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笑春风

　　梅山老四有些心神不宁。

　　也不知是不是万窟山那小狐妖眼里复仇的火苗烧得太厉害，自被她冷冷瞪过，他总疑神疑鬼。特地去找最没心眼的哮天犬侧敲旁击，试图确认六弟安危，却发现这只狗一问三不知，说全都是主人一应安排，他只需要躺着啃大骨头就行。

　　他原本并未多心，但路过真君神殿正门石阶时正逢草头神交班，偶尔落进耳中的碎语犹如巧手挑弄琴弦，激起一身冷意：“……扑天鹰居然也能忍住半年都不上天来见二爷，真是稀奇了。”

　　“他哪里忍得住——是二爷有打算，交代过大家不要轻易离开蜀中。”

　　再去打听六弟何时离开真君神殿，所有灵官御吏皆称不知，甚至无一人见过梅山老六踪迹，仿佛日日在殿内整理文书的人是一抔残雪，到了春日便无声无息没了踪影。

　　这样的不安一直如影随形，逐渐如蛆附骨，无时无刻不在心间噬咬。但大事当前，妖军直逼天庭，纵是再焦躁也不得不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正如杨戬所料，妖军倾力强攻，南天门虽有准备，然而数位妖王联手压阵，守军坚持不过数刻便鸣金撤退。黑压压一片妖魔涌入天界，又势如破竹地拿下第二道关隘，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为保证最短时间内取得最大战果，鹏魔王所属稍见疲累便由禺狨王座下妖魔替上。如此，各军轮流作为前锋，配合个人实力强劲的高手，尽管天军占有地利，天界内也遍布阵法玄妙，但妖军拧成一股绳，对溃散天军不加追击，除急速突进外只固守落入手中的各道关卡保证云路畅通，己方能留有后路，天军却不能放弃各方守备全力剿魔，一时间竟首尾不能相顾。不过小半日，沉香一行人已攻破通往第九重天的关口，大摇大摆地踏进了凌霄宝殿。

　　上次到这儿来还是揭发杨戬指使牛魔王绑架百花仙子等人的事，回忆起王母颠倒黑白的说辞还是颇为气闷。若这天上的神仙能讲点道理，也不至于有今日灾劫。

　　沉香内心有些感慨，如果是几年前刚离开刘家村的他，跑进这空荡荡的凌霄殿必然要跳上御座过过三界之主的瘾，再掀了整殿的奇珍异宝。不过他早对天庭没了兴趣，这里看起来无比辉煌，内里却不知藏了多少阴冷狡诈。

　　孙悟空飞快打量这座空殿一眼，下了定论：“天庭仓促迎战，他们知道守不住，所以干脆不守——现在瑶池一定重兵环绕，玉帝老儿跟王母娘娘在那，杨小圣肯定也在。”

　　“那就直奔瑶池，杀他个痛快！”牛魔王哈哈一笑，这一路长驱直入，他可还嫌不够热身。

　　“既然如此，便有劳诸位贤弟按计划行事，顾好我军后路。”铁扇公主此刻也是一身戎装，反手负剑向其他妖王请托道。

　　“大嫂放心，二郎神想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咱们偏偏不让他如愿。”狮驼王哼笑。

　　眼前局势，便是双方都将打算明明白白摊在面前：妖军攻势迅猛，却不可久战，更担忧后路被断，难以撤回凡间；天军可以临时退守以避锋芒，瑶池却断断不能失守。两相纠缠，端看谁能抢先取得战果。

　　也因此，从一开始妖军就没打算一拥而上，而是先聚集尖兵以点破面，尽快攻入上层天域，途中逐步分兵留守，由诸圣把守撤军节点，最终直面二圣的仍然是沉香和他的伙伴们，孙悟空和牛魔王夫妇作为证人带一支精兵随行。

　　考虑到天界底蕴深厚，也为了增强己方战力，沉香还要去一趟天牢。根据太白金星悄悄递来的消息，哪吒就被王母娘娘关在天牢一处秘境中面壁思过。若能救出他，不仅我方实力大增，天界守备更一览无余，要攻打瑶池将更为便捷。

　　稍作修整后，蛟魔王率部进驻第九重天边界，牢牢占据一处云路要道，并据此遥遥监视天河波涛。受妖魔之气侵扰，天闸后的弱水震动汹涌，渐至咆哮。但有千年前弱水下界之祸，天庭此前布置过不少针对性手段，加上天河水军反应及时，全副身心都投入镇压弱水，倒是一时无虞。

　　昔年弱水坠入人间，那景象覆海大圣至今记忆犹新。只是今日攻入天界还不知结果如何，要是牛魔王真能借三圣母儿子之势逼进瑶池，甚至更进一步动摇二圣权威，他也乐于再见一次凡世泽国。弱小卑贱的人类现今遍布四海八荒，这些庸俗热闹的小东西若哀嚎起来，可谓动听至极。

