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 江湖

　　自从那日白衣公子从文宣阁离去，掌柜的就开始忙乎了起来。几日后，江宁首次的拍卖会如同害羞少女般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城里的老老少少心里都泛起了对拍卖会的期待，焦急的等待揭开面纱的那日。
　　拍卖会当日，人潮涌动。会场中集结了城内的许多富商权贵，当然也不乏来凑凑热闹的普通的老百姓们。
　　待到掌柜的拿出那幅仕女图，人潮开始涌动，喧嚣的人声此起彼伏。经过激烈的叫价竞拍，最终，仕女图以2000两的高价被一权贵购得。

　　“公子，这是您那份，总共1400两白银。”掌柜面带职业的微笑将面额价值1400白银的交子双手奉上。
　　“多谢，有劳掌柜的了。”依旧一袭白衣，面带半面铜面具。吐字如吟诗，听得一旁的伙计一阵神游，直在心里感叹这声音比那坊里优伶都要好听。
　　接过交子，白衣公子转身即走。掌柜的看见公子拿了钱就走人了，急忙出声道：
　　“公子且留步，鄙人斗胆问一句，那幅仕女图公子是从何处得来，公子是否与月桂居士有往来？”
　　“月桂居士隐于山野中，掌柜的不必多费神了。”驻足，回眸对掌柜的说道。
　　公子话音刚落，掌柜的脸色就略微有些不自然。看来自己的小九九被他察觉了，原本想着要是能从那公子口中问出月桂居士的住所的话，那财源可不就滚滚来？
　　掌柜的望着那一抹白影越走越远，觉着自己心里那金山银山也越走越远。
　　一阵风过后，掌柜的那心呐……拨凉拨凉的。

　　“1400两，北宋果然富庶。对于平常百姓，5两就够他们一个月的花销了。这大户人家一出手，果然非比寻常。”右手将脸上面具缓缓拿下，露出美玉一般的面容，不是慕容紫英还能是谁。

