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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
还是会有一点紧张,今天终于要去见一个陌生人。
君夕仔细的看着镜子的自己,很陌生。对自己笑笑,见鬼,更陌生。身上是米色的衬衫,上面有隐约的复杂纹路,深色的长裤很宽松,还有脚上看起来舒适的鞋子,君夕怎么看都觉得怪异似的。
攸皓敲门的时候,CD正转到波西米亚狂想曲。君夕先关小了音乐声,然后去开门。
果然是攸皓,他身后站着的就是盛弘。
“君夕,这就是盛弘,我跟你提起过的张警官。”
“你好!”
是中气十足的声音,君夕抬起头看着这个看起来白净的男人。显然他跟攸皓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情侣。君夕清楚地看见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很隐秘,因为是在无人的走道才牵得很紧。
“你好。”
“你不是一直要见君夕吗?这就是啦。”
盛弘在那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然后露出笑容。是非常美丽的男子呢,君夕仰着脸看他,心里暗暗的想。
“我去给你们拿喝的。你要什么?”
“都行。”
沙发上的盛弘抬头给了攸皓一个微笑,君夕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不知道如何开口,君夕局促的在盛弘面前,旋转的CD传出悦耳的钢琴声。
“你家很漂亮!”
君夕抬抬眉毛,没想到盛弘以这样的方式开场。
“是吗?其实很乱啊。”
“你,一个人住?”
“是啊。”
盛弘点点头,心里为自己多余的担心而感到好笑。看到君夕让他放松下来,毕竟不是他想象中的诸多艰难不便,不是他想象中的暴戾厌倦。
在和缓的钢琴曲中,这个叫君夕的男孩子,从照片中走下来,在盛弘面前真实地展现。简洁大方的公寓,看起来有条不紊的生活,笑起来动人的脸庞,这种种的迹象都让盛弘觉得多年前的案件已经可以终结,父亲的遗憾也可以放下,自己亦不必再苦苦追寻。
攸皓端了酒杯从厨房里出来,满满的红酒,看来他今天兴致甚高。
“君夕,给你看一样东西。”
攸皓凑到君夕面前,一脸幸福,故作神秘。
“什么?”
攸皓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到君夕面前,无名指上一枚闪亮的指环。盛弘有些羞赧的坐在沙发上,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摆似的。
其实君夕早就看见两人手指上的环,相映闪耀着一般。
酒杯轻碰,红酒沿着杯壁打了个转,君夕透过玻璃看见攸皓温红的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为攸皓感到高兴还是为自己感到失落?
攸皓放下酒杯,走过来,蹭在君夕耳边。
“你是不是不高兴?”
“哪有?你开心,我也就高兴。”
攸皓附在君夕的耳边说:“我真愿把一切都与你分享。”
君夕愣在那里,心里钝重的痛起来。眼前盛弘攸皓的面目都变得恍惚。他恍然的想起,攸皓的喜悦悲伤都与他息息相关,如此坦诚的相待,没有猜忌,全是信任。无论怎样,他始终不曾离开他,超过十年的感情,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人。
“走吧,我在花样年华定了位子了。”
盛弘起身过来推着君夕的轮椅,攸皓走在他的身边。
这样美好的一个傍晚。
车上,君夕的手机响起来,君夕看清楚号码,是宰弦,于是挂断。身边的攸皓轻轻的询问,君夕又看见了攸皓手指上的环,亮亮的刺眼。
“怎么不接他电话?”
“不想接。”
“怎么了?听说你上次去聚会的时候……”
“什么聚会?我不记得了。”
君夕语气冰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若你不高兴我……”
攸皓说着去扯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干什么?”
君夕一把拉住他的手,盯着攸皓的眼睛,君夕慢慢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任性?”
攸皓把头靠在君夕的肩头,呼吸着熟悉的香味。
“每一次,我都是既高兴又伤心。当我想起你,我就感到害怕,怕你寂寞,怕你不够幸福……”
“我很幸福啊!”
攸皓笑,呼出来的气体弄得君夕的下巴发痒。
“你说,要是有一天宰弦给你戴上戒指的话……”
君夕把攸皓推开,试图阻止他说下去,心里却在悄悄的问自己,真的会有这样一天吗?
会还是不会?君夕在心里默念。看见自己干净的手指,仿佛一场漫长的等待,可是谁知道它会不会无疾而终呢?
从洗手间里出来,君夕抬头便看见攸皓与盛弘正在窃窃私语。果然是一幅甜蜜默契的样子,君夕远远的看着,不忍打扰。失神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宰弦的味道。可是随后而来的回忆却让君夕黯然。
“我想跟你。。。□□,□□。”
□□,之于君夕是何等遥远的事情,远的不敢去想象,无法去想象。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轮椅冰凉的手轮,一直到攸皓发现了他,朝他招手。君夕这才推着轮椅回到桌前。
“怎么了?在那里发呆?”
“没有啊!电灯泡不在你们应该很高兴才对阿。”
君夕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目光游移。
“君夕,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
“我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安的吧。”
盛弘诚恳的面庞就在眼前。君夕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希望,原本希望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很惭愧,很抱歉。”
“……已经是十年前的旧案,何必为它道歉?”
“可是凶手……”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看我现在很好。话说回来,即使现在把凶手找到,不过又是一条人命而已。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为了我的案子而耿耿于怀。”
君夕看着盛弘的眼睛声音平缓淡然。
“……谢谢,你!”
盛弘一时有些语塞。难道说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吗?
“可是君夕,你不恨他吗?”
“恨谁?”
君夕突然有点想笑。
“你说那个在逃的凶手?……时间足够改变一切事情,你知道吗?如果我恨他,这十年我怎么过?你以为我是靠着恨而独自生活的吗?”
十年的艰辛生活,失去亲人的苦痛,内心寂寞,苦难跟随,教会君夕的只是忍耐,而不是仇恨。
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能够有深爱着的人,能够做一些事情让一些人得到安慰,能够拥有毫无保留的朋友,这样的生活之于君夕已经是恩慈,是需要被记得,被感激的所得。现在的他并无他求,只渴望平静无扰。
盛弘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卷宗里面的照片,他深切的知道他经受过的苦难,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设想中的焦虑仇恨都不曾出现,他经历了挣扎终于恢复,并且学会更多,学会爱。这一切让盛弘感动起来。
回到公寓,安静的走廊,盛弘推着君夕的轮椅,攸皓走在前面。
“我回去了。再见!”
盛弘把轮椅停在门口,走过来,弯下腰紧紧的拥抱住君夕。
目送盛弘消失在电梯间,君夕转过轮椅,一个声音的突然响起,阴郁低沉。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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