　　蛟魔王兀自回味昔年快意，同时也命部下暂时固守，不要轻举妄动。

　　第二位率军驻扎的是狮驼王，比起玩弄权术人心，这位更直白一些——简单来说，赤地千里，尸山血海。他倒是挺想会会让孙悟空都吃了苦头的雷部众神，可惜传闻中的神霄玉府始终不曾现身。据前锋军情回报，这处来去无影的要塞似乎打定主意不肯露面，叫狮驼王好一阵气闷。

　　对此，众人越发肯定杨戬是要利用神霄玉府神出鬼没的特性，将之留作藏在暗处的底牌，瑶池有杨戬本人及亲卫镇守，雷部众神在妖军分散后发起突袭的可能性极高。

　　“宝莲灯也在杨戬手中，当真是麻烦。”敖春吐槽道。

　　“往好处想，瑶池唯有杨戬才是咱们的麻烦。”孙悟空毛茸茸的爪子往沉香肩上一搭，“他若想用宝莲灯，沉香也可以用口诀牵掣。”

　　还有一条他没有明说，宝莲灯没有灯芯，全靠灯油维持。如今小狐狸已死，宝莲灯威能再大，也不过逞一时威风。

　　一切似乎都如计划那般展开，诸位妖王一一在要害处驻守，先锋军则直逼瑶池。在突入天牢，放出满脸愤懑的哪吒时，所有人的情绪都到达了顶峰。接下来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击败杨戬，他一败，玉帝王母便再没有可倚仗之人。

　　哪吒不仅是重要战力，他的加入还带来许多情报，如瑶池外围的离火天海该如何通过，再比如天军常用阵势……这些信息被速度极快的传令小妖们送到下层天域，而后路稳固，也让众人信心倍增。

　　现在仅剩的不确定因素，唯有仍然隐藏的神霄玉府与瑶池以逸待劳的司法天神本人。

　　此刻瑶池同样心神不定，大部分仙人都因妖军骤然进攻分散在天界各处，守在这里的除去数百草头神，便只有少量精锐卫士，其他都是些不擅战斗的文官侍从。尽管司法天神与托塔天王、四大天王等都在这里，然而最应在危急时刻现身的雷部众神却迟迟未见。

　　二圣面沉似水，受他们影响，整座瑶池死寂一片，无人敢轻率出声。

　　终于，值官来报妖军前锋已经逼近，带他们突破离火天海的竟是哪吒三太子，满座哗然，托塔天王抚须之手顿时僵在那里。而王母仿佛也耐不住性子，抬手召司法天神到近前询问：“杨戬，你要对本宫说，这也是你为将妖孽一网打尽，一手安排的么？”

　　王母并未高声责问，然而这时四下寂静，几乎所有仙人都听清了。

　　杨戬照旧做出拱手应答的姿态，只是过了半晌才道：“沉香能连同牛魔王请动其他数位妖王，引大军攻入天界，这般能耐确实是小神未曾预料，请陛下娘娘降罪。但妖军近在眼前，恳请娘娘允小神先护瑶池周全，待平息妖祸再领责罚。”

　　旁人以为他花了些时间思量托辞，玉帝和王母却看得分明，杨戬方才不过抬眼打量他二人——不是向天界至尊请罪的司法天神，而是成竹在胸、定要将这场戏唱到最后的清源妙道真君。

　　王母轻哼一声：“本宫不喜节外生枝，沉香一事拖延至今，再不能了断便是你心有偏私。若司法天神不能秉公处事，那只得由其他执掌刑律之神接手——”

　　“文曲星公私分明，法理可明，人情亦通，小神绝无异议。”

　　天界无人不知文曲星下世历劫，尚需数年方可功成归天。

　　嫦娥蛾眉轻蹙，思考是否杨戬仍然有意拖延，但她觑见太白金星面色更沉，不由得也多了几分猜测。比起封神大战后才得道飞升的年轻仙人，她见过更古早的天界，自然知晓某些神明的另一副面孔。然而当真如此吗？

　　昔日凶名在外的西昆仑主人，已经鲜少有人记得的灾厄刑杀之神。

　　那些古老的神明碍于天地之理，轻易不会出手，沉香再特别也不过是仙凡之子，还是说这孩子纠集妖魔大军进攻天庭着实惹恼了西王母？

　　广寒仙子感到些许迷惘，无论沉香今日是否能得到所求，这孩子都要面对王母的怒火。一个寿数不过百年的存在，于她而言便像是一抔浮沫，何况她曾笃信无论如何杨戬都有能力保护好妹妹，为此她才亲手揭露三圣母思凡一事。可华山被乾坤钵封死，沉香今后更是前途未明，暗藏的愧疚渐渐攀上心头，她忽然意识到她比自己认为的更在意这个很能闹腾的小外甥。

　　当她从缠绵的心事中抽回思绪，又不自觉悄悄望向御座。

　　彼时杨戬执枪立于阶下，目光正对瑶池入口翻涌不止的云雾。他似是目空一切，所以未分给任何人一丁点眼神，却实在从虚空中望见了想要的事物。

　　——妖军旌旗。

　　一众妖魔闹哄哄涌进瑶池喊打喊杀，可谓声势喧天。然而领头的沉香等人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瑶池戍卫如此单薄，简直就像故意引他们前来一般。铁扇公主悄声叮嘱近卫一定要看牢后路，方才与丈夫一同踏入这方缥缈仙境。

