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栖梧桐

　　好久，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一定是尹皇后！她得知傅书兴的血书在萧麒手上，赶在早朝之前狗急跳墙了！”

　　锦屏脸色一变，“那封血书在萧麒手上？!”
　　我点头，“是。是我去了栖霞寺的地窖，傅云来将那封血书给了我。就在来你这之前，我将血书交给了萧麒。”

　　锦屏喃喃道：“如此，便一定是尹淑元了。趁事情还未败露，先下手为强，杀了皇帝，太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位。这种铤而走险的事，她干的出来。只是，也太仓促了些，恐怕….”

　　话音未落，唐公公推门而入。
　　身后还跟了一队身穿铁甲手持铁枪的士兵。

　　陶焕呵道：“谁让你们进来了！”
　　唐公公：“皇帝驾崩，皇后命我等护送景安王妃进宫哭丧。”

　　哪里是什么护送，纵使我再笨也看的出来，是挟持我入宫。
　　锦屏开口：“皇帝怎么死的？”
　　唐公公：“食钦天监监正孟敬天所贡仙丹红丸，暴毙而亡。”

　　我不信。
　　尹皇后真的是聪明绝顶，不仅杀了皇帝，还嫁祸孟敬天，顺带手除掉知道她太多秘事的孟敬天。
　　好一招一箭双雕。

　　锦屏开口：“尹皇后人呢？”
　　唐公公：“皇帝驾崩，皇后自然在侧统领后宫为皇帝哭丧。皇后说，太子妃刚诞下龙嗣身子虚弱，不宜进宫，安养便是。”
　　锦屏：“太子呢？”
　　“太子自然也在宫中。”
　　锦屏：“景安王呢？”
　　唐公公；“皇后已派人去请，想必也在路上。”

　　我脑子一片乱。
　　显然，今夜是尹皇后和萧麒的决战之夜。尹皇后先下手为强了，且狠且准，萧麒还有机会反击吗？

　　几个士兵走到我面前，唐公公：“景安王妃，还是即刻随老奴进宫为好，别叫皇后等急了。”
　　陶焕挡在我面前，“景安王妃进宫自然该当与景安王一起，不劳你送，我这就送她回王府找景安王。”
　　满屋子的士兵拔剑，唐公公：“陶少将军，皇后的懿旨你也敢抗吗。”

　　我拉过陶焕，“尹皇后是势在必得，你哪里阻挡的了。”
　　陶焕：“那我与你一起进宫。”
　　唐公公：“皇后口谕，无她准许，任何人不准随意入宫。”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陪我妹妹一起入宫怎么了！”
　　我拉过陶焕，“算了，没用。你还是留下来陪锦屏吧。”

　　锦屏拉住我，目光担忧，欲言又止。
　　唐公公：“太子妃松手吧，耽误了时辰，老奴担待不起。”

　　我被唐公公一行人“护送”出了太子府。
　　刚出太子府不过半里路，忽然外面打斗了起来。
　　我掀开帘子朝外看，是刘安带着一队人马杀过来了。还有叶眉和花刀。

　　没一会，唐公公的人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刘安走过来，“你没事吧？”
　　我摇头。

　　花刀：“此地不宜久留，快回府吧。”
　　我问：“萧麒呢？”
　　刘安：“皇帝忽然驾崩，王爷进宫了。”
　　“那我也要进宫。”
　　刘安：“王爷吩咐，务必带你回府。”

　　“我不要回府，我要进宫！”
　　万一萧麒死在宫里，我连最后问一句我舅父惨死的机会都没有！

　　叶眉：“王妃放心，王爷手上有兵符，早有防备，尹皇后根本奈何不了王爷。”
　　我震惊，“要动兵了吗？”
　　花刀：“所以王妃还是快些随我们回府吧。今夜宫中会有大乱，王妃万万去不得。”

　　叶眉将我按回轿子里，一行人护送我回了王府。

　　回府后，我直接进了顿珠的院子。
　　顿珠果然没睡，在院子里喝着我送的竹叶清。

　　我冷道：“你不是戒酒了吗。”
　　顿珠回头，见到我，脸色一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看你的好姐妹生孩子去了吗。”
　　我坐到顿珠面前，忽然想起顿珠曾说过我可怜的话。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还是让我这个可怜人陪你一起喝吧。”

　　顿珠：“宋锦屏跟你说了什么了？”
　　我冷道：“你醉酒与她说了什么，她都与我说了。”
　　顿珠昂头喝了一碗酒，“那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吗。”

　　“我是来找你确认的。锦屏说，北狄投降是萧麒和你父亲的交易，北狄支持萧麒称帝，萧麒称帝，立你为后。这是不是真的？”
　　顿珠：“你说呢？”
　　“我在问你！”
　　顿珠：“你还是去问萧麒吧。”

　　我冷笑一声，“你没有否认，便是真的了。”
　　顿珠：“我当皇后，我又不会为难你，你还可以做萧麒最心爱的女人，大梁和北狄也可以永世交好，边境再无苦战，这样不好吗。”
　　我一阵笑，自倒了杯酒，昂头喝下。

