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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
高考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江越也没想那么多,毕竟木已成舟,尽力就好。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考生,有交警在一旁帮忙,每一位老师都是不停地给自家学生加油打气,也有家长紧张地在一旁暗自绞着衣角布料。
也是,十年寒窗,可不就为了这两天。
后来这一届的考生回忆起这一年的高考,都说天公作美。
来得早,江越也不是为了要复习些什么,擦过一群又一群的考生,手里拿着透明的笔袋,越过空气中的浮粒子,他还是一眼望到秦柏。
走过去的时候抽着空闲看了看天,确实是,一番好天气,不算过热,阳光也恰到好处的不刺眼,适合狭路相逢勇者胜,适合盛夏里青色的暗恋,也适合他和秦柏的句号。
他知道,他在那里等他。
少年眉眼如初,那么耀眼,总是能被人一眼看见;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却深深地刻在多年后的记忆里。
“你艺考分数不差,高考好好发挥,没问题的。”他先开的口。
“嗯,你的话,我想不必多言,秦学神一举拿个状元回来,名留校史,大家给你的贺宴都安排好了。”江越笑了笑。
这就是和聪明人交往的好处吧。
他们是耀眼的,但也终会回归一场平凡里。
后来的江越,也记不清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分手。
可是在最后的那几个月里,他们没有挑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帮他补课,一点点捡起从前的知识点,看着他的分数逐渐够到分数线。
江越可以保证,哪怕是临上考场,秦柏的脑子里肯定还记着他有哪些知识点错了很多次,比如样本标准差公式。
可那一年那一题,江越还是错了。
给他们的时间,没有多少,但足够他们说完这两句话,说完这一场爱恋,说完这一次分别。
距离进考场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江越再看了少年一眼,率先转身。明明在一条街上,两人的考场却也偏偏在一南一北,像是地球的两极,不可交集,留给他们的只有相背前行。
离考场越来越近,江越捏了捏笔袋的边缘,踏入了一片凉荫。身形挺拔的少年一掠眼,是枝木挑碧水的景色,金光浮跃。
记得附中窗廊外也栽了一排高树,垂荫时也是这样,大片的幽绿偶尔被风拉起起伏,睡意朦胧时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波粼的碧水,几枝木挑起挂在蓝天下。
江越突然就想起他第一次见秦柏的时候。
艺术生和文化生是分开来的两种班,艺术班在下面,文化班接上,而每次的成绩金榜都在一楼尽头。
江越还没有见过秦柏之前,就略微听说过他,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在高三下学期转学,但也就那么几次,事情虽然被传的千奇百怪,但高三其实也没多少闲情去讨论。
那一天刚上完数学课,早就快挺不住的江越立刻趴桌补觉,谁打扰谁死的心态。
但是没过多久,从廊道外面就传来阵阵“轰炸”声,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简直……热闹非凡。
听着一堆卧槽我靠等优美中国话里面还夹着几个秦柏,江越烦躁地骂了一句操。
总不能真出去把人全都打一顿?而且……他打不过,真的。
实在没有办法,江越扯了扯领口,一手托头,按了按太阳穴,眼皮一抬就往窗外望去,撞进了秦柏眼里。
一个靠窗坐着,一个过窗站着;一个抬头,一个垂眸。
“秦柏。”明明没有见过真人,但是那一刻江越就觉得,他就是秦柏。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听外面的人嚎多了吧,傻子是会传染的,江越回过神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刚刚莫名就喊了人家的名。
“你好?”秦柏也是好脾气,手撑着窗边,出于礼貌回了一句。
不得不说这大概就是女生们天天尖叫激动的低音炮吧,反正江越破天荒地感觉自己酥了半边身,要命。
“昂,江越。”
秦柏走了之后江越立马拽了一把同桌,问外面怎么了。
同桌一脸红光地说,越啊,咱们附中转来了个学神,你知道他刚刚一模多少分吗?732!神啊!