　　沉香冲在最前，将两条大逆不道的宣言凭空扔向高处，明晃晃向三界之主发起挑衅。也在他逼近瑶池中心的那一刻，杨戬穿过众多仙人独自来到最前沿，他身后守候多时的草头神祭起阵势，与托塔天王身边的少量亲兵一同展开防御结界，只是携带危险气息的雷蛇不时游走，诡秘火灵倏忽聚散，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玩意儿。

　　“杨戬，何不祭起宝莲灯与我一战！”沉香迅击一斧被沉稳接下，身形倒退之际顺势喝道。

　　“哼，始终是刘家村那个毛头小子。”杨戬轻蔑而自信，“你先过了她这一关再说吧！”

　　沉香悚然一惊，迎面碰上一缕极速坠落的流光，他匆忙运劲，虽然成功卸去来人掌力，却差点没站稳，幸亏孙悟空跟得最紧，顺手扶了一把。

　　紧接着哪吒枪出如电，好在那道倩影并不恋战，旋身便退。火尖枪势不可挡，转瞬就要追上敌人，杨戬恰到好处出现在她身前，两杆神兵铿然相撞，巨大的轰鸣几乎震动瑶池。

　　在这片混乱中，哪吒稚嫩的嗓音格外引人注意：“我不干了——！”

　　这时敖春等人也及时赶到沉香身后，牛魔王一家稍落数步，便领着妖军在沉香后面站定，气势上倒是暂时不输对面。

　　亲眼见过沉香失意崩溃的模样与万窟山的衣冠冢，猪八戒忍不住咋舌：“怎么又是这丫头？她不是死了吗？！”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担忧，好在沉香只是呼吸微滞，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敖春依然条件反射先看丁香，确定她也没事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对面。

　　哪吒势同风火的一击并未奏效，反而被震退数丈，他还是那副气呼呼的模样，因外表年幼而显出十足十的委屈：“杨戬你个大混蛋！”

　　“此番评价，多谢师弟口下留情。”杨戬轻笑。为护住小玉，他未退分毫，但哪吒也非浪得虚名，不以巧劲卸力还有些难接。

　　至于御座旁的亲爹李靖，由于不忍卒睹，扭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想起某人那一长串诸如六亲不认冷酷无情之类的形容词，哪吒感觉自己表情扭曲了一下，正要张口，却被王母锐利的目光钉在原地：“哪吒，本宫记得你应当在天牢幽闭思过，此刻与妖魔联手，又是何意？”

　　“我……”哪吒飞快地思考着，尝试组织语言同时还愤怒地剜了杨戬一眼，“娘娘，臣并非要背叛天庭，而是杨戬这厮实在人神共愤，这才……”

　　“那么司法天神究竟如何见罪于三界？若还只是为了三圣母和她的好儿子，区区私怨却这般大动干戈，本宫今日也算开了眼界。”王母说道。

　　“不止是为了我娘！”沉香蓦然上前，年轻人就像一团永不知退却的火焰，灼眼却热烈。他坚定地望着杨戬——与防线后寂静无声的众神，当然还有御座之上冷眼打量自己的三界之主，“我们只是因天规不合理而骨肉至亲分离的代表，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不光是为了救出我娘，更是为了告诉你们，神仙有七情六欲并非有错，错在无情的天规！”

　　似乎是某种错觉，杨戬眼中仿佛掠过些微赞许，只是他语气依然冷淡：“那么你的所作所为，便是要修改天律，变更三界运行秩序？”

　　“若无天规，自然天下大乱。可若天规本身就是悲剧的源头，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沉香反问。

　　杨戬将问题轻巧抛回：“你既说天规不仁，为天下计，必须修改律法，那你可曾想过，天规条目几何，又要如何更改？”

　　沉香心头一震，这话似曾相识，虚迷幻境中的“杨戬”也问过相同的问题。究竟是同一个人本质并无分别，亦或是……

　　未及思量，玉帝忽然慢条斯理地开口：“沉香，朕已经明白你的要求，但若朕不允，你当如何？”

　　王母瞥他一眼，顺势把玉帝的话解释得更清晰易懂：“三界内唯陛下与本宫有权修改天规，此外只有司法天神可置喙一二。你是要俯首称臣、求取司法天神大印，还是夺取天界，自己一尝天帝滋味？”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之一

　　玉帝：balabala

　　王母内心：糟老头子坏得很——不过助攻得漂亮

　　杨戬：……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之二

　　沉香：？

　　沉香：我只是想改一下天规，免一下小伙伴的罪？

　　沉香：怎么莫名其妙拿起了谋权篡位剧本？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之三

　　蛟魔王：嗨呀想看人间大乱，再放个弱水康康？……咋背后有点凉……

　　来自司法天神的死亡凝视——别人就算了，你新仇旧账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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