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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惩罚(一)
慕枫近前,看着邵云飞眼中满沿沿的焦急,冷酷一笑。
“怎么,怕了?欺君诈降,阵前行刺,又让人详装逃逸,反将苏文毓藏匿城中伺机脱身,那个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怕?”
话音未落,这一国之主便从宁死不屈之人眼中首度看到了再难隐藏的惊恐!
没错,绝对是恐惧,发自内心,汹涌澎湃,如同洪水猛兽瞬间便扯烂了邵云飞的所有坚持和希望!他愕然,气冲天灵,脑中嗡嗡直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想起现实的残酷,目光再度凝在慕枫身上,拼命摇头,急于辩解,可嘴里被异物塞满什么也说不清楚!
见他急的一头是汗满脸绯红,慕枫唇角一弯:“现在想回朕的话了?”
邵云飞一听目光瞬聚,但很快拧紧眉峰,使劲点了点头。
太久无法闭嘴,吐出那该死的软木时,他只觉下颌酸痛根本不听使唤。可即便恢复强劲,此时邵云飞也断不敢再作须臾之前一心想做的自尽之举,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说真的,一再被激怒的野兽绝对觉不出血腥的残酷。
何况现在太子也可能落进了他的手里……
“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泷州百姓毫无瓜葛!”
虽然有些沙哑,但声音还是颇为清丽,而且听得出即便是愠气难平的质问,却是刻意隐忍许多锋芒,许是担心火上浇油惹来更为疯狂的报复,他终是不再一如既往的牙锋齿利。
这般微妙的变化,慕枫也听得出来,相较前一刻即便被压在身下也宁折不弯的倔强,这般主动避让算不算是识时务为俊杰?他居高临下看着邵云飞伤痕累累的身体与煞白的脸孔,微笑,如同审视蝼蚁一般,轻蔑至极;须臾,竟是全无回答转身离去。
邵云飞一见顿时急了,冲着他的背影使劲挣扎大叫:“慕枫!你好歹是一国之君,要杀要剐你冲我来,怎能这般滥杀无辜?!砍你一剑我邵云飞还你,上刀山下油锅,你要作什么悉听尊便,不要对楚宁的百姓下手!!”
门扉豁然开启,新生的阳光突然降临刺得他睁不开眼,也一时打断了他的怒骂。而后邵云飞突然听见那个暴君毫无仁慈的甩了一句。
“朕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
一连三日,邵云飞都忘不了慕枫最后话语中的残忍无情。
空气潮湿,即便才下过场大雨,天牢里还是闷热异常,背后的新伤没有处理,被汗水一浸,铩的生疼。自从那夜之后,乔太医便再也没来过,自然也接不回再受重创的锁骨,痛至麻木,眼下居然惯了。
不过,也再没人来施过刑。
他靠着草垛昏昏沉沉,明明困得稀里糊涂却怎么也睡不着。那男人当夜威胁的暴行惊世骇俗,就那么无解的走了,结果让自己至今只要一阖眼,似乎就能看见近两万泷州百姓横尸荒野的惨状。望着面前怎么也咽不下去的食水,邵云飞心中狠狠一悸。
不安,让人惶惶不可终日,果然胜过世间任何刑罚,滴血不见也能将人千刀万剐!哼,生不如死,那个暴君还真是说到做到。
就在这时,锁链声响,牢门大开。看着来人膀大腰圆,他却只剩苦笑的份儿,唉,原来凶事还真是不禁念叨。
但出人意料的,来人将之押出天牢交给禁军便退了去,随即他才明白是宫里提人。
迈进那扇豪华的宫门,一想到那夜令人恶心的屈辱,邵云飞恨不得立刻当场撞死在朱红门柱上!但是他不敢,也赌不起,生怕那嗜血暴君嘴里的任何一个字不知何时就会变成真实。
殿内香满四溢,却不是邪恶的迷香,而是一国皇帝前呼后拥的晚膳。见其进门,慕枫放了银箸一脸的肃然,不悦,昭然若市。邵云飞见状心下道句,明知倒胃还挑此时传人,活该!但想归想,面上自是不曾挂带半点神色,仅仅暗吸口气,认命的等着接踵而至的雷霆天威。
然而皇帝不语,所有人自然也不敢轻动,气氛一时尴尬。侍立一旁的赵喜在宫里呆了几十个春秋,即便是新帝,却也看着眼色伺候了三载,须臾时间便揣测出了主子心思,连忙前迈一步对来人说道:“放肆,见了圣驾还不快跪下?!”
邵云飞一愣,抬头再看,慕枫眼中果不其然闪着浓重的狡猾,摆明侯着自己众目睽睽屈膝下跪。他剑眉当即拧紧,把眼一垂,脸就倔强的侧向一边!
赵喜一见吓了一跳:“大胆!来人,还不让他跪下?”
旁边几个太监应声过来按人,但慕枫却突然开口:“退下,邵将军是个聪明人,岂用他人帮忙?”
