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妖华[武林同人/沈王]

　　前情•萦情（三）

　　沈浪在笑，王怜花也在笑。

　　不过，沈浪在苦笑，而王怜花，却笑得很是得意。

　　“王公子，在下……”

　　王怜花随意摆摆手：“我知道知道，你既然乖乖跟我来了，我自然也懒得费力去算计那些人。”能让王公子闲来无事都想着要算计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沈浪一个了。

　　沈浪叹气：“在下是在想，公子不如解开在下的穴道，才好尽快到公子属意之处。”

　　王怜花轻笑：“现下四周无人，正是谈话的好地方！”

　　沈浪见他越发得意神色，只得无奈道：“我却实在觉得，此处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二人方才施展身法一路过来，也不知离了多远，王怜花却突然停下，沈浪心下微异，正欲上前询问，一时不查竟被王怜花反身点中肩井穴，于是便有了现下的情景。

　　正值深夜，官道上人烟稀少，但也并不是绝无人迹，偶尔还是有赶夜路之人，沈浪正是立于道路中央，不能移动分毫。始作俑者的红衣公子施然浅笑，看来谈话之意甚是坚决迫切。

　　“哦？”王怜花轻哧一声，慢慢靠近身不能移的青衣少年，沈浪在那样的笑容之下才终于感到一丝不妙。他向来绝少身处下风，极少的几次，也近乎悉数跟眼前的绝色少年有关，真真令人哭笑不得。

　　王怜花似是很喜欢看沈浪略略发苦的笑脸，于是笑得更开心，也顺势挨得更近：“既然沈相公不愿，那自然是要换个地方的。”温热气息淡淡拂过，还十分故意的在颈边耳际反复流连，戏弄之意显而易见，沈浪下意识的绷住身体，动了动唇似想要说什么，但终是半垂了眼，什么也不说。

　　“只是，沈相公如今行动看来十分不便，在下便勉力带沈相公一回吧！”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伸手一把揽过沈浪腰身，行云流水一般掠了出去。当然，沈浪下意识搐了搐的嘴角，是断不可能逃过王公子双眼的。

　　沈浪已经闭了双目，被揽住的腰身也僵得厉害，王怜花顿觉通体舒畅，还不忘善体人意地加上一句：“沈相公万万不必觉得‘有劳’了区区，此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臂中颀长身躯大大一震，彻底僵如板石。

　　直到双脚再次触到地面，沈浪蹙着的眉心才慢慢舒展。睁眼看去，不远处隐隐是两匹坐骑的轮廓，偶尔打几个响鼻。

　　愣了一愣，王怜花已经松开他快步走去。

　　沈浪静静望着他背影，仍旧一动不动，直到王怜花自己回过身来：“穴道已解，沈大侠难道不会自己过来？”笑如清风明月，黑瞎瞎的夜里也直欲晃花了人眼。

　　沈浪越发静默，甚至眉心也重新簇了起来。

　　王怜花正握着马缰的手松开，干脆转过身，两人对望了片刻，王怜花面上笑容不减，“沈大侠？”

　　沈浪脸色却越发沉凝，不说话，亦不迈步。

　　王怜花静静望了他片刻，脸上的笑意也一分分退去，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冷肃。

　　沈浪刻意不去看，但即使不看，也能知晓那人此刻的表情，心中正不知作何感想，面前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沈浪。”那人叹道：“沈浪，你看我一眼。”

　　话中无奈疲惫，似乎能透过夜风分毫不差地传过来。沈浪一怔，不知不觉竟真的抬头看去。只一眼，身形巨震，神色在刹那的狰狞之后，归于平静。

　　王怜花重新一步步走近，眼中魅光流转，却是紧紧地盯着沈浪，明明是风流神色，不知为何看来竟平板冷漠得很。

　　似是不习惯王怜花如此神色，沈浪好半天才开口道：“王公子究竟想要怎样？”语速很慢，还带着偶尔不畅的滞涩，似乎对此刻的沈浪而言，出声说话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王怜花脚步停了一下便继续向前，神情依然冷漠，只眉梢轻轻掀了掀。如果世上还有人能在王怜花全力控制的摄魂术之下自主开口说话，那么，那个人一定不能比现在的沈浪做得更好。

