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今天笑了吗

　　狭窄的小巷子里，诸伏景光清楚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他已经跑了很久。

　　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诸伏景光侧身藏进阴影，极力平缓呼吸以免被对方发现。来人的影子出现在拐角，他举枪，扣动扳机。

　　装了消/音/器的武器轻易便夺去一条生命，这样的事，他做了很多次。这次，换做他是猎物了。

　　捡起来人的枪，诸伏景光继续往前跑，他在逃亡，从组织的追杀中逃亡。他也知道，当最后一颗子弹用尽时，他的逃亡就结束了。

　　解决掉又一个追兵，他来不及休息，继续避开人群离开。估计附近整片区域的组织成员，不管有没有代号现在都在追杀自己的路上吧，诸伏景光不敢停下，同时也在飞速思考自己暴露的原因。

　　没有，他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暴露。如果是公安内部出现问题，他和零应该都会暴露，只暴露自己，他怀疑是自己在近期行动中出了纰漏，但不管他如何一遍遍回想，都找不出问题。

　　而且组织的追杀太突然了，完全没有以往怀疑试探的过程，直接就派人对自己动手，像是非常确定自己是卧底。

　　今晚他接到命令和其他组一起执行任务，结果到了任务地点发现等待他的是组织的杀手，他反杀对方出逃，一路都是组织的追击。

　　暴露得太过突然，组织的态度又如此确信，这么相似的场景，不由令他想起菊代行踪暴露那次，也是这样的毫无征兆。

　　为什么？他确信不是因为救下菊代，整个行动没有问题，这几个月组织也没任何异常。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大脑在危机时刻疯狂转动，但又像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抓着个线头却解不开那根线。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是和底层成员完全不同的，有节奏的、低沉的、他同组代号成员的脚步声。

　　这种情况下，诸伏景光并没有自信能在他手下逃脱。最后一个弹夹也空了，他跑进最近一栋废弃的大楼，沿楼梯往上跑。

　　对不起，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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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谷零收到组织命令时还在外面执行任务。

　　趁着目标独处他从后面迅速接近，用倒好迷药的手帕捂住目标的嘴，另一只手牢牢卡住对方的动作，整个过程没发出多余的声响，把晕倒的目标放在地上，他找到目标资料迅速离开。

　　口袋里静音的手机似乎收到过消息，他打开一看，是组织的任务简讯，还是群发那种：苏格兰是公安卧底，将他清除掉——Gin

　　看清简讯的那一瞬间，他好像产生了幻觉。他看见手机上的字符不停放大、扭曲，拧在一起像是一团打结的绳索。hiro被困其中，怎么也挣扎不开。

　　有人叫自己，降谷零回过神，是和他对接目标信息的底层人员。他收起手机，极力让自己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刚看到任务，没想到我们组里居然混进了卧底，真想亲手抓到他呢。”

　　对方闻言流露出贪婪的目光，把自己打听到的最新情报一股脑说了出来。这次谁能抓住公安卧底，一定能在组织高层面前大出风头。他是没那个实力，但眼前这人是情报组风头正盛的代号成员，帮他一把好处绝对不少，说不定……要是带他一起去的话还能分一杯羹。

　　一边记下情报，降谷零垂眼走向自己停在附加的马自达，身后底层人员跟过来的脚步声点燃了他胸腔中的愤怒。

　　拉开车门的人转身，面上是属于波本的冷笑，“苏格兰那个男人至少拿到了代号，你要是想过去送死就来吧。”

　　说完他坐进车里，猛踩下油门。转子引擎发出爆裂的声响，如同主人愤怒的呐喊。

　　他不喜欢，这些人把他的好友当猎物一样追赶。

　　来到对方说的那片区域，降谷零下车跑进去。一路上看到不少倒在地上的尸体，都是一枪毙命，他的心紧紧揪住，生怕下一个看见的就是好友的尸体，也害怕下一秒收到组织结束任务的讯息。

