更糟，只好跟他一起瞪月亮，顺便没话找话：『我本体不在这里，那个倒霉阎王还被钉着呢？』
　　“转轮王已经被送入地狱受刑了，三尖两刃刀此刻在我分出去那道元神手里。”
　　『把我拔下来的时候擦过吗？』
　　“有避尘咒。”
　　『我总觉得咒语不可靠，弄不干净。』
　　“心理作用。”
　　『自从泡在你意识海里这毛病就一天比一天严重，请正视自己的洁癖，这是你传染给我的。』
　　“……”
　　经过一通胡乱掰扯，杨戬终于不再盯着天上那个银盘，而是换了件事继续郁闷：“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救你这家伙？”
　　轮廓似隐时现的蛟垂下头颅，做了个“趴”在他肩甲上的姿势。『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明明只要炼化我的身体和元神就好，你却偏要多此一举——要不，去玉虚宫拿昆仑镜照一下？』
　　“昆仑镜只能回溯过往，无法看到人心中的想法。”
　　『你若真厌弃我，现在毁去我的灵识也为时不晚。』三首蛟坦然道。
　　他是欲的化身，世间万物，但凡生出灵智便逃不开这一个字。最基础的欲念如生灵寻求生存，繁衍生息，复杂一点的如凡人追逐功名利禄，恋慕美色，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真的无欲无求。欲界四重天的可怕之处在于那里是三界所有欲望集合起来的具现化，从中诞生的三首蛟生来没有旁的本事，神念却可感受到存在于周围的欲念，并加以催动。
　　杨戬是瑶姬的血脉，加上三首蛟的真心臣服，所以能彻底压制住这道可能引发灾难的神念。然而三首蛟毕竟是一枚隐患，假若杨戬身负重伤或元神过度损耗，就不一定能镇住他了。届时若有人心怀邪念，哪怕只是一丁点，也会被欲念控制，做出许多不计后果的行动来。虽然不一定会是什么大事——举个例子，像哮天犬那样的大概只会疯狂渴求肉骨头，或者被杨戬摸头挠肚皮。
　　这个话题提起过好几次，杨戬这次的回答依然没什么变化：“养熟了，暂时舍不得杀。”
　　『嘁，别把我说得跟宠物一样。』三首蛟不爽地哼哼，忽然散去雾气重新沉入熟悉的意识海中，『有人在看你，是巡海夜叉。』
　　杨戬放出神识，发觉对方只是打量了自己一会儿就又潜回海中。想到西海那对活宝一样的姐弟，他摁住了三首蛟再冒出来的念头：“过一会儿寸心该来了。”
　　三首蛟默默地用尾巴拨水，腹诽杨戬根本不必多此一举，他躲着寸心都来不及，生怕她欲念失控，一张口就把某人给吞了。可惜平常人精似的的某位男神却仿佛在这方面异常迟钝，完全意识不到她的心思，唯有护主心切的哮天犬和能直接感受到各种欲念的三首蛟为他干着急。

　　“杨戬！”伴随一声龙吟，红龙冲破海面的同时半空中也传来了西海三公主惊喜的声音。“你终于又到我西海来了，这次可是又要去哪里挖沟行雨？”
　　话音未落，红龙已然降落在岸边礁石上，化作一名粉衫女子，发髻上别着水族常见的珊瑚发饰。她三两步窜到近前，笑容热烈而明媚：“有事就说，我弟弟保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反正他命大。”
　　即使早就知道这姑娘热爱折腾弟弟却又看不得他吃苦的别扭性子，杨戬也还是很难习惯姐弟俩互相坑害的相处模式。他不想广寒宫的事横生枝节，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最近阴司动荡，对人间也有影响，我只是下来巡视，没有别的事。”
　　寸心原本高涨的热情似是被浇了盆凉水，有些委屈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又跟上次一样要去哪里下三个月的雨呢。”
　　“之前在南郡，你不是抱怨做好事都还要偷偷摸摸的，不够光彩么？”
　　“可是那次欺上瞒下，多刺激啊！”
　　堂堂西海三公主一谈这事儿两只竖瞳里都放着光，杨戬觉得她可能是真不知道剐龙台三个字怎么写，并且之前他交代过的事情全然没当回事儿。“上次的事情只能算是糊弄过去了，我虽然堵住了一众城隍土地的嘴，但毕竟颇多漏洞，如果有心人刻意查探，很容易就能发现真相。可以的话，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再来第二次比较好。”
　　寸心蔫了：“你是司法天神啊，除了陛下和娘娘，谁有那个胆子去查你？”
　　“若我说，现在天界大部分人都等着抓我的错处，想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呢？”
　　寸心撇撇嘴，道：“他们哪有那本事？”
　　杨戬对她的盲目信任无言以对：“那些人不全是草包，何况一群人几十年几百年地盯着你，就算是一群窝囊废也能找到几个把柄。”他思忖片刻，还是把当时说的话再叮嘱了一遍，“如有一日东窗事发，只管推说不知，你们姐弟只是代替父亲应旨行雨，下足三个月后便回了西海，对沟渠一事全不知情。”