　　这日，慕容家终于迎来了大小姐的及笄之礼。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下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看着花容月貌的大小姐从孩提蜕变为少女，那是多么美妙的一刻。
　　偏院里，没有府里西厢那般门庭若市的热闹，只有一缕孤寂笼罩其间。
　　然而在这全府下人本应都在西厢忙活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偏院。那人双手怀抱一个包裹，步履匆匆的赶往偏院的书房处。
　　此人正是阿福。
　　“二小姐，你要的下人衣服我给带来了。是新的，小人才从库房里面……借出来。”将手中衣物放置桌上，阿福讪讪笑道。
　　紫英看着桌上整洁的衣服，轻抚了下自己的衣襟，对着阿福莞尔一笑道：
　　“有劳阿福叔了，阿福叔对心儿如此照顾，心儿铭感五内。”
　　阿福此时却被紫英那笑容给迷得七荤八素，心里乐得找不着北了。一时间忘却了应答，直到紫英叫了几声“阿福叔”，他才回过神来。
　　“啊，那个，没什么，这本来就是阿福分内的事情，二小姐如此倒让小人有些惶恐了。”阿福脸上一红，竟觉得无地自容起来。乖乖，刚刚我竟然盯着二小姐看呆了。不该不该，实在太没规矩。
　　在阿福思忖之时，紫英已抱着桌上那下人的衣服去到了屏风后更换。一时间，小室只余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待到紫英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阿福只觉着眼前一晃，凭空出现了一个戏台，而紫英就是那戏台上的武生，威风凛凛。
　　“阿福叔，阿福叔。”
　　“哎，少侠。”
　　“？”
　　此时的阿福早已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就连紫英连唤他几声都未能把他唤醒。紫英见此情景，嘴角无可奈何的微翘。
　　然而这无可奈何的笑却让阿福猛吸一口气，接着双目圆瞪，双手捧心，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为何阿福见到紫英穿男装时候的笑容就倒了呢？其实这要从阿福平常的爱好说起，这阿福平时不沾酒色，却是个戏迷。自从在台上看到某武生那威风凛凛的身影，就对这武戏着迷了，那是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只要戏班有武戏出演的，阿福是每场必到，为此没少旷工挨管家的骂遭护院的打。这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可阿福却还是对那看戏乐此不疲。
　　而刚刚紫英身穿慕容府下人的黑衣短打，这在阿福眼里，那就是一武生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和他面对面啊。这台上的偶像下台来对着自己笑了？噢，我的小心肝，可乐死我了，人生无憾，人生无憾呐。
　　紫英无力的抚额，轻叹一声，就径直走出了房门。阿福叔，你好生休息，我去看及笄去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阿福梦里的云彩。
　　话说这慕容府的大小姐及笄，那场面可不是一般的大啊，用府里下人的话说，那叫：盛况空前。
　　然而在这个盛大的及笄礼上，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观礼的。能去观礼的不是权贵就是世家，府里的那些下人想去看的，就只好削尖了脑袋挤破头大伙儿一股脑的往墙头爬。
　　紫英刚刚来到及笄礼会场就看到了那一条条身着黑衣短打的家丁，像个爬墙壁虎似的一个个拼命往墙头爬。被人挤掉下来了吧，咱不怕，哥继续爬，再把刚刚那个家伙给挤下去。哥不怕摔，哥就是猫，有九条命。
　　“看来古代的粉丝那冲劲儿比起现代的来，也不遑多让啊。”紫英瞧着那阵势，不禁低语道。
　　紫英绕过那一条条的黑影，驻足在一棵古树下。昂首望去，只见那古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树身光滑，寻常的爬树好手也难以爬到树杈上。
　　紫英目测了一下距离，随即手一挥，一条长绳从袖口飞出，如一条长蛇般缠绕到那古树的一支树杈上。而后紫英身形一晃，原地只见些许黑色残影。
　　“这站得高就是望得远，比趴在墙头可舒坦多了。”挪了挪了身子，紫英就这样双脚自然垂下的坐在那树杈上。
　　半个时辰过去了，会场上也渐渐的走入来观礼的宾客。待过一会儿，慕容府大小姐的及笄礼就将开始。
　　“排场不小，我都等了半个时辰了。”手托腮，闭眼凝神，待紫英双眼睁开之时，正好及笄开始。
　　只见慕容府西院中一身穿玄端衣裳，头戴乌帽的男子款步走到香案前，向悬挂在上的轩辕皇帝画像行三拜礼。此人正是及笄礼上的“赞礼官”，待赞礼官三拜完毕，便转身高声道：
　　“元佑年江宁女子笄礼仪式开始！”
　　音落，赞礼官款步走到香案的左下角，道；
　　“进位。”
　　闻言，正宾与二位司仪，琴师与众位观礼者走到香案面前肃立。接着便是“上香”与“就位”，正宾在香案前面向会场肃立，身旁一司仪拿铜盆，一司仪拿托盘。盘中放着女子笄礼所需的笄簪，二位司仪皆肃立在正宾的左侧；观礼者分男女两排肃立在会场两侧；琴师坐在琴桌后，开始演奏，此时悠扬的琴声将现场渲染为一种庄严素雅的氛围。
　　“入场。”
　　终于等到此次及笄的主角登场了，只见慕容思悦内穿白色中衣，外着浅色襦裙踏着莲步来到会场中，屈膝于席上正座。
　　望着席上的慕容思悦，紫英此时蓦然回神。几年时间，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了，而自己也与她一般，稚气已脱。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儿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奇，介尔景福。”
　　“初加。”随着赞礼官的高声唱礼，正宾闻言依次将慕容思悦的长发梳成一个发髻，然后插上一支造型简朴的发簪。
　　“初加”之后有“二加”、“三加”，而后面2次则会在慕容思悦头发上相继再插上比前一次更精细的发簪。
　　“旨酒即清，嘉荐亶时。始加元服，兄弟具来。孝友时格，永乃保之。”
　　“初醮。”慕容思悦在赞礼官的唱礼声中饮下醴酒。饮毕，向父母敬礼，以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因为树太高，所以紫英即使想看清他血缘上父亲的容貌也是望洋兴叹。不过就气质而言，他父亲却也自有一派威严。
　　赞礼官唱礼：“更衣！”
　　慕容思悦便退出更衣，回房换上曲裾深衣，而后再次入场在席中正座。
　　“二加。”正宾上前，为慕容思悦插上一支秀气的发簪。
　　“二醮。”慕容思悦饮下醴酒，而后面向正宾和司仪，行三拜礼，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礼毕，退出更衣。
　　“三加。”换上盛装礼服的慕容思悦，入场在席中正座。正宾为她插上一支华丽的发簪。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耈无疆，受天之庆。”
　　随着赞礼官的祝词朗朗而出，紫英凝视着身穿华服的慕容思悦陷入沉思。脑海中复又想起了那年与她相遇的情景，嘴角微翘。
　　“三醮。”慕容思悦面向来宾，行三拜礼，表示对来宾的尊敬。
　　“取字。”终于到为慕容思悦取字，观礼的众人包括墙头上的各位此刻都凝神正色。
　　正宾上前宣读：“礼仪即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女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乐之。”
　　从今以后，慕容家的大小姐名：思悦，字：乐之。
　　“礼毕退场。”赞礼官唱礼，慕容思悦闻言退出会场，其余众人依次退场。

　　皓月当空，只见慕容府高楼之上立一身穿白衣之人。此人长发及腰，此刻只用一根发带束两鬓青丝于颈后。如瀑的长发随风飘散，衬得此人飘逸绝尘。
　　忙碌了几天的慕容府下人们，本来打算在大小姐及笄之后回屋好好休息。然而，却在他们即将就寝之际，从窗外传来一声惊叹；
　　“啊！仙子！”
　　三个字重重的窜入耳内，引得下人们纷纷出来一探究竟。
　　众人赶往出声之地，发现一个家丁正昂首发愣。于是纷纷抬头仰望，待见到那白衣似仙之人，霎时间却也与那家丁一样当即愣在原地。
　　楼上身影开始在那寸方之地移步，而下人们也随着那人的移动而转头。当众人对着那摸飘逸看得如痴如醉之际。没想到，眨眼间那人却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一阵水声过后，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这时，一声高呼在人群中响起；
　　“二小姐！”
　　此人正是阿福，看着楼上那人纵身跳下，阿福霎时面如死灰，回神过来凄声呼喊；
　　“来人啊！二小姐跳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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