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流火·七月

　　“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找崆峒印的位置吗？”
　　“不。我们回去见故人。”
　　“是姥姥吗。太好了。珊瑚也很想回去呢。”
　　“先不回去。我们去找无邪。”

　　“无邪？无邪是谁呀？”
　　“倾上邪医，我的朋友。”
　　“医？小姐你受伤了吗？”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耸耸肩。“没有。只是有点失眠。”

　　穷奇穿过云层，远远的，看见轩辕的殿。有阴影兀自拦在前方，三足，青鸟。

　　“天母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轩辕城。”
　　我皱了皱眉。“劳驾，流火有急事见授衣。”

　　“流火？”青鸟愕了下。“天母有令。流火。就更不能靠近了。”

　　“死鸟！”
　　珊瑚恼怒的抽剑而上，与那厮打了起来。青鸟乃天母红宠，千年修行身，珊瑚如何能敌呢，数十招，便呈弱势。青鸟一个展翅，将珊瑚扫了回来，穷奇上前接住。

　　“可恶。”珊瑚撑起身子，又要向前，我将她拉住。

　　“主公。让我去吧。”穷奇道。
　　我摇头。“青鸟火性强烈，而你属金，五行所克，你去不免一场恶斗，我不想你受伤。”

　　穷奇仿似受了感动，甩甩尾，不听我劝向前。我叹气，硬将它收进瓶里。
　　云端云海云潮，风吹得我有些冷。打开乾坤袋，将玄色披肩拿出披上。

　　看着青鸟，长长一声叹。
　　“青鸟呵，你应是带给人幸福的呀。”

　　青鸟恼羞成怒朝我冲来。我右手拉紧珊瑚，左手食指溢出灵力构建结界。我伤得太重，灵力完全流不出来。不知这结界能不能受住青鸟一击。念至此，向前迈了一步，挡住珊瑚。

　　闭上眼睛，待一重创。却迟迟不见反应，睁眼，见青鸟在我前方一尺的地方停下，惊愕的看着我。

　　远处。授衣无邪踏云而来。避过一祸。

　　“流火！”无邪看见我后明显很激动。“谁将你伤成这样？你无感觉的么？血脉尽断竟然还能随意走动！”

　　见到无邪后，心中最重的石头终于沉下，理智的坚持全部崩塌。是的，血脉尽断，意识模糊。很疼，却无所畏惧，不能倒下，因为心有奢望。

　　现在。嘴角带笑，天旋地转。流火你很坚强，可以休息了。终于安全。

　　最后一瞥，是看见青鸟脚下被玄雪丝勒过的痕迹，便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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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为什么不告诉珊瑚呀，都是珊瑚不好，要不是珊瑚…”
　　珊瑚看着我，带着哭腔，我伸手掩住她的嘴，摇摇头。

　　无邪在旁笑道。
　　“你真是很有福气呢，得如此率性纯真的丫鬟。我寻了千年，还从未邂逅这么可爱的人儿。”

　　我嘴角勾起，又摇了摇头，翻了个身。

　　“流火。据我知你的脾气，是不可能让人将你伤得这么惨烈，经历什么，可否讲来听听。”

　　依然是安睡的肢势，一字一字吐出。
　　“轮回司鞭笞。”

　　“原来。”无邪悟道。“那也是。也只有他，才会让你如此甘心。”

　　“我最快可几日复原？”
　　“七日。可复从前。”
　　“不行。天界时日流转太快，我不能任它流掉。”

　　“流火。”无邪有些吃惊。“你以前一直是个闲散的人，任时光虚度从不计算的呀。”

　　我看着云床的顶。
　　“你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看见他的时候，会觉得时光太快，快得来不及品尝。看不见他的时候，会觉得时光太慢，一切索然无味。心里想着他的时候，所有疼痛都是甜美的。寻他去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遮住你的眼睛。”

　　无邪看着我嘴角的笑，沉默良久才说。
　　“你变了。以前的你神情冷漠，面色荒凉，此刻却像个被爱着的小女人。”