　　想到此，王怜花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心境如沈浪般高远者，世上应是再难找出第二个来的，也非得如此，才会狠心绝情至此的吧。

　　他还记得沈浪的问题，既然对方花了那么大力气问出来，那自然是要答的。

　　“那要看，你待如何。”

　　沈浪慢慢眨了一下眼，摄魂术控制之下神智时醒时昏，对方并不一味压制，而是时紧时松，反倒搅得他神思昏聩，唯分辨出那句无思无情的“你待如何”便要脱口而出，但残余神智偏偏在最后一刻袭来，沈浪只觉脑中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慢慢变得如同蚁噬，钻心难忍，却也令人清醒，于是依旧沉默。

　　有些人，是宁愿清醒着痛苦，也不屑蒙昧着屈从的。

　　王怜花从来恨极了沈浪这一点，见他眼神时醒时昏却还死撑着不肯松口，王怜花神色青寒了一瞬间便放松下来。方才那样，已是摄魂术的极限了，非是不能再加强，而是力道哪怕再加大一分，也会使一个正常人致疯，甚至致死。

　　沈浪虽然看似无所不能，但到底还是凡人。

　　王怜花又叹出一口气。他很少叹气，但每每面对沈浪，似乎都只能叹气。此时二人已经离得很近了，甚至再近一些便会贴在一起，于是王怜花叹出的那口气，便尽数扑在了沈浪脸上，使他原就反复不定挣扎得甚是辛苦的神情更加迷茫。

　　王怜花凑近了看，不一会儿，似乎颇觉有趣，心思一动，干脆松了劲将下颌搁在沈浪肩上，沈浪自是无从反抗，于是两人就再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世人都说你天下无双，却偏偏君子不争，淡泊得一塌糊涂，总之，好得神仙也似，”王怜花冷冷一哂，“要我说，那些人都瞎了眼不成。沈浪要是不争，为何死活不肯让我赢一次……”

　　如果此刻沈浪神智清醒，怕是又要苦笑，王公子的语气，无辜委屈得，也是一塌糊涂。

　　下一刻，沈浪的肩头开始不断轻颤，而被摄魂术控制的沈浪，自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发颤的，却是王怜花伏在他肩头笑，连带着像是两个人在一起抖颤。笑了一会，王怜花仍旧轻佻地往那人颈边吹了一口热气，眼见那人虽动弹不得却下意识地紧绷，眼中便闪过一丝莫名光亮。

　　“大漠作别时，我同你说过，王怜花一朝负于沈浪之手，便弃了那江湖之心，从此归隐，但求……”微合的狭长眼眸迷思辗转，似在回忆，隔了很久，才一字一句接道，“但求，与、君、双、携。”

　　“沈浪啊沈浪，你若是一直无情无心便也罢了，我王怜花绝不是那等痴缠之人。可你我之间明明并非毫无情意，为何你却一径推诿，甚至避而不见！如今更是赶着去当朱富贵的好女婿，你说，世上哪有如此好事？”

　　在乎便是在乎了，王怜花绝不是作态之人，此番为了沈浪忍让到如此地步，实在已是极限，若沈浪对他当真无丝毫情意，他自然会走得干脆。当初沈浪含糊其辞，一走了之刻意避而不见便也罢了，可才不过短短半年沈浪便要与朱七七成婚，可不是正正触了王怜花逆鳞！

　　沈浪此番所为，时机太过偏巧，竟隐隐是将二人权衡比较后取朱七七之意，绝傲如王怜花，又怎能容忍如此轻侮。求之不得便罢，却容不得一丝轻慢低视。

　　“我知这回是熊猫儿那厮去找了你来，他还以为能瞒得过我去，”王怜花讥诮一笑，慢慢自沈浪肩头直起身来，桃花眼微眯，“这里头，似是有些悬头。不过，如今我也懒得去想朱七七那女人作何打算。沈浪，你心里想些什么，自可以不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但我却是有办法留住你，这回，绝不让你敷衍过去，定要你给我个答复。”

