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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真切切地看到他回来了，我的心终于安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城头上站了大半天，不知道有没有晒黑。
　　说起来，帝林的皮肤还真是好，在外面打了半年的仗，居然还是白皙如玉。
　　果然，战争还是在冬天进行比较合适。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和好心让我上城头的年轻军官道别：“真是谢谢您了，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的工作？”
　　“没有没有！”这个名叫秦路的旗本令人隐约想起斯特林，是那种低调稳重又可靠的类型——和卢真完全相反啊——他憨厚地笑笑，说，“举手之劳，帝副统领在魔族那边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连我们这些没机会上战场的人都觉得光彩。”
　　和民众间褒贬不一的言论相比，军方对于帝林倒是一边倒的赞誉，毕竟对于职业杀人者来说，胜利几乎是唯一的评价标准，更何况还是对魔族的胜利，偶尔有几个嫉妒的声音也在华丽的战绩之下显得无比苍白。所以，借着他的光，我今天很容易地混到了城头之上的VIP看台，不用和下面的人群挤在一起，要离开的时候，秦路还很殷勤地将我一直送到了城楼下面。
　　大概是知道了我和帝林的关系，附近的士兵和军官不停地朝我这边看过来。
　　即使隔着厚重的城墙，大街上的喧嚣仍然可以传进来。
　　百闻不如一见，传说中的杀人魔王却是如此艳丽的美男子，这种话题大概足够帝都百姓议论上半个月的，至少我已经听到了喧嚣中多是女性的尖叫声。
　　城楼内的台阶相当陡峭，照明也不怎么样，黑洞洞的，走了好一会，才看到下方传来的光亮。
　　“就到这里吧，”我转过头，微笑着对秦路说道，“多谢您的护送。”
　　“哪里，这是我的荣幸……”他突然停下了，朝门口看去，眼中映出了一个人影。
　　我连忙转过身，耀眼的阳光从门外洒了进来，凸显出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对比是如此的强烈，光与暗的冲突，却在边缘处为他勾勒出了灿烂的金色线条。
　　即使是黑暗也没关系，那是属于我的黑暗。
　　还用考虑吗？
　　我投入了他的怀抱，一双坚实的手臂紧紧地揽住了我的腰。
　　“你……”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你久等了。”
　　我觉得眼睛涩涩地，开始变得模糊，索性闭上了眼，品味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许久，淡淡的征尘的气味提醒了我，现在可不是在家里……
　　天哪，就在大庭广众之下……

　　听到外面隐约的议论声，绝望的我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怎么过来了？”我小声问道。
　　“你不会以为我没看到你吧，”他轻笑着说道，“在城头上站着，那么显眼，一看就知道是我老婆了。”
　　说完，他又吻了吻我的脸颊。
　　外面的议论声似乎更大了，夹杂在幸福与尴尬之间，我不知所措地说道：“你……不对……”
　　“我有做错什么吗？”他很无辜地看着我，冷峻的线条柔和了下来，俊俏的脸庞上甚至出现了几分天真，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可那幽黑的眼眸中却充满了戏谑的神色。
　　“当然有，”我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泫然欲泣地说道，“都是因为你，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出了什么事吗？”他微微蹙起了眉。
　　“都是你干的好事，这下子，这下子……”我吞吞吐吐地说，“我完全变成帝都的女性公敌了，英俊潇洒又年轻有为，副统领阁下，你知不知道家里收到了多少给你的情书。”
　　“嗯，看来可以节约些柴火。”他貌似很认真地说道，“不过现在她们都知道我老婆有多漂亮了，应该不会再写过来了。”
　　嗯，这个应该是实话，帝林既然回来了，就算有情书也到不了我的手上。
　　“对了，你还有事吧！”我勉强可以看到外面停驻的骑兵。
　　他点了点头：“嗯，还得去统领处一趟，然后我就回家，晚饭要准备好哦。”
　　“没有庆功酒宴吗？”
　　“那些东西怎么能和你的手艺相提并论。”