　　经过一个路口，他看着停在路边的车愣住了。那是黑麦的车，像它的主人一样，漆黑冰冷。不管是格斗还是枪法，黑麦和hiro都不相上下，甚至有时候黑麦发挥会更稳定。

　　也就在这时候，手机发出一下短促的振动，他收到一串特殊加密的信息，那是他与hiro之间独有的联系方式，每次发送和接受后都要彻底删除。

　　月亮挣脱不开乌云的桎梏，昏暗的街灯下，金发男人的眼睛逐渐渗红，捏着手机止不住颤抖。

　　他拼命般寻找附近的痕迹，找到最后的废弃大楼，不知疲倦地朝天台奔跑。空寂的夜里是他急促的脚步声。在他碰上门的那一瞬间，没有消音的巨大枪声隔着门砸到他耳边，砸得他思绪一空。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他推开天台大门跑进去。

　　长发男人背对着站在眼前，在他对面，自己闭上眼睛的好友倒在天台边缘。

　　没有起伏，他看见好友的胸膛没有起伏，呼吸停在他进门前的刹那。

　　脸上还溅着好友鲜血的黑麦，发表了一番制裁与幽灵的废话。他听到了，又感觉好像只是在耳边过了一遍，眼睛始终没办法离开好友仍在涌出血液的胸口。

　　自己还在卧底……降谷零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他不能悲戚，不能反驳黑麦，只能低头藏起自己的情绪，像个正常成员一样，过去确认倒下之人的呼吸。

　　手掌撑在墙壁上，他侧头缓慢靠近好友的胸膛，额头经过鼻腔，没有一点气流的痕迹，降谷零屏住了呼吸。终于，他将耳朵贴上好友胸口，拜托！不要停下来！

　　可是，耳边很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

　　已开始变冷的血液黏在耳朵和脸上，带走了他最后的希望。胸腔下，原本应该炙热跳动的心脏，如今陷入沉睡。一滴泪水在黑麦的视线死角落下。

　　很快，后面赶来的组织成员也确认了苏格兰的死亡，把炸弹布置在旁边，直接毁尸灭迹。

　　降谷零最后只带走也只能带走了一部手机，一部被子弹洞穿，沾满了好友鲜血的手机。

　　---

　　诸伏景光躲进天台角落后，很快他就听见了黑麦跟上来的脚步声。

　　天台的门被推开，黑色长发的男人最先露出半个侧脸。他迅速攻击过去，对方用手肘挡住，手中的武器出现在咫尺之间。不是为了打倒对方，诸伏景光想夺走对方的手.枪。

　　出乎意料的，黑麦出手的招式和力度都没平常那样狠厉，他顺利拿到手.枪指向对方。可下一秒，他将枪口回转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最开始逃亡时，他还有联系上公安最后传递一次消息的想法。但随着组织越来越多人向他这里汇集，诸伏景光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逃出去了，更加不能让公安来救他。这一片区域已处在组织的镰刀下，踏进来只会牺牲更多生命。

　　发送完给零的告别后，他就只有一个目的，拿到黑麦的枪，毁掉自己的手机。手机里总有可能被组织恢复的信息，那里面是他要保护的家人、朋友还有同事，只有彻底销毁才能让组织的追杀结束在他身上。

　　同时还要销毁的，是他自己。只有彻底离开，才不会暴露知道的情报。

　　天台上，看见这一幕的黑麦面露惊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按住了左.轮的转轮。当那里被用力按住时，扳机是扣不下去的。

　　“我是FBI的卧底，赤井秀一。”他沉声说。

　　诸伏景光放在板机上的手指有一顺停住了，黑麦是卧底？他的大脑已经有些怠工了，长时间的体力和脑力活动让他的思维已经开始有些停滞。

　　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或许有活下去的一线希望。但如果这是黑麦想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抓获自己的手段，他即将面临的就是万劫不复。

　　诸伏景光直直看向黑麦碧绿的眼睛，对方没有避开，任他观察。

　　这时，楼道里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同惊雷一样敲醒了诸伏景光。他推翻了自己刚才所有的想法，不再去思考黑麦的话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的理智告诉自己，逃出去的机会太渺茫了。