　　“是吗，那我真高兴有这样的变化。所以，你要给我更多的时间。”

　　无邪轻叹。“我知道了。三日。只要你能忍受疼痛。”

　　是很疼痛，被银针扎过的地方，痛得我不知自己是谁。

　　三日之后，面色红润，眼中奕奕生彩，再也不需要隐忍。标志着，可以放心的向苍茫山去了。

　　第一日后一直没有见到授衣，只有无邪在照顾我，倾心倾力。甚至第三日离开时，我连感谢他的机会都没有。

　　是无邪送我离开的，附带两件素彩流裙，一个风向标。

　　“这是我用药酒泡后所制，能清山顶瘴气。你们穿上可保平安。这是指向标，会引你们去崆峒印。保重将息。”

　　“天人他？”
　　“也许城内有事吧。”无邪说到这里，徒然面带忧色。“流火。如果有一天。有必要。你一定要原谅。”

　　风吹散无邪绾上的发，云影天光，我看见她肃穆的脸。额前朱砂，艳丽无双。

　　没有说话。转身行一大礼，牵着珊瑚离开。

　　没有回修罗宫殿，不想看见姥姥的心疼。受风向标指引，驰穷奇一路东行，直接奔崆峒印而去。不需要什么准备了。华丽的冒险，一直都是自己的事情。

　　“小姐。”
　　“恩？”
　　“你们说的话好复杂哦，珊瑚是不是太笨了，听不懂。”
　　“嘘。不要老说这傻话，珊瑚很聪明。”

　　“那小姐…”
　　“恩？”

　　“后面…”
　　“怎么。”

　　“有人追来了。”

　　有几只坐骑能和穷奇比速度！竟然可以追上我。我慌张的回过头。

　　不错。是有人追上来了，骑上男子英华俊挺，额间冥印，玄色衣角飞扬。

　　强压住心潮澎湃，看他朝自己来。我在这一刻产生幻觉，如果如果，如果他只是来带我去长安…去长安…给我依山傍水的房子…

　　定了定神，意识到珊瑚已不是灵兽，自己看得见七月。于是紧紧抓住珊瑚的手，看过去。

　　“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动手。”
　　“为什么？”
　　“因为，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
　　“是。很重要很重要。”

　　七月在身旁停了下来看着我，他的目光如利剑，让我不敢直视。看清我后他皱了皱眉。

　　“又是你。”

　　我的心凉到底，却仍在微笑。
　　“不能是我吗？”

　　“受轮回司七遭，好得这么快？”

　　我银铃笑。“这是神功护体呀。”
　　“有土地通告说，东方有人要霹开次元空间。”

　　“是我不错。碍到阁下了。”
　　“你不能去。”

　　“哦，为何？”
　　“次元空间存大批凶神恶煞，你若霹开，定会大量涌入凡尘，天地不安，生灵涂炭。”

　　“是么。”我依然笑。“纵然如此，可我还是要去，除非你杀了我。”

　　他的眉目更紧了。“你这女人。不担忧天下？”
　　“不。”我看着他。“女子小人，通常都只重爱情，为了我的爱情，我要去。”

　　“你难道不觉自己很自私。”

　　“是么。”我笑得更放肆。“那就自私吧。一直是个自私的人。在我的爱情面前，天下算什么，天下那么渺小。生灵算什么，生灵那么渺小。自古不能两全的东西，我要取轻。”

　　他似乎很震惊我的这番言辞，看着我不语。

　　“我很感激你在青鸟前救了我。你为何会在那我不想知道。可是今日，你若挡我，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生平第一次说出这么荒唐的话语，苦笑而浓，环抱双手看着他，等他下答案。

　　“如此。”他的掌心握紧又垂下。“那你去吧。你的死活我不管，但我要同行，以防万一。”

　　他对我的纵容仅用在这里，他的话里无情，可我却是高兴呵。是的。流火的爱情最伟大，天下算什么，天下那么渺小。

　　七月隐身，藏于空气中。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继续东行。从没有哪一次，觉得这么安全。