　　……

　　帝都现在的形势已经不能用山雨欲来风满楼来形容了，简直是一触即发。
　　经过了八年的经营，杨明华自觉羽翼丰满，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老狐狸紫川参星大概也没有再继续韬光养晦的耐心了——再这么下去，他的总长府大概就会直接被人烧了。
　　三月二十六日是紫川家一年一度的旗本级别以上军官大会，几乎所有高级军官都会出席，可想而知，那将是一场刺刀见红的对决，每个人都知道，摊牌和站队的时刻就要到了。
　　可怜帝林刚从远东回来，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收到了阿秀那令人吐血的密码信。
　　为什么每次他都要换一种密码呢？
　　还都是那种三分钟搞定的简单密码。
　　还好，这封信不是他的健康通告，也不是上次他们在统领处大打出手的账单，而是约会通知。
　　他们应该要好好商量一下吧。紫川参星似乎已经定下了行动计划，阿秀和斯特林在内，帝林在外，里应外合地控制住帝都。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只交给三个实权有限的新晋军官，统领处一共六个统领，再加上监察长，七个统领都没有用到——是那只老狐狸不得人心呢，还是高级军官都太滑溜不可靠呢？

　　第二天早上，帝林离家时神情严肃地告诉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门。
　　越是这么说，我越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反正议事厅够大，一千多军官应该没人认得全吧……
　　卢真很纠结地看着我，很显然，万一我出了事，不论是父亲还是帝林都能把他大卸八块，不过好像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他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同意。
　　在这个既没有基因识别又没有影像监控的年代，保卫措施完全是靠着人力，但相应的，伪装也只能靠人力了。
　　好不容易化出了个还算过的去的妆，假装成做接待工作的女军官，我混入了家族议事厅，故作忙碌地匆匆走过，寻找着合适的地点。
　　很好，就这里了。
　　我看着堆满桌椅杂物的储藏室，深感满意，这里与议事厅只有一墙之隔。
　　在角落里清理出一小块地方，用备用的家具挡住可能的视线，顺便挑了一张舒服的椅子。
　　嗯，我该带些爆米花来的。
　　对了，还有视野的问题。
　　用小刀撬出了几块青石，里面露出了木质的板壁，我刚想切出一个合适的窗口，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女声说道：“秀川大人，你蹲在墙角干什么？”
　　我不禁僵了一下，虽然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对于阿秀这样的高手来说，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吧。
　　但愿他以为是老鼠。
　　“咔啦！”板壁发出了轻微的颤动，我的右手按在上面，尽量减轻可能的声音异常，同时左手轻轻地提起了一块石砖，开始发愁怎么把它无声无息地塞回去。
　　“哦，是白川啊。”在板壁的另一边，阿秀很遗憾地说道，“我原来以为这些装饰的金块可以撬得下来，谁知道它们嵌得那么紧……”
　　“……”

　　听到脚步声远去，我松了口气，即使是阿秀，也不会想象得到有人会轻易地在半米厚的石质墙壁上挖出洞吧。
　　接下来可以好好看戏了。

　　这次会议超出想象之外的热闹，会议还没开始杨明华就坐了总长的位置，把随后到来的老狐狸气走了，正在得意洋洋的时候，某个大脑短路的年轻军官站起来，提醒他做错位置了。
　　说真话的孩子结果是怎样的呢？
　　帝林优雅地擦去剑上的血迹，唇边还带着一丝笑容，冷冷地看着失去了活力的躯体。
　　说真的，这种行为虽然很有威慑力，但实在是犯了众怒。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他“杀人魔王”的名头要持续下去了。

　　暴力的恐吓是一把双刃剑，看似是达到目的的捷径，却也是最危险的一条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即使达到目的后也是一样。
　　为什么他这么聪明的人偏偏这么极端呢？
　　自信能够掌握住全局？
　　可是，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测的存在。

　　现在，他们害怕，在帝林的长剑面前一声不吭，但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控诉！”一个刚刚听过的，爽朗的女声略带颤抖地回荡在议事厅中，“我控诉，远东军副统领帝林蓄意谋杀了黑旗军旗本德科！我控诉，中央军统领雷迅蓄意谋杀了黑旗军副统领德雷！我控诉，家族总统领杨明华背后指使了这两起冷血的谋杀，他应该对此罪行负责！下官行政处助理旗本白川，现向家族监察长官萧龙阁下正式提出控诉。如有虚假，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在那样冰冷的剑锋面前，还有胆量站起来吗？
　　尽管对这种莽撞行为不以为然，但我还是被女军官的勇气震撼了。
　　她……是阿秀的下属吧，眼光不错。

　　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正义，刚刚还噤若寒蝉的军官们集体起立，守护着另一个说真话的孩子。
　　眼看着众怒难犯，再加上远东统领哥应星的“友好”斡旋，杨明华终于退让了，会议还算和平地收场了，哥应星随即离开了会场，一步不停地直接出了城，带着卫队回去了远东。
　　我则很纠结地思考着，晚上哪边会比较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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