　　即使黑麦真是卧底，自己的暴露猝不及防，公安都来不及策划营救，身为境外势力的FBI更不可能提前组织救援。附近全是组织成员，只有黑麦一个的话，想要不暴露把自己安全带出去太难了，稍有不慎就是他们两都被组织抓获。

　　诸伏景光露出一丝苦笑，在按住转轮的手因为转身看门口有所松开的瞬间，他扣下了扳机。

　　子弹的速度很快，近距离穿过人体只需要极短的时间。

　　诸伏景光最先感受到的是口袋里手机受力挤在胸口的压力，但他知道子弹很快就会穿过冰冷的机械，射进他的心脏。和其他地方中枪不一样，他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就会失去意识。

　　但是——

　　身体顺着子弹的冲击后仰，先是后背撞在墙壁上，后背神经传来剧痛的信号；然后是身体受重力影响滑向地面，屁股磕在地板上有些酸痛。无论轨迹还是倒下的姿势都和中枪后一模一样，但是他能感受到，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还在跳动。

　　除了眼睛还能睁开，身体完全动不了，别扭的姿势让身体的肌肉开始酸胀。完全不是中枪后的疼痛，反而是手臂传来像是被利刃割开的刺痛，但黑麦的反应却像是看见自己死了一样。

　　天台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一路跑上来还在喘气。那双紫灰色眼睛在看见自己的刹那睁大，诸伏景光对上他的视线，瞬间被其中深藏的悲痛所淹没。

　　他更加确定:在黑麦和零的眼中，自己是中弹身亡的状态，为什么？

　　刚刚自爆身份要救下自己的黑麦，现在说着组织该有的狠话，他还是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卧底。但如果真的是，看着眼前暗流涌动的两人，他有种一言难尽的荒诞感。

　　好友一步步走向自己，蹲在身前，背对着黑麦终于流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诸伏景光能看到好友俯下身，耳朵一点点靠近，最后他只能看见金色的发顶。

　　好像有什么液体滴落在胸口，是温热的。

　　这是眼泪？零哭了？

　　诸伏景光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最后他只能看着黑麦和零中间隔得老远站在天台两边，赶过来的组织成员熟练得靠近自己填下了确认死亡的报告，接着在天台上布置好定时炸弹。

　　胸口已经完全被销毁的手机被好友拿走，炸弹开始倒计时，聚在天台的乌鸦飞速离去。

　　走在最后的是零，关门的那一秒他看见好友回头，隔得太远了，门后光线昏暗，诸伏景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想象得到。

　　最终天台只剩下了他一个，还有马上就要爆炸的炸弹。

　　秒针嘀嗒的走动声在寂静的天台上流窜，诸伏景光想要最后笑一下，却发现脸上肌肉完全动不了。

　　这算什么，灵异事件吗？

　　他不能低头看手臂，但那里仿佛被利刃割开的地方还在抽痛，手臂上的布料好像浸湿了贴在皮肤上，视线只能看到不远处的炸弹。

　　诸伏景光感到不甘，他遇上了无法解释的意外，却还是要死在爆炸中吗？

　　忽然，没有一丝预兆，他看见天台上凭空出现一名穿着校服的女生，明显还是读书的年纪，茶色长发披散在肩上。

　　危险！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诸伏景光说不出话，直觉对方的出现不对劲，但来不及思考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很快就感到震惊了。

　　只见外表很娴静的女生迈着豪迈的步子走到自己面前蹲下，戳了戳自己的脸。然后他感觉自己被对方架了起来。

　　“很好，多余的人都走光了，在爆炸之前，我可要抓紧时间带你离开了。”明明是纤瘦的身体，扶着自己这么一个完全没办法动弹的男人却毫不费劲。

　　最后，诸伏景光看见自己被她架着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风吹乱女生的头发打在他脸上，失重的感觉涌上咽喉，他听到头顶处传来爆炸的巨响。

　　这该是多荒诞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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