　　顿珠：“你笑什么？”
　　“你刚才说，我还可以做萧麒最心爱的女人，这不好笑吗？”
　　顿珠：“有什么好笑的，你确实是他最心爱的女人。那封血书他很需要，他明明知道在你手里，却一直等你主动拿出。又为了你，挨了一箭差点死掉。还为了不让你知道他与我父王交易的事，他自己刺了自己一剑，当众求你不要去太子府，我从未见过他那般卑微求人过。你说，他那么绝顶聪明运筹帷幄的人，干出这些蠢事，不是因为爱你，还是因为什么？你舅父已死，你还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吗？”

　　我宁愿相信那是愧疚。
　　“我再问你，我舅父的死，夹山坳伏击，是萧麒策划的吗？”
　　顿珠又倒了一碗酒，“你喝了这杯我就告诉你。”
　　我接过，昂头喝下。

　　顿珠：“我只知道是一个叫谢羽的人假扮贩狼皮的商贾来了我们北狄军营，第二天晚上，父王便领兵突袭了大梁军营，又在夹山坳伏击了大梁数千人。”

　　谢羽。谢羽。
　　我咬牙切齿：“谢羽是萧麒的副将。没有萧麒的谋划，他如何有这胆子通敌。这个通敌副将至今还是萧麒的心腹，在军中任要职。”
　　顿珠：“你再喝一杯，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又喝下一杯。

　　“我父王和萧麒的交易是秘事，你知道为何会被你舅父知晓吗？”
　　“为何？”
　　顿珠：“因为那是我父王故意透露给你舅父的。”
　　“他为何要故意透露给我舅父？”
　　顿珠又倒了杯酒递给我，我毫不犹豫喝下。

　　顿珠一字一句道：“因为要他死是我父皇和萧麒交易的附加条件。”
　　我猛地站起，周身血液全都冲到脑子里，一口气堵着胸口怎么上不去下不来。
　　忽然天旋地转，我直直倒了下去。

　　我再次醒来，已经在自己的床上。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回想起昨晚的一切，锦屏说过的话，顿珠说过的话。

　　我“腾”的坐起，旁边壁玉端过来一碗蜂蜜水，“小姐，你——”
　　我一把打开。
　　壁玉和紫砚在一旁默默收拾。

　　我光着脚出来。
　　院子里那缸并蒂莲竟然开了。
　　当真可笑。在我心里对萧麒只剩下满腔仇恨的时候，它竟开了。还开的那样好。

　　我搬起旁边竹椅，用尽全身力气朝缸砸了上去。
　　“嘭！”
　　景缸应声破碎。

　　“小姐，你——”
　　壁玉和紫砚走过啦收拾。

　　紫砚拿起缸底一块鹅暖石，“小姐，你看。”
　　我低头看过去，那银灰色的石头背面有三个红色的小字：林梦梵。
　　我认得那字迹，是萧麒的字。

　　紫砚捡起很多鹅暖石，一一的看，“小姐，每一块石头背后都有你的名字。王爷他——”
　　我冷冷打断：“王爷他杀了我舅父。”
　　壁玉和紫砚惊呆，“小姐，你，你胡说什么。”

　　“吱”的一声，门开了。院外走来一人。
　　是萧麒。
　　他浑身是血，像一个魔鬼。

　　萧麒呵退壁玉和紫砚，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心下直打颤，但那不是害怕，是仇恨。

　　“你别过来。”
　　我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扔过去。
　　他却并不躲开。
　　石头砸在他的额头，立刻有血迹流下。他脚步没有停下。

　　“我叫你别过来！”
　　我捡起更多的石头朝他砸过去，带着满腔的仇恨。
　　可萧麒连刀剑都不怕，又怎么会怕我扔过去的石头。一块块石头砸在他身上，他好像不知疼痛一样，没有躲一下，直直朝我走来。

　　扔完了石头，我拔下头上发簪刺向自己脖颈，“你别再过来了！”
　　萧麒停下脚步。

　　他满脸是血，身上也是血，目光紧盯着我，我不寒而栗。
　　“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他多靠近我一步我都觉得要窒息。

　　萧麒站在那里，开口道：“在我去北狄战场之前，陶太后就开始谋划与北狄和亲了。”
　　我还是震惊了一下，那时他与我成婚不过三个月。

　　“涅荣同意和亲但有一个条件。大梁北狄交战数十年，涅荣的亲弟弟哈其格是陶将军亲手所杀，他对陶将军仇恨至极，且也对他统领下的大梁军队心有戒备，若要休战和亲，先要陶将军死。”
　　我颤颤问：“陶太后同意了？我舅父是她亲侄子！！”
　　萧麒：“夹山坳伏击正是陶太后谋划，指使谢羽与涅荣沟通所为。”

　　我冷笑：“谢羽是你的副将，他如何绕的过你？你把自己摘的这样干净，以为陶太后死了，死无对证，你说什么我便会信什么吗！”

　　萧麒定定望着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了，是吗。”
　　我恨恨道：“没错！你这样不折手段的人，跟尹皇后有什么区别。只可恨我到今天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我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从前竟还傻子一样喜欢过你，真叫我恶心！”

　　萧麒忽然蹿到我面前，“你从前真的喜欢过我吗？”
　　我抬手将花簪刺进萧麒胸.膛。
　　他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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