　　“去不了朱府，恁是她有千般计策，也算计不到我们头上。”说着，似乎心情渐转愉悦，王怜花复又凑近了沈浪耳边，曾经一次有意戏弄之后，便隐约记得，耳后侧往颈部交接处，是沈浪的敏感处，不堪一触。

　　果然，一粒粒小疙瘩无视主人意愿地冒了出来。看在王公子眼里可爱得紧，弧度优美的唇顺势印了上去，引得那人本能一颤。

　　“沈浪，依你性子，我便是一直等下去也等不到什么结果。”这次的烂事便是明证，而同样的错事，王公子不会做第二遍，“你若心中有我，我便是出尽手段也要迫你应了我。”
　　此后，再不多言，一直在耳边徘徊的唇顺势而上，没有多做停留的，落在了沈浪唇上。轻啄厮磨，千般缠绵，万般悱恻。

　　只是并未温存多久，低垂的睫毛突而轻颤，下一刻惊诧地掀开，眸中竟略显呆滞，似乎未从现状中回过神来。

　　变故陡生！

　　王怜花大睁的双眸极近的地方，沈浪呆滞的双眼极慢地眨动了下，竟然渐渐恢复了神采。
　　他呼出一口气，从容地脱身而出，显然，这次不能动的人，换成了王公子。
　　照理，沈浪不是睚眦必报落井下石之人，既然早从摄魂术中挣脱，此刻也行动自如，想必下一件事就是离开了。

　　但沈浪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望着王公子。眼里似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又似是无比复杂。

　　许久，沈浪才露出一个之前王公子看到后必然欣慰非常的苦笑，开口道：“怜花，沈浪虽非俯仰无愧，也不是借故推诿之辈，今日我便答应你，待此间事了，怜花拳拳之心，沈浪必真心相应。”

　　字字真诚，大抵什么话从沈浪口中说出，都会让人觉得万分真诚，但此刻却是换来王怜花吃吃冷笑。

　　王怜□□道被制动弹不得，只看着沈浪的眼神森寒非常，丝毫不见之前暖意：“说什么真心相应，沈浪，但凡今日你离开这里一步，你我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狠话刚说完，沈浪便回身往马匹走去，王怜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上马，拉缰，动作一气呵成，只在最后一刻回过身来，似乎丝毫不见王公子眼中狠戾，一字一句立誓般道：“沈浪今日所言，字字唯心，日后定当践诺，若有所违，便叫沈某……”

　　誓发到一半停了下来，沈浪垂眼思索片刻，再抬头时，却见王公子已经闭了眼，眉眼间倨傲冷冽，似乎再不愿听他多说半个字，更未注意到他称呼上的微妙变化，任性如孩童一般。沈浪不由地柔缓了神色，望着王怜花，娓娓说道：“今日誓言，若有所违，便叫沈浪，永生永世，求而不得。”

　　王怜花眉心颤了一下，但闻那人清喝一声，马声渐渐远去了，又过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

　　如若沈浪见了王怜花此刻的眼，定然不会轻易离去，可惜他并未看见。那眼中森然凛冽至极，望着沈浪先前离开的方向，竟是半晌也不眨上一下，决绝到了极致，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空茫，没有光华，似乎天地间再没有什么能入得了那双眼睛。

　　背后风声一起，下一刻，穴道已被解开。

　　王怜花没有转身，只默然听着身后恭谨声音：“公子恕罪，奴婢来迟了。”

　　王怜花却突然笑了，他慢慢回过身眸光一扫似乎不解其意的两个美貌侍婢，说道：“怎么会，若非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又怎会知道，沈浪他对我，竟当真狠到这个地步。”明明笑着，面前跪着的两个侍女却齐齐地打了个寒颤，暗地里对视了一眼，终是有一个大着胆子开口：“公子，接下来……”

　　王怜花举目远望，轻笑道：“自然是去朱府。那一双男女摆的好宴，不去岂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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