　　“小姐…珊瑚第一次听见小姐说有爱情…”
　　我握紧珊瑚的手，微笑。
　　风行标的速度依然没有减慢。可身后男子却道停。

　　“停？”
　　“听告诉我说。就在下面。”七月指了指他脚下的坐骑，隐了回去。

　　无邪的风行标失误了么？我思量再三，决定相信七月。

　　穷奇下落，进入迷雾森林。又是一片大雾。可与九洲有不同，这里的雾气软绵无力，触手可及，用手一团团拨开，很是有趣。脚下大片大片的沼泽地，从底地渗透出的腐臭气息向上泛着气泡，仿佛一旦沦落深陷，便万劫不复。它有危险的美感，也带着莫明的压抑。

　　低头打开万妖瓶，集灵力唤出夜妖，晶莹透亮的暗夜系精灵，可于暗中透视一切。

　　“主公？”
　　我点头。“开路，找出迷雾中心。”

　　夜妖领命，双眼变为银黄色，形成驱雾的光芒，如夏日繁烁的萤火虫。

　　我拉着珊瑚，使御结术浮于沼泽之上缓缓前行。悄然回过头看了一眼，静谧空荡，什么都看不见。开了千里耳，才听见似有若无的呼吸。有了心安。

　　夜妖引着我笔直向前数十里，于一山壁前停下，我心下惊叹迷雾森林之大，寻的结果却无丝毫转弯，若是有目不见，应很好找到了，这设置可真是妙呵。

　　夜妖自己回了万妖瓶，我于壁下抬头向上张望，高岩陡峭，绵延不尽不见结果，只剩一线天。

　　这一条狭小的壁中生出的石道，会把我带向哪里？

　　“小姐。这里这里。”

　　珊瑚丝毫不畏惧，领头钻进一线天，我再次张望，仔细研究了地形，确定没有其他的出路后，犹豫的进了一线天。

　　这是我的缺陷呵，从小到大，一直都害怕狭小的东西。像是唯一的却又抓不住的光芒，厄制我的呼吸，让人惶恐。儿时的紫暮阁是父王遣人专为我建的，里面很大，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我赤着脚在很多个寂寞的夜里从阁南走到阁北，觉得安全。

　　一线天内相对我的柔弱来说并不拥挤，不过偶尔肩部擦上石岩，却仍是以奇慢的速度向前挪进，每走一步，我都觉得是水溺到嗓子眼，好难受好难受。

　　有了想哭的冲动，便干脆停下来，环抱双臂，将脸埋进臂中，狠狠的呼吸。

　　长时间没有动静，身后男子轻言道。“怎么？”

　　“害怕。”是真的害怕，想这样告诉他，便这样告诉他了。流火一直很勇敢，面对千山万水从不畏惧，可今日，我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对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说。
　　害怕。

　　他显然有了诧异，压低了声音。
　　“往前走，不然回去。”

　　我不听他言，仍保持着原来的肢势，没有移动的意思。

　　一双手轻轻推了推我。抬起头，见到现身的他。他的眼中深邃如星，一直是我的不懂。而我也知道，一线天下，他看见了我的两行清泪。

　　谁的耳聪目明。

　　他的瞳仁变了颜色，而我的清泪不止，我看着他，源源不断的掉眼泪，黑暗掩盖了我所有的骄傲，而这么多年的苦，终于绝了堤。

　　七月。是我。你的小火儿呵。
　　她现在很寂寞，你知道不知道。
　　七月。是我。和你私奔的小火儿呵。
　　她一个人好孤单，你知道不知道。
　　七月。是我，是我呀…

　　我第一次看见他迷茫的神色，伸右手揉了揉我的发，是恩宠的肢势，然后，将我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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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七]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抱你，可这个冲动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我不能自持。

　　你不要流泪好不好。为什么我的心又痛了，像轮回司鞭笞你时，我会觉得伤心。你这女人，为什么让我，控制不住。

《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