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有女待出嫁

　　瞿广恩突然停下前进的步子，转过头微眯双眼，冷着脸扫过肖程睿与穆风，那眸光似带着刀让人心颤得慌。

　　光是这一眼，别说当事人，就连旁边的韩仟都觉得这煞星不好惹。

　　穆风自知大事不妙，立马起身拱手见礼，帮腔道，“还望瞿指挥使勿怪，子央酒后失言方才能说出这些混账话。”

　　那锦衣卫无故被骂心中虽是不快，但是瞧着安王世子圆场，肖程睿又家世显赫，只得压下积怨的怒气，耐着性子向他们解释道：“肖公子是误会了。刚才我同指挥使在讨论镇抚司卷宗，并非出言侮辱……”

　　未等锦衣卫解释完，瞿广恩抬手制止了下属的后话，冷声打断：“同这醉酒的废物有甚好说的，不过就是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一个蠢材，他也配你去解释?”

　　此话一落，双方两看相恨，大战一触即发。

　　韩仟看热闹不嫌事大，正想围观他们把话说到这份上要怎么收场，却万没想到，肖程睿刹那间青筋暴起，大骂一声狗贼，双手抬起木桌用力一扬，只见桌上瓷碗酒盏应势而起，统统朝瞿广恩飞去。

　　“指挥使小心!”

　　“瞿指挥使快……”

　　掌柜、锦衣卫皆是一声惊恐大喝，而瞿广恩身手敏捷，挪步闪身转瞬便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

　　众人才松口气，却闻两名女子一声大呼。

　　目光移过去，才发现那些被瞿指挥使躲过的瓷碗酒盏尽数砸到了旁桌的姑娘身上，如今那精致的帷帽上还留着两块红槽排骨，她从头到尾这不菲的衣什均已沾满了红油汤汁。

　　被汤汁泼了上下的韩仟，先是一愣：我是谁、我在哪、怎么回事。

　　待回过神来，才心中暗骂：卧槽!这都能行?

　　想起这酒疯子的混账，她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伸手将帷帽一扔，冲过去就准备找肖程睿撕逼。

　　“姑娘!”三雅见韩仟这连贯的动作，被吓得不轻，连忙出声想阻止。

　　但气头上的韩仟根本无所畏惧，一心只想手撕了这个混球。

　　正要路过瞿广恩，却不料对方身子有意挡在了她前面，然后先他一步冲到肖程睿面前，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踢在了他的胸腹之间。

　　对方本就醉意上头身形不稳，如今受了这练家子的一记狠力，只得顺势连退几步，身子倒向窗边。

　　好在穆风眼疾手快拉住了肖程睿，否则一不小心极有可能就从窗户直接掉出，要是真从这滚下去，这人非死即伤。

　　见此情景，韩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心中怒气稍逝，且隐约觉得这是瞿广恩在帮自己出手。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三雅赶忙捡过帷帽想帮韩仟带上，她轻言：“不用了，脏成这样连路都看不清楚，戴着倒是累赘。”

　　这头瞿广恩先是未管瘫坐在地上的肖程睿，而是转头吩咐掌柜：“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打盆热水让姑娘清洗干净。”

　　掌柜脸色惨白，显然是被这事吓出了三魂六魄，听见瞿广恩的吩咐立马点头应是，亲自往楼下跑去。

　　此刻的肖程睿，见着众人指指点点，觉得丢脸至极，他倒是想站起来与瞿广恩打个对手，只是奈何双脚发软，胸口又是钻心的痛，浑然使不出半分力气。

　　但酒意上头，心中更是憋屈，于是张口就骂：“瞿广恩!你他……呜呜”

　　还未说完，穆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韩仟见他如此，又想起初次见面这混蛋怂得不行，骂完就跑。如今又是这副德行，心中不免更加厌烦。

　　不过，瞿广恩可不是魏鑫，他向来不是个愿意忍气吞声的主儿，于是他喝令道：“陈雷。”

　　“卑职在!”

　　“将这混账东西押回镇抚司，按着袭击朝廷命官作处。”

　　“是。”

　　听见瞿广恩准备以此罪论处自己的好兄弟，穆风明显是慌乱了许多，他护到肖程睿身前：“瞿指挥使，今日之事纯属误会。错全在子央身上，但他绝非有意挑衅，万请指挥使见谅。”

　　说完，他瞧了眼瞿广恩的脸色，见他岿然不动，又继续说道：“瞿指挥使刚才那一踢腿，力道不小，想来是动了骨头，也算对他今日的胡作非为小惩大诫。还望瞿大人卖本人一个面子，等子央清醒后，必押着他亲自到府上向你赔礼道歉!”

