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妖

　　大巴进入了山道。蜿蜒的小道盘在青山上。偶尔有点颠簸，也没有让车上倦意浓浓的乘客醒来，在两个小时的车程里，最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睡觉。

　　琉璃已经进入梦乡，脑袋靠在凌锋瘦弱的小肩上，并且很不客气地开始在他洁白的小T恤上流口水了。

　　看着肩膀上的一滩水迹，凌锋叹了口气，苦笑了。就她这睡相……

　　只有在适当的时候，他才会没有顾忌地流露出与他年龄不相衬的表情。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她面前。

　　他缓缓地合起双眸，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吧。肩膀因为长时间不动，都有些麻了……

　　车子在一个转弯口时，也没有放慢速度，不知道是司机对自己的技术太胸有成竹，还是命运使然。

　　即将转过弯道时，眼前豁然开朗的不是依旧翠绿的山景，而是以辆同样疾驰的大巴。

　　什么都来不及。车上的旅客，来不及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司机来不及刹车，更无处躲藏，转方向盘的话，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坚硬的山岩。

　　琉璃在巨大的碰撞声中，和其他人一样失去了意识，只记得脑海里最后一丝念头，发生了什么事……便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身体里的能量似乎在不断流失，好冷好冷。仿佛置身于冰冷的北极，彻骨的寒。

　　“琉璃——琉璃——”有人在叫她，是谁？声音好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可……不是爸妈，是谁？

　　“琉璃，醒醒，睁开眼睛看看啊……”有人握着她的手，给了她温暖和力量，要她拨开眼前的黑暗，重现光明。

　　琉璃睫毛开始抖动，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凌峰。

　　他还穿着那件白T恤，头发有些凌乱。嘴唇有些发白，眼睛里还有来不及隐藏的焦急，关心，和……不安。

　　难得会在他眼神里出现这些东西，她好笑地看着他，这孩子也是有爱的啊。多亏了有她这个善良的姐姐做榜样啊……可是，这、这是哪里啊？

　　环顾四周，这像是个透明地几乎看不见的泡泡，大得可以放下十个她，明明脆弱地得可以被戳破，却又坚固地承载着他们两个，是新型的游乐设施么？她低头看了看脚下，差点没吓晕过去。

　　他们竟然是浮在半空中！！而且似乎头上没有飞机，也没有任何着力点！琉璃睁大了眼睛，跺了跺脚下这层看似透明的薄膜，这是什么东西啊？

　　“别动了……”凌锋盘腿而坐，嘴唇略显苍白，无力地说道。

　　刚想问清楚的琉璃……瞥见了下方的那两辆已经残缺不堪的大巴。

　　“那是……”

　　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重击了，她全身颤抖，血液倒流，种种画面瞬间冲到脑海里，让她僵在那里。

　　他们、他们是出来玩的，然后，然后她睡着了，她不记得什么了，只能想起，有什么撞上了他们的车。那、那爸妈呢？她忙回身望向了凌锋。

　　从她焦急的眼神里了然一切，似乎有些愧疚，他只能低下头。

　　心跳停了一记，她仍然扯开一丝苍白的笑“那，爸妈是不是也没事了？”

　　她没有时间问，为什么眼前的事情如此诡异，她只想知道，他们是平安的。只要他们没事就好，就只是这样。

　　凌锋抿了抿嘴，异常认真地看她，轻声说道：“来不及……他们……已经……”已经听不清他的嘴唇张张合合说了什么，琉璃已颓然跌坐，面如死灰。

　　许多许多画面闪过。

　　老妈怒气冲冲地拿着试卷责备她又不及格，老爸嬉皮笑脸地帮她说好话，说下次肯定努力啊……老妈又炒焦了蛋炒饭,老爸挤眉弄眼地提示她，千万要做出美味可口的表情……老妈爱看泡沫剧，老爸爱看足球，两个人都要假装争抢一番，然后总是老妈胜……

　　鼻子好酸。

　　“我还在做梦是吧，你赶紧把我叫醒啊，我再也不睡懒觉了……”

　　眼前的人，眼泪已经在打转，还要故意勉强地笑着。希望他能告诉她，这都不是真的啊

　　凌锋懊恼地皱起眉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的，他们，可以——”

　　她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地盯着那远远的残骸。又起身在小小的结界里到处转……

　　凌峰还在思考着怎么和她解释这些。却发现她停止了慌乱的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车的残骸边，靠近了一些黑色的阴影，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犹如一团乌黑的雾气，迅速逼近、渗入车厢，继而扯出许多隐隐约约的白影，然后又迅速渗入地下不见。

　　“地狱的勾魂使者，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黑白无常”他很平静地说道，因为在他的结界里，沾有灵气，他知道她也看得见它们了。

　　她趴在薄膜上，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雾气迷了她的视线。

　　这不是真的，不是。

　　慢慢地缩成一团，把脑袋埋在膝盖里。

　　“他们此生寿元已尽，是不能强求的。下辈子会过得很幸福，一生富贵安宁，白头偕老，我……可以给你看看他们轮回后的重生”

　　只要她能不伤心，再损两成灵力，又有何妨？

　　只见他虚空画圆，念了一句什么，面前就出现了一幕画面：一男子西装革履，笑意漾满了眼眸，望着坐在白色秋千上微笑着的的少妇，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婴孩呢，三人之间，浓浓的幸福快要溢出来了，不时的欢声笑语，回荡在美丽的花园里……

　　良久，琉璃也没有动弹一下，只是维持着抬头凝望的姿势，虽然那下世的画面已然消失，她还是一动不动。他们。已经不是她认识的样子了。可是，照样会幸福的。

　　“人都要经历生死轮回，这辈子能在一起是上辈子修的缘分，他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我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还是你，我……你不记得我，也属正常。经过千年轮回，原来的记忆总会消失殆尽。”他苦笑。

　　“千年轮回？我们很久以前认识啊？”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啊”

　　“不能短说，要不，你就记不住我为你做的伟大牺牲的每个重要细节了”

　　“……”

　　那晚的风啊……吹乱了琉璃的头发，黑黑的马尾散开了，四处飞扬，脸上溢满的忧伤……好象一切都支离破碎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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