邵云飞一听心火大溢,手握镣铐攥的骨节发白,但一想起那道执掌生杀的圣旨,顿时阖了眼睑!
双膝触地之时,齐梁君主轻蔑一笑,随后挥挥手,悉数屏退了侍膳的奴才。时光仿佛又流回那个令人胆寒的夜晚,空空的殿堂里,只余二人。
须臾,慕枫慢步近身,邵云飞立刻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嚣张至极的滑过身体,见其踱至身后更是心下一悸,即便不动声色,也戒备的草木皆兵。突然,背后的伤处被人碰触,他条件反射周身一紧,但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慕枫的另一只手按住肩头阻在原处,随即感觉背后的衣衫被人撩开。
见素色囚服上又染了褐色血渍,慕枫才想起那夜他背后的伤。本以为可能绽裂,但掀开一看似乎已无大碍,松手的瞬间却不禁一怔,竟是不知刚刚心中那一晃而过的释慰到底是什么。
就像事后怎么也不明白,那天夜里自己为何会罢手,放其离开。
俯视苍白消瘦的脸,慕枫挑眉问道:“听说你什么都不肯吃?”
邵云飞也不看他,倔强的将脸瞥的更远:“我吃不下!”
“原来是胃口不佳?哼,朕倒没想到你还如此挑嘴!”幕枫依旧挂着那种居高临下的嘲笑,说完居然随手从桌上端了一盘御膳抵到邵云飞的鼻尖,“饿了没?天牢的饭菜难以下咽,要不要尝尝我齐梁的宫廷点心?”
这般侮辱,邵云飞恨不得将之一把掀飞再踏上一脚!!但他还是强压怒火,望着这个践踏他尊严的敌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苍天有眼,你若滥杀无辜早晚天地不容!”
谁知对方轻笑:“明明是你利用了楚宁降民与朕作对,就算不知情也是共犯。朕杀你天经地义,如何就不能杀他们?要是你饿死在牢里,有个如此有骨气的将军率表,泷州百姓定然也能视死如归吧!”
“幕枫,要报仇雪恨就杀了我!你若还是个男人,就不要只对弱者耀武扬威!”
“你也算是强者?欺瞒世人,不顾满城军民的死活只为保全一个临阵脱逃的缩头太子,邵将军原来就是这般保护楚宁百姓的!”
“你——”
邵云飞气结,涨得脸色红晕却又辨不出口。因为幕枫之言的确不虚,当夜自己不顾太子反对与部下合谋了一场瞒天过海,以献城投降为饵麻痹齐梁大军,将楚宁的最后希望藏于泷州阡陌市井之中,在所有人都认为苏文毓逃脱之际,明目张胆的将之乔装百姓护送出城。本以为自己一死便能瞒下这惊天骗局,至少让太子眼下的逃亡之路少些凶险,可谁知这么快便被识破,也许是详装逃逸之人终被劫杀, 也许是藏匿之所漏了风声, 可也许是太子行踪已经暴露。
但无论如何,这个被耍了的暴君都可以欺君诈降之罪连坐满城,杀一儆百威吓楚宁万民树立天威,而这也是当初太子最为担心并极力反对此计的原因。结果自己却不计后果,强行将太子扣押隐藏,怀抱侥幸,铤而走险。一己之私,便将万千蒙在鼓里的无辜百姓推上绝路,即便是为了光复国家,却怎能说不是罪孽深重?万一成真,就算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又如何偿还得清?
晚霞惊灿,红的似血,透过精雕细琢的花窗洒进屋里,密密麻麻,仿佛落降人间的天泣血泪。终于,邵云飞开口,话说得并不干脆却坚定非常。
“....你放过他们,欺君诈降行刺都罪在一人,你要如何处置我绝无怨言!"
言语飘散,幕枫看得一清二楚,那对幽深似海的眼眸里锋芒尽退,是隐忍,是无奈,是妥协,是乞求。当然,恐惧也在,却只是本能,是人在面对不可掌控的未知之时下意识的反应。但可以肯定的是,满眼所见仅仅是因为一颗不忍血溅四野的悲悯之心,忘我,无畏,独独没有自己静候多时的屈顺降服。
所以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冷酷高傲,藐视一切,一如心机深厚的猎手,默然等待野兽自投罗网。
而邵云飞也在一瞬的怵愣后悟出了对方雷打不动的坚持,目光落回被逼无路的那盘食物,眉峰深锁。
毫无疑问,在他面前,他只有退避。
活着。生不如死。
而生不如死,却也必须活着。
但是绝对出乎邵云飞意料的是,指尖即将触上面前瓷盘的一瞬,这个邪恶的君主突然松手,将本就脆弱的酥皮点心摔得粉碎,散落一地!
望着对方的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幕枫颜面阴冷如同腊月霜雪。
“吃光再起来,否则就给朕一直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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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虐更健康啊~~~~~~~
无心之过,合十面壁,不知道滴亲打酱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