江越:……
失敬失敬,原来还是一个学神。
现在回想还真他妈的草率,但总之就这么认识了,江越知道这人是秦柏,秦柏知道这里有一个江越。
眼看着就要到考场入口,江越却突然回头,和秦柏一起同时锁定了对方的视线,隔着遥遥的人群。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条街上,锁住对方的目光。
秦柏看着江越,他的视力再好,但也仅看出那个少年的唇起落张合。
可是他却莫名知道,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秦柏,谢谢你。
一路走向考场,秦柏的脑海里却全是江越,他的考场就在附中本校。
经过校林道,走过一间间教室,再看一眼不远处的艺术生画室。
他记得他们的全部,晚修放学后回宿舍,趁没有人悄悄勾起指节,一点点的触碰都是一粒粒火星子,噼里啪啦可以烧起全身,心口变得滚烫,思绪都乱了天,只顾得上眼前的人。
做题的时候江越有时会沮丧,明明苦思冥想了很久写下来的答案却是只能得个叉。
这个时候江越都会和他撒娇,说题目很难,说他怎么写都是错的,说题目在故意和他作对。秦柏倒不觉得这会矫情,反而很享受。
他会喂给江越一颗橘子口味的水果糖,再搂着人接个爱意满盈的吻。
无论多少次秦柏回想的时候,他确定,他们是相爱的。
在无数个夜晚里,他对怀里的人说:“我会慢慢教你,你一定会学会的。”
后来江越对他说,他学不会。
那天下了一场难得的雨,在夏季里没有带来清凉,反而把空气搅得湿闷难受。
江越带着他去了画室,说:“秦柏,你坐在这。”
秦柏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照做。
整整三个小时,他们旷课整整三个小时,秦柏看着那个人在白纸上一笔笔落下他的模样,每一笔都落得认真。
整个画室里的时间好像被上天额外开恩,短暂的凝结,与外面的世界割离,只有他们。秦柏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江越的一呼一吸。
那三个小时秦柏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把人抱着亲。
最后江越放下笔,眼里是深深的无奈,“秦柏,我学不会。”
那一条分数线,还是对江越而言,太难了。
秦柏很想问真的就是因为那一条分数线吗?可是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样,他开不了口,又或者,其实他们隐隐都明白了一些,那未宣之于口的原因。
考完最后一场考试踏出校门的时候,江越对着人群呼出一口气。
不论成败,欢喜与泪水,一切皆落幕。
江妈接到江越的时候,又是递水又是擦汗,满脸的激动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干在眼眶里含泪。
“好了妈,我可以的。”江越接过水,一副松垮垮地说。
江妈一把把江越抱住,“儿啊,辛苦了,都结束了。”
江越拍了拍母亲的后背,任她的泪水打湿一部分衣料。
“是啊,都结束了。”他轻轻地说,从此以后他的青春里留了一个叫秦柏的名字。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江越自己一个人查了分数。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作响,一条接一条的群消息轰炸而来。他点开了一条条看完,是意料之中的,秦柏拿了省状元。
一个人在无声的房间里为他高兴。
恭喜,秦柏。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这一天,江越如愿考上本地的一所二本艺术学院。他抬头看向窗外,傍晚的火烧云燎原了半边天际,轰轰烈烈却很浪漫。
江越莫名想,像他的这一场不再回头的青春。
足够惊艳,足够铭心。
每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发送的时间不同,秦柏已经提前去了首都。
江越熬了一个通宵,第一次看到一场完整的英仙座流星雨。
不过一两秒,一颗光点一瞬擦过黑幕,后面紧随着第二颗流星,在即将消失在视野之际交汇。
短暂但很耀眼。
秦柏,谢谢你。那天,江越说。
谢谢你出现在这一场我的青春里,谢谢你陪过我走过生命中的一段路程,也谢谢你如此耀眼。
哪怕你的存在,是一颗流星。
那么,就以这一场流星雨作别,降下此生与你的盛夏帷幕。
8月25日,秦柏看到了江越新的一条朋友圈:
照片上的少年背着画具,一手拽着熟悉的黑色行李箱,逆着光的人群一起走向那所大学。
配文,我会握住光。
他们都曾不够完美,但他们都还在走向光明未来的路上,哪怕他们往后不再并肩。
其实不是每一段青春里的爱恋都会长长久久地走完一生,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大概仅有0.000001%。
可是或许就在遇见你之后,我变得更加坚定,一步步迈向鲜花与美好。
所以这不是遗憾,所以我也曾爱过你。
所以我们的每一次亲吻都是爱意的充实。
所以肢体的每一次触碰都是滚烫的体温,持久不降。
所以没关系。
即便是流星也会交汇,即便是我们也会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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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关于he这个点,已经在全文最后讲出来了,青春里有一场爱恋本身就很幸运了,但不是每一场爱恋都会一起走完一生,可能普普通通地就是感情淡了就分了,可是这一段感情让你变得更好,更努力地走下去,那么我觉得这也值得是一份“he”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