　　安王是世袭的铁帽王爷，穆风乃其嫡长子，如今已是钦定的世子，日后必承父位。

　　按理说，穆风话已至此，即使是朝中一品大员也该知情识趣赏个脸，奈何狂野惯了的瞿广恩一声轻笑。

　　“如果本官说不了?”

　　穆风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抚自己的面子，脸上有些难堪，但如今箭在弦上，也没有回头的路，他只得强硬地说道：“那瞿指挥使便试试!”

　　一时间，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

　　眼看就要上升到动手这步，却不想楼下的食客听着响动纷纷涌了上来。

　　大家瞧着一姑娘面目“痛苦”，锦衣卫和俏公子剑拔弩张，瞬间就脑补了一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只是，大家瞅着姑娘这长相，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至于。

　　须臾间，有人说了句：“就这长相有啥好争的，花坊里的姐儿随便揪个都比这好看。”

　　“就是就是。”

　　“瞎说什么，小心那锦衣卫过来割了舌头。”此话一出，大家才收了声，笑着围观后面的故事。

　　听闻这些污言秽语，三雅见自家姑娘被如此羞辱，眨眼间便红了眼眶，泪珠子打转，轻轻扯了扯韩仟的袖口：“姑娘，我们回吧，别听这些胡言乱语。”

　　韩仟听完那些话，心里则是又气又笑，怎就一个不小心从吃瓜人变成了瓜。

　　唉，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她倒有些心疼三雅这小可爱，安抚她：“没事，嘴长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又掉不了一块肉，干甚这么在意。我们等着点心来了就离开这。”

　　这话落到了瞿广恩的耳里，他心中难免对韩仟有些刮目相看。

　　随即，他又转眼望了眼楼梯口，瞧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若是真同穆风激烈对峙，这群人怕是得把黑得说成白的，自己早就习惯了污名，只是害怕此事牵扯到韩仟头上。

　　罢了罢了，毕竟是干爹捧在手里的宝贝疙瘩。

　　出于对韩仟的保护，瞿广恩难得选择让步，原本还咄咄逼人的他，故意用全场都能听清的声音将事情还原。

　　“今日之事皆由肖程睿喝酒闹事突袭本官所致。既然世子有意袒护，那就依世子所言，等肖程睿酒醒后来本官府上道歉，若是三日内见不着他，本官必然遣人到肖府拿人。”

　　穆风不明刚才还如此强硬的瞿广恩为何突然松口，但是这结局他求之不得，立马也收了刚才的气焰，抱拳道：“承蒙瞿指挥使不计较，此事一定说到做到。”

　　瞿广恩瞥了眼韩仟，微微点头以示问好，然后冷着脸转身离开。

　　他语调慵懒的同下属说道：“走吧。哪还有心情喝酒。”

　　旁人见两个煞星过来，赶紧自觉让了条道。

　　待人两人都下了楼，那些说闲话的又说起：“我就说嘛，这姑娘如此长相，怎么能入这几位大人的眼。”

　　闲言碎语两句，见没热闹可继续看，众人也就慢慢散开。

　　此时，掌柜端着木盆搭着一张崭新的巾帕上了楼，后面还跟着提着食盒的小二，先后到了韩仟面前。

　　掌柜将巾帕递予三雅，满脸愧疚地同韩仟道歉，最后执意要将这盒糕点便当作赔礼让韩仟务必收下。

　　见掌柜态度诚恳，她也未做推辞。

　　三雅这边小心翼翼地拿着巾帕为姑娘擦干皮袄、马面裙的脏污，那头穆风将仿若烂泥的肖程睿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使了大力气才将他架起。

　　“嘶——”肖程睿因为疼得厉害，倒吸一口凉气。

　　韩仟也闻声转头看了二人一眼。

　　穆风见到她落得如此窘迫，又被那些粗人羞辱，心中歉意涌上，于是他扶着肖程睿到了二人跟前：“姑娘，今日这事属实连累了你，还请……”

　　“不用多说，没意义。”韩仟冷言冷语打断了穆风的话。

　　经此一事，她对肖程睿的第一印象已然差到极点，甚至连句话都不想同他们多说，只盼着两人早些滚出自己的视野。

　　穆风从未被一个平民女子这样轻视，心里正值尴尬之际，却不想这头肖程睿却再次发起了酒疯。

　　“来。丑姑娘，”他半醉半醒间微微睁眼，一只手晃悠悠地取下了自己的钱袋，磕磕巴巴地说着：“这里的钱够你买几身漂亮新衣，收下吧。”

　　肖程睿想将钱袋递给韩仟，偏偏眼前的姑娘已然分成三、四个，他也不知谁是真身，便随意选了其中一个将钱袋递了过去。

　　就这样，韩仟眼睁睁地看着肖程睿将钱袋“扔”在了自己旁边!

　　见此情景，就连怕事的三雅都气得大声喝了一句：“谁稀罕你的臭钱!公子作甚如此折辱我家姑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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