　　“行啦行啦，我不会忘的，你这人怎么嘴碎得跟海螺婶婶似的。”寸心不安分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表情逐渐促狭，“说起来，司法天神大人欺上瞒下，自行其是，小女子好歹也出了几分力气，您看……是不是该给点好处意思一下？”
　　“你想要什么？”杨戬挑眉，上次行事仓促，但过后他也借职务之便特批寸心姐弟去查一个水族有关的案子，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在人间游荡了半年之久，也不知道寸心现在又是唱的哪一出。
　　寸心顿足，定定打量了他半刻，摊平手掌：“红线，我要一根可以定姻缘的红线。”
　　杨戬眼神古怪，仿佛看到穷奇在打滚耍赖求顺毛：“我怎么记得某位女侠曾经指天立誓，这辈子宁可死也不要嫁人呢？”
　　寸心气得往他胸口来了一拳——然后甩着手跳脚：“我当然没想破誓！都是我那个糟心的父王，他非说什么女大当嫁要给我说媒，可他看中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各家江河湖海里的龙王他都找遍了，好好的帅龙不挑非要找那些歪瓜裂枣的家伙，还美其名曰身份更高贵更适合做西海驸马。这段日子一见到他就催我去跟各家龙子见面，我都快烦死了！”
　　都说云从龙，风从虎，这时候一道云气跃出海面，也是直接往岸边而来，却不像先前寸心那样声势浩大。这次来的是敖烈，表面上看起来文静，骨子里的闹腾却不比寸心少。一般来说，如果你遇到了这对姐弟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另一个一定在附近。
　　白龙来的时机凑巧，寸心正抓着杨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糟老头子越逼越紧，我也是实在没什么办法才想到红线的，正好你来了西海。杨戬，你也不愿意看到我被逼嫁给一个丑八怪的吧？一定要嫁人的话，不如我自己去挑一个长得好看的，红线一缠上我父王肯定就没话说了。杨戬……”
　　敖烈二话不说，上来就把泫然欲泣的姐姐拖到一边，还捂住了她的嘴：“我姐最近人来疯，不用在意。”
　　“……许久不见了，三太子。”杨戬不动声色地拢了把起皱的广袖。
　　“父王确有寻一门亲事的想法，不过已经被姐姐搅黄了，起码几百年内她是嫁不出去的。”敖烈顶着一张淡定脸，三言两语就把姐姐的光荣事迹抖了个干净。
　　寸心一时挣脱不开，只能先掰开捂住嘴的爪子：“敖烈！这次没成功糟老头子肯定还有下次，你就不能为你姐姐考虑一下？”
　　“姐姐，你不是说要搜罗一大批美人圈在自己身边么？而且不忌男女，只要养眼的你都可以收下。”敖烈静静地说，“恕我直言，姐姐你需要的应该不是姻缘线，而是忘情水。”
　　“敖！烈！美人是用来赏心悦目的你个混账弟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爱看美人又不是花心，有什么错？杨戬！给我姻缘线！”
　　“三界内姻缘自有天定，擅自取用红线是违背天规的。我能理解姐姐想要红线的心情，但是你向司法天神求这个……姐姐你真的不怕上剐龙台吗？”
　　寸心眨眨眼睛：“杨戬你不会公正不阿到那个程度的吧？”
　　杨戬还未说话，敖烈先补了一刀：“姐姐你先想想父王，他要是知道你敢私自用红线去捆中意的公子，他绝对会亲自送你去剐龙台的。”
　　寸心：“……我讨厌糟老头子。”
　　“我查资料的时候还看到，有些时候红线也没法强行把两个人系在一起，只能靠自己努力。姐姐你还是自己加油吧。”敖烈拍拍幽怨的少女，意有所指地瞄了眼杨戬，后者权当没看懂这个眼神。
　　“如三太子所说，红线确实是杨戬没办法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想要，不妨去三生殿求龙吉公主。就算拿不到红线，她也会给予一些有用的指点。只是她性格冷僻，不愿见生人，如何见到她也是个问题。”为了安慰垂头丧气的寸心，杨戬还是指了条路给她。但他也是靠封神之战时的交情才能出入三生殿，这条路走不通的可能性少说也有九成。
　　“红鸾星君么？我会去打听的，好帮姐姐出谋划策。”敖烈说得真诚。
　　“算了吧，你不给我添乱就是老天开眼了，还帮忙呢……说得好听。”然而寸心十分嫌弃，复又对杨戬说道，“杨戬，红线我是不要了，但我还有一件事。”
　　“请说。”
　　“呐，你的真君神殿在三十重天，月宫晚上也会升到三十重天，你是不是在神殿里就能看清楚广寒宫，还有嫦娥仙子？”寸心指着天空，一脸希冀地问。
　　杨戬：“……”他大概知道寸心想说什么了。
　　一旁边敖烈已经不忍卒睹地捂住了脸。
　　敖·极爱美人·不论性别·寸心眼里的期待已经彻底压抑不住了：“她一个人在广寒宫里会跳舞吗？如果是的话我能不能去你的真君神殿住一段时间……不不不，你神殿还缺人吗？实在不缺人我也可以叼颗珠子盘在柱子上假装是雕像的！”

　　“姐……你迟早有一天会被父王打死的。”
　　“滚，你才会被父王